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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晨莹直跺脚。“没有!他死得很完整,完全看不出哪里有伤口。”所以才猜他是病死的呀。
“我看妳是想太多了。”林宜秀翻翻白眼,对自己居然一度相信室友的鬼话连篇而感到后悔:“小姐,快进教室吧。”
好丢脸喔,刚刚张晨莹鬼吼鬼叫的,全班都对她投以异样眼光,连带害她这朋友也脸上无光了。
一面被推进教室,张晨莹还兀自叨叨絮絮地念着:
“他真的进教室了啊!我没有骗你,你看──”
未竟的话语冻结在空气中,那只惊吓她数次的男鬼就站在讲台上,冷冰冰地瞅着她。
那眼神,好怨、好怨哪……
“宜秀……”她屏住呼吸,紧揪住林宜秀的衣裳下襬。“那个鬼就站在讲台上啊……”
“鬼你个大头!”林宜秀气得往张晨莹头上直接敲下去。“赶快坐好,助教在瞪我们了啦!”
“助教?”哪有助教?她怎么没看到?
关泽辰冷眼注视着两位小姐叽叽喳喳地边走边讨论,那个将他当成鬼的学妹还不时往自己投来一个恐惧胆寒的眼神,活脱脱一副被鬼吓到虚脱的孬样。
就算他真是鬼,看见这么没出息的人类,也会忍不住想耻笑对方吧?
“各位同学,我是程式语言这门课的期末助教,关泽辰。你们先前的助教有事,从这堂课开始,由我接任他的工作。”
待张晨莹她们落座后,关泽辰清了清喉咙,开始讲话。他毫不意外地瞅见张晨莹倏地扭曲变形的表情,尤其在他拿起粉笔留下自己姓名与E…mail之后:
“这是我的E…mail与研究室分机,与这门课有关的问题可以找我。这边有教授交代给我的新讲义,麻烦班代帮忙发一下。”
关泽辰还在讲台上讲述该课程的期末考评分标准与题目范围,在台下的张晨莹已然脸色发黑。
“那个……居然不是鬼?”
明明一副病痨鬼外貌,却是活生生的人类?她见过的孤魂野鬼看来都比他健康啊!
“还鬼咧。”林宜秀伸手狠戳张晨莹的太阳穴:“你完蛋了,一回学校就乱发疯,还把助教惹毛,这学期你难过了你!”
“可是、我真的看过他跟鬼讲话啊……”张晨莹喃喃自语,还是不能置信地猛盯着关泽辰仔细研究。
林宜秀没好气地递一份课程讲义给她。“我只看过你讲鬼话。”还讲了一大串。
睇一眼糊涂学妹错愕惊恐的表情,关泽辰当下心情大好,却还是不得不转告指导教授的吩咐:
“李老师出国了,要到下个礼拜才能回来上课。”
“万岁──”台下学生欢声雷动,四海喧腾。
“可是──”他顿了顿。“老师吩咐我要点名跟派作业。”
“不会吧”“欢欣鼓舞霎时瓦解为凄风苦雨:”太机车了啦,人在国外还要派作业!“
马上有几个学生掏出手机,火速通知在外游荡的同学冲回来点名。
“我也是听命行事,不要恨我。”关泽辰耸耸肩:“麻烦按照学号顺序到前面签到,一人领一份题目,不准代签、不准代领。大家好好加油。”
李大刀果然名不虚传,连点名都这么小心眼。原先打算乔装变声替同学举手喊“有”的学生,此刻只能替朋友摇头哀悼,遥祝对方剩下的两次机会不要轻言耗去,以免期末空哀凄。
学生鱼贯上前填写姓名、学号,关泽辰一个个仔细地看着。轮到张晨莹签到时,关泽辰意有所指地多瞧了她两眼,随口念出她写下的名字:
“9211027,张晨莹。”
张晨莹怯生生地抬头,一见那双幽黑的眸子,还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学长,不好意思,我一直把你当成是、是……”
平静的双眼突然掀起波澜,关泽辰泛白的嘴唇勾起一抹暗藏恶意的笑:
“没关系,大家有缘认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学妹。”
在一旁等候签到的林宜秀听得手脚冰冷。她低头草草写下自己的名字后,随手抓起讲义,赶紧将已经吓呆的张晨莹拖到教室外。
“惨了惨了,助教好像在记恨,你还不想点办法补救一下!”
任凭林宜秀在身旁唠唠叨叨,张晨莹却还是一副恍神的空茫样。
实在是气不过,林宜秀用力推了一把心不在焉的张晨莹:
“发什么呆啊?真的要准备被当吗?”
