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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闵夫人歇下,她带着聘礼的单子去了沈箴那里,把礼单交给了沈箴。
沈箴看着单子微微笑了起来:“我们家没有他们家这样大的手笔,只有一箱书给你做陪嫁。”
沈穆清听着泪盈于睫。
太太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了自己,抄家后又丢了一些东西,这个时候父亲哪里还拿得出什么东西来
她伏在沈箴的膝头:“老爷,我身边的丫鬟由英纷领着,都到白纸坊那边去。你要是没事,常常过去帮我看着点。免得这几个丫鬟不知天高地厚把那里当成了花果山。”
沈箴听着一怔。
白纸坊,他已经很久没去了
从沈箴的书房出来,沈穆清去了时静姝那里。
“一文茶铺、福建的茶场,还有家里的事,都拜托姐姐了。”她把一个紫檀木雕象牙玉簪花的匣子递给时静姝,“这里是十万两银票,姐姐拿着慢慢用。”
时静姝听着吓了一跳,忙将匣子推到沈穆清的手中:“不行这么多钱”
沈穆清重新把匣子推给时静姝:“姐姐快收下。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时静姝听着眼睛一湿。
“白纸坊那边的院子是老爷和太太刚回京都时买的,后来给了我做陪嫁。”沈穆清交待时静姝,“要是老爷在这边过得不快活,你就带着老爷去白纸坊那边过。”
时静姝拿着匣子含泪点头。
沈穆清又指着那匣子:“老爷想买什么孤本古籍之类的东西,你就从这里面过账,要是不够,让庞德宝想办法还有那几个丫鬟。姐姐就当是自己身边的人,该说的时候就说,该管的时候就管,哪个不听话,直管责罚。如果有合适的人,就帮我慢慢放出去,总不能把她们困在这里”
沈穆清正细细地交待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姑奶奶,老爷让您去一趟书房。”
自己刚从那边过来
她想着,草草和时静姝交待了两句,就匆匆和丫鬟去了沈箴的书房。
庞德宝正陪着一个男子正坐在沈箴的下首低声和沈箴说着话。
听见动静,那男子转过脸来。
沈穆清愕然,不禁高声道:“任翔?”
任翔笑着给沈穆清行了一个礼。
沈箴目光凌厉奇道:“你怎么认识任翔?”
沈穆清一下子汗透衣襟。
当初李氏刚死,沈箴情绪低落,她怕沈箴担心,只把陈姨娘那边有人为沈月溶递东西的事告诉了沈箴,而没敢说沈月溶失踪的事
任翔听着一怔,立刻回过神来。笑着解释道:“您出事的时候,月溶担心您,让我来京都打探消息当时见过姑奶奶。”说着,还向沈穆清使了一个眼色。
沈穆清从来没有骗过沈箴——只会适机选择说哪些话而已。但这件事又实在是事关重大,她不由有了几分犹豫。
沈箴是什么人,立刻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他不由喝道:“穆清,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沈穆清犹豫片刻,把沈月溶失踪的事告诉了沈箴。
任翔在一旁听了不由苦笑。
沈箴满脸震惊地望着任翔:“出了这样大的事,你却瞒着我?还说什么月溶在太仓,不知道穆清要出嫁”
任翔立马跪了下去:“都是我的错!”
沈穆清没有想到任翔会这样说。
第二百零八章 珠联璧合
她忙为任翔求情:“老爷,他也是为了我们好。”又把任翔为了沈月溶的名声,把所有的事都担在自己身上的事说了。
沈箴听着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月溶的事,你们也一直没有什么消息啰?”
沈穆清摇了摇头。
任翔也道:“这几年萧公子和戴将军都多方寻找,一直没有什么消息。”
这个消息让沈箴神色一黯。屋里的人都不敢吭声,静静地望着沈箴。
过了良久,沈箴才怅然地问任翔:“那这几年,你都在干些什么?”
“萧公子有个船坞在塘沽,”任翔笑道,“我一直在帮着萧公子打理船坞。”
“有个正经营生也好。”沈箴说着,疲惫地靠在了迎枕上,“时间不早了,你现在虽然不是我们沈家的女婿,但为了穆清的婚事来随礼,一样是我们家的客人。庞管事,你代我送任公子去客房歇下吧。”
两人忙恭身行礼走了出去。
“原想家里人丁单薄,让你见见这个堂姐夫,有什么事,互相有个照应。”沈箴叹道,“没想到,却是这样一番局面。”
沈穆清安慰沈箴:“老爷,我们都没有想到的。”
沈