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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影蝶双飞-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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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上车。”做妹子的这一回倒显得冷静。

  蓝翾咬咬唇,跨上了马车,甫坐未稳,另一人已挤了进来,坐在她身边。

  “翎儿?”

  “姐姐,翎儿从小到大,什么事都要姐姐照顾,什么也愿听姐姐安排,但这一回,听翎儿一次好不好?翎儿想送你一程,如果那个地方不对,翎儿更想成为知道姐姐去处的那个人。”

  “你”

  “这车里软卧锦褥颠不到我,而你的妹妹和你一样都不是弱不禁风的女人!”蓝翎不容拒绝,已具成熟风韵的小脸上尽是坚决。

  蓝翾握紧了她的手,“Let’sGo!”

  “Yeah!”蓝翎打出“V”字手势,掀开前方锦绣帘幕,吩咐道:“出宫。”

  马蹄击在青石板路上清扬声响,混着车厢下轱辘的轴转声,仿佛昭示着这个中秋之夜,格外无法平静。

  “夫人,宫门已出,是直接回府么?”车夫问道。

  “不,抄最近的路奔西平门,出城到煊江江堤。”

  “出城?”车夫摸摸耳朵,生怕是听错了主子的指命。

  “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没有。”车夫嗫嚅,快马加鞭。

  车厢里阗暗,蓝翎眸从侧窗里外望出去,扫到窗外月夜下向后推移的景物,讶然道:“走这条路么?看来到西平门经过我家。”

  家?一丝细微的几不可觉的刺痛渗入心房,“那位叔公没再为难你罢?”

  “哈,”蓝翎得意一乐,“如今我可是身怀他们厉家未来的重量级人物耶。那个老古董看自个在这定远将军府里难以施展壮志,乖乖回乡下养老去啦。”

  蓝翾美眸内闪过欣慰,“很好。”心脏忽地急剧大跳了几下,她捧心蹙眉:发生了什么事?

  蓝翎并无察觉其姊异样,依旧兴致盎然道:“姐姐,我已经开始收集名字了,你这个姨妈是不是也要为你未来的外甥贡献一下学问呢?”

  “好。”平缓了的心跳令蓝翾绽出微笑,“生女为‘时’,生男为‘空’。时儿和空儿,仅供参考,且限于乳名,如何?”

  “Bingo!”蓝翎喜不自胜,“这一下,无论宝宝是男是女,他(她)的妹妹或弟弟都有了现成的乳名了。时空耶!”

  “如果你继续生到四个孩子,不止‘时空’,‘穿越’也有了。”蓝翾话音甫落,方才的剧烈心跳遽然再起。

  这一回,恰巧转回身的蓝翎没再忽略,“姐姐,你怎么了?”

  她捧住胸口:不是疼痛,不是痉挛,只是一团莫名慌张的跃动,为何她蓦地记起:如此似曾相识的感觉,八年前的同一个夜晚她已有经历?是

  “外面是哪里?我们到达何地了?”她疾问,向外探首逡巡,可惜,煊都丏都的路况于她是陌生的,“是哪里?到底到了哪里?”

  蓝翎鲜少见到姊姊有此失措的形容,从自己的方向望出窗外,道:“再走几步就是我家了。”

  将军府?心跳声愈来愈烈,心脏几乎欲撞破胸腔奔出来。将军府,应是完全不挨边际的呀?而八年前的那一夜,引她到寰亭的,的确是类似的悸动没错寰亭?啊!“翎儿,叫你的车夫停车,快一些,叫他停车!”

  “姐姐?”

  “我要进你的将军府,你知道吗?寰亭呀,我们一齐更名的那个寰亭!”

  “姐姐是说”蓝翎大眼圆睁,既惊且疑,“寰亭?!”

  

  进府的脚步是杂沓的,无视下人诧异困惑的目光,姐妹两个疾奔向目的地——蓝翾亦曾参与建设的将军府后花园。

  清凉如水的月华下,群芳散尽的花园里独余几枝傲霜妙菊展娇吐蕊,松竹柏榆剪下大片月影,投至潺潺未绝的溪水中,流延出安和静谧。

  行走在前的蓝翾脚步倏然一顿,入眼的一切令她心头的惶悸更甚,她确定了自己的猜度。水样美眸,将园内的景致缓缓浏览仔细,花,树,溪,石,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到了那怪石堆积的假山底下。向上,向上,推移,最后,避无可避,是“寰亭”,由柱,及梁,及四角的飞檐,最后,是那两个镌刻在横上匾由她亲笔书写刻意模仿先前字体的大字,那个“寰”字,不依然是在月光下跳跃的么?