助教的权力可是很大的,实习课由他指导、作业也是他在改,连成绩也是助教亲手登记的耶!
“他真的长得跟鬼一模一样……”张晨莹手指抚上肩头一粒粒凸起的鸡皮疙瘩,想得出神。
刚刚接近他的那一剎那,周身的空气都冻结起来,即使是炎热的夏末,她却畏寒得像是一脚踩进冰雪里,只差没有阴风惨惨的背景。这绝不是活人具备的气质,反而像是亡魂特有的阴森气息……
“你没救了。”
放弃拯救迷途羔羊的任务,林宜秀颓然松开手,滑步与张晨莹保持一段距离。
“在你恢复神智前,我决定暂时不与你同一组,免得被牵累。”天晓得下次她会不会把胖教授当成心肌梗塞而死的肥鬼?
望着好友失魂落魄径自走向宿舍的背影,林宜秀再一次摇头叹气,赶紧加快脚步追上。
起码她也得守在张晨莹身边,在她又开始发作的时候打昏拖走、架离现场,以保护围观民众吧!
第四章
“宜秀,你知不知道哪里的庙有超强力的驱鬼保身符?”
才刚从打工的餐厅回到宿舍,张晨莹搁下一只闷烧罐,一面转头对趴在床上看小说的林宜秀问道。
“当然不知道,我没有在各宗教间劈腿的习惯。”
林宜秀凉凉回答。她可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怎么会知悉妈祖或关公用来护国佑民的道具?
“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哪天跟我去教会一趟,找修女谈谈。”搞不好还能为主开导一只迷途羔羊咧。
“喔。”张晨莹垂下肩膀。“那我改天自己去庙里面问问看好了。”
“你还是坚持你撞鬼了?”翻了个身,林宜秀抛下书本,撑起上半身探出头来:“今天又看到什么新品种?被斩成三段的?拖着肠子跑的?寻找自己断头的?”
“没那么糟。”张晨莹有气无力地摊倒在床上:“只是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怕不小心穿过他们,或是被他们发现我看得见他们。”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因为压力过大而崩溃。
“你真的不去看心理医生吗?”林宜秀小心翼翼地建议,生怕过度刺激看来精神耗弱的室友。
张晨莹把头埋在枕头上,闷声回答:
“我说过,我很正常,只是不知道从哪天起就莫名其妙能看到鬼。你干嘛老是质疑我的精神状态?”
林宜秀双手一摊。
“因为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啊。”就算人真有灵魂,也不应该死后就在街上乱窜吧?
张晨莹沮丧地将枕头掷到墙角,挣扎着坐直身子。“算了,不跟你辩,我要出门了。”
“又出门?你不是才刚回来?”林宜秀挑高了眉。
张晨莹一手抓起钥匙,另一手拎起闷烧罐。“去赎罪啊,你不是怕跟我同一组会被蓄意当掉?”
“原来你想开了。”林宜秀宽下心来,还殷勤地替张晨莹拉开门:“说实话,你真的太夸张了,那个助教只不过是看起来比较苍白瘦弱,你就把人家当成鬼。”换做是她,也会翻脸的。
张晨莹张口想辩解,随即又颓然放弃。
“你不会了解我戏剧化的遭遇。”跟一个不信鬼神的人多做解释,只会让自己更像疯子。
林宜秀果然毫无同情之意地将她推出门外。“随便你怎么说,总之快去道歉,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头壳坏掉才指人为鬼,说你知道错了,说你诚心诚意痛改前非,绝不再犯。”
张晨莹转身,还来不及多说什么,房门就“碰”地一声被关上,她只能以额头顶着门板,为自己被诅咒的命运默哀片刻后,提着闷烧罐扬长而去。
从液晶萤幕后方探出头来,关泽辰推了推眼镜,纳闷地依循同学的指示走出实验室。
还在好奇怎么会有学妹来找他,头一伸出门外,他立刻瞥见那位一直将他视为妖兽的张学妹。
“有事吗?”关泽辰语气不愠不火地问道。
张晨莹略带迟疑地仰头,瞪视高出她一个头的关泽辰。他今天改变造型、鼻上架了副黑框眼镜,正好将他黑得泛青的眼圈掩住,看起来果然更像活人几分……其实他本来就是活人嘛。
“学长。”她嗫嚅着开口:“你戴这副眼镜看起来比较不像鬼哦。”而且好有书卷味、好有气质喔,配上秀气俊逸的五官,看来就像个儒雅书生。
关泽辰没好气地环抱双手。
“你来找我的目的,就是批评我的外观吗?”居然还暗指他戴隐形眼镜的样貌太像鬼魅。
“不是不是!”眼见学长又要生气,张晨莹连忙摆手否认,手中沉重的闷烧罐及时提醒她此行目的:“学长,我是送汤来给你的。”
“……我有叫外卖吗?”