  历史是在重演还是回放巧合?是试图拨乱反正了么?是来接她这个误闯他人世界的人回去了么?她向前迈了一步

  “姐姐!”停在她十步之外的蓝翎惊恐地叫,姐姐啊,要舍她而去。

  “翎儿,出去罢,看住你的家人,暂时不要过这边来。”她后脊挺硬,仿佛如此,便可以使自己的心也硬了。不回头,不能回头,第二步

  “姐姐,你忘了我们到了寰界是借了别人的身体替代了别人的灵魂么?你这样回去,万一你现在的躯体在时光隧道中遭到破损,而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你原来的躯体怎么办?”

  “戎晅可以完整无虞地来回,我自然也可以,至少,我要试一试。”这个地方,她找了太久,在初至寰界时,她曾如此疯狂地寻找过它。怎会轻易放弃?第三步,第四步

  “姐姐!”蓝翎泪作雨流,拿袖作帕毫无淑女气质地拭了又拭,总赶不过它喷涌的迅速。

  “翎儿,”她泪悬于睫,声哽于喉,“好好照顾自己!”第七步,第八步

  “姐姐!”跺足,咬唇,小脸已是梨花带雨。“翎儿求你,不要走,留下来。”

  “翎儿,你长大了,为人妻,将为人母,你生命中最亲最爱的人都会陪着你,让姐姐走得安心,好不好?”第十步

  “我不要!”掩着耳,闭着目,不愿听到决别的话,不愿看到决别的影。生离死别,人生最大悲事,而若这趟生离成真,与死别何异?时光隧道,不专为她们而开,自此,绝无见期。

  “翎儿”与你共渡人生的人不是我啊只要两步,她便将置身月华的阴影中。

  月下两人,一个面亭而立,背直如山;一个面山而泣,语不成声。离上心上秋,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淼儿!”忽有一人影飞奔而至,仓惶恐惧。

  他为何会来?为何要来?刹那间,蓝翾几乎是重温了冰冷的刀刃割裂肉体的痛楚,猝然大喊:“不要过来!”

  疾奔的人影在假山下戛然而止。

  随后的厉鹞拥住泪人儿似的妻子,后者哭倒在丈夫怀中,他径自抱她而起,离了这伤心之地。

  

  “淼儿,你,你来此做什么?”戎晅的声音是颤栗的,他有所觉,又不信所觉。当一直在暗中随护的钭溯来报懿翾夫人的离奇行踪时,那种只有在五里坡看见她血淋淋倒下时才有的恐惧再次攫获心神。会是他想的那样吗?会吗?会吗?会吗?

  蓝翾缓缓回眸:“你怎么会来?”

  他那堪与天上寒月一较光华的瞳眸惊疑不定,只管问:“你到底来此做什么?”

  “我,”她微仰螓首,望那俯瞰尘世的皎皎明月,“我请月神送我回家。”

  “淼儿,你在说什么?”忍住心悸,扬起双臂,诱出一个迷人的怀抱,“下来罢,你站得太高了。”

  “阿晅,如果八年前的中秋夜,你不曾出宫祭母,便不会遇上伏击,也就不会误闯时空,我们也不会相逢。今天的你我,仍各自活在各自的时空里,仍是两个永远不会产生交集的个体。那样的我们,会不会比较好?”

  “淼儿,如果从头来过,我仍愿受那几刀,挨那几掌,只要与你相识。在未遇你之前,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你救活了我,怎可能残忍的情愿不曾相识?”他大吼,吼出了此刻满心的惶惊,“你先下来说话,好么?”

  “不好。”她与他四目相对,盈盈秋水读懂了他的寒月幽潭,“阿晅,谢谢你爱过我。未来的人生无论怎样,你的真心相待我都会记得。”

  “淼儿,你下来,我们慢慢说,好么?”他不知疲倦地展开双臂。

  “不好。”她苦笑,极苦,唇齿皆因这苦而僵涩,“放手吧,阿晅。”

  “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如你在咎界时注定要回到寰界一般,我还是要回去的。”

  “不!”戎晅怎能接受?甫要跃身,闻她幽幽道:

  “这是对你我最好的结果。我永远无法接受我的丈夫有其她女人的事实,你唯一能做的,却是尽可能的出现在我的床上。而这你唯一能为我做的事情若为别的女人做了,她们尚会感恩,尚有满足,我却只会在意你的满园春色,在意你躺在别的女人床上的那些夜晚。长此以往,你会生厌,我会生倦,我不愿有朝一朝看到你厌烦了的目光,更不愿有朝一日会拿一张倦烦的面孔对你。”

  “好,除了你,我不再亲近别的女人,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只要她下来,只要她留下来!

  她螓首微摇,“你做不到的。不要急着辨白,你的确做不到的。在五里坡你曾有类似的诺言,回来后,你可曾做到?于你来讲,她们是你理所当然可以享用的,你怎会放弃你理所当然的权利?记住,不要在情急之下对女人轻易承诺,你只是权宜之说,女人却会信以为真。我要的,你永远给不起。”

  “我做到,做到了呀,淼儿,我没有再碰过她们,敬事房的宫簿可以佐证,我向月神发誓,我没有碰,没有碰她们”

  做到了又如何?能有多久呢?一日、两日还是一月、两月?或者一年、两年?然后一切再循环往复,直至彼此生厌生倦?

  眷恋地凝视着他在银色月华下雕塑般俊美的脸容,她的丈夫,她唯一爱过的男人,缠绕八年,真正的夫妻缘份不过一载光阴,中间,还掺了分隙离别。终究缘浅罢?那张脸渐渐朦胧,因为泪迷了双眼么?眨下蕴积的泪,依然模糊难辨,倏地,抬头望月,是月!

  银白的月,涂上了一层赭红的色泽,将天与地由染成昏黄,万物因此不再清晰。此情此景,果然啊。缘尽于此。“阿晅,再见无期了!”她几乎能感觉到身边一股旋流的涌起,抬足迈出一步、两步

  “不——”嘶厉的声起处,假山下人影飞起,扑向了那一柱由月泻下的诡光中的纤细人影。猝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反弹而来,迫使他的身形倒飞而出,待他脚步踉跄下站定,亭下,已空无一人。

  “淼儿!”心碎成零落片片,神陷入地狱重重,“淼儿,淼儿——”

  他的水人儿啊,他要他的水人儿啊“啊——”仰天哀恸嘶吼,喉间咸腥翻涌,压抑不及,一道艳红的血线喷薄而出

  “王上!”

  

  [第四卷:第十一章]

  盛夏时节的淦都城,艳阳高炽,炙烤得繁华嚣嚷的云贾大街只余了旗牌招摇,忙里偷闲的芸芸众生,早躲在阴凉地喝茶嗑牙侃风月去了。

  “三爷,听闻咱们宣相也爱喝茶是不是?”相对于街道上尘烟比人烟多的情形,四面开窗、通风送爽的茶楼里,上坐率有七八分。因为大多都是整条街上的相识,攀谈交流得甚是热闹快活。茶楼添茶送水的跑堂小二跑过一轮,凑在据闻有门路通晓贵人轶事的三爷附近问。

  三爷道:“宣相是那等风雅名士,自是爱茶的了。”

  有谁规定风雅必须与爱茶牵连的?没人追究三爷口中的语病,都只眼巴巴地盼着三爷有兴致说下去。他们这些位整日或为一口温饱奔走,或为全家营生操持的凡夫俗子,茶余饭后的消遣不就是达官贵人的趣闻轶事么。

  “咱们这位宣相,可真是位传奇人物。十一年前,随王上南巡遭歹人劫持失踪达年余,脱困后才返回阏都,便碰上良南王意图作乱,他只是修书一封,那良南王竟没了动静,你说这宣相是不是称得上神人?”三爷啜一口茶水,似是在品咂好茶滋味,住口不语,四平八稳地端正姿态,对一干听众引耳就听的认真模样很满意,咳一声再续前言,“更令人叹服的,是他和才氏一党的斗智。那才氏一党依仗几代国戚,向来气焰嚣张。满朝文武也只有宣相有与其一较长短的胆识,想当年,不就是宣相审判监斩了才国舅。”

  “对,那才国舅当年是个街头霸王,抢人女儿,占人妻妾,坏事做尽。满城的巡街御史见了他都做睁眼瞎子,逃得比老鼠还快。”顶着一个酒槽鼻的酒馆老板磨牙霍霍,想必往时受了口中所谈之人的不少窝囊气。

  “是,是,也就宣相敢整治他,当街一通好打,在家乖乖躺了三月,他老子只得设法将他弄到军中,原本想着在里面混上几年,也好有个捞官的资本。”又有知情者掺和一嘴。

  三爷并不以旁人夺去自己的口舌之欲为忤,待大家说得渴了饮茶当口,接言道:“合该这才国舅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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