关泽辰疑惑地眯起眼睛。他记得他已经吃过了一个便当……还是他其实还没吃中餐?
在电脑前面窝太久,他都忘记自己究竟吃过了没。
不容拒绝地,张晨莹将汤罐塞进关泽辰怀里:
“是我请你喝的,因为我、我好几次都误认你是……那个啊,真的很对不起说。这个汤对身体很好喔,我看你脸色这么糟,身体一定很差吧,所以自作主张弄了一点补品、希望对你的健康有点帮助。”
关泽辰意外地捧着张晨莹硬送上来的闷烧罐,心底因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而备感温暖: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应该是天生就长这样,与身体好不好没什么关系。”他淡淡解释着,暗自庆幸她的关心方式,不是弄帖某民间秘方或是青草药逼他吞下去。
听话还是只听半截的张晨莹,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晃动:
“虽然是天生的,可是还是可以用后天补回来啊!听说我以前还是早产儿,全靠我家人日夜炖补喂我,才把我养成这么孔武有力的样子。连我爸都按时看电视学进补食谱……”想起从前最呵护她的爸爸,她一张脸霎时黯淡下来。
没忽略她陡地消沉的神情,关泽辰佯装不经意地扯开话题。“你还不至于孔武有力吧。”
她的身材虽然不算瘦,却也绝对与孔武有力扯不上边,说是匀称还中肯些;倒是一张苹果脸红扑扑地,脸色相当红润,一看就知道是个健康宝宝。
“别小看我哪,我可以单手举起很重的炒锅哦。”张晨莹嘿嘿笑着捏两下自己结实的上臂:“所以跟你讲,药膳真的很有用的,吃一阵子,搞不好你就不会再被当成鬼喽。
汤罐喝完不用洗,我下午再来跟你拿,学长拜拜!“话说完立刻跑走,不给关泽辰退还药汤的机会。
“……也只有你把我当成鬼吧。”
关泽辰无奈地抱着闷烧罐,目送张晨莹蹦蹦跳跳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好奇地,他旋开闷烧罐上盖,一阵过于浓郁的药香味立即涌上,呛得他咳了几声。
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关泽辰死死瞪住罐子里漂浮着的暗红色球状物与墨黑色药汤,脑海中浮现过去与家人同住的画面;每个月总有几天,厨房会飘来这款呛鼻的气味,然后是妈妈强逼着吉莳将药汤咽下的画面,说是趁着“那几天”补一补,对身体特别好。
这该不会是……
他低头用力嗅了几下,抓起汤匙往汤汁里头捞出药材包,端详片刻,表情登时垮下来。
“……红枣四物汤”“
“晨莹最近很贤慧哦。”身材魁梧、连长相都很粗犷的大厨一手捏着葱花,边转过头来咧嘴猛笑。
热得令人汗流浃背的厨房里,厨师、助手们忙得不可开交,同时有好几只锅子在瓦斯炉上头挥动、翻炒。锅杓碰撞的声响叮叮咚咚地喧闹着,不时有火焰自炒锅上突地燃烧起来。
“哪有。”
张晨莹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手执汤匙细心地搅拌以慢火温炖的浓稠汤汁,确认炖煮过程无虞后,再度盖上锅盖,转身打理职务范围内的工作。
“妳到底是煮给谁吃呀?”仍不肯死心的主厨洒下手上葱花,贼兮兮地将头靠了过来,趁隙偷掀锅盖:“哇,大热天的煮这个?你都不怕补过头呀?”
“你很讨厌耶!”张晨莹气冲冲地扔下菜刀,飞奔过来拍掉主厨的手。“不是要给你吃的啦,爱管闲事。”一面碎碎念,一面将主厨推回大炉前。
主厨不以为意地嘿嘿笑着,接过助手递来的锅铲,继续以大火热炒红艳艳的宫保鸡丁。
张晨莹到这家馆子打工已有七、八个月,从初来时连荷包蛋都会煎破、把盐巴当味精狂洒的菜鸟,至此时可以充当二厨、端出数道招牌菜的娴熟架势,学习的速度令人拍手叫好。
说起来也不是特别有天份的孩子,做事却比任何人都认真。一开始虽然笨手笨脚、只够资格蹲在后面洗碗盘,但一逮着机会就摸进厨房观摩,帮着厨师切菜调味、揣摩火候的拿捏与酱料的调制,居然就这么一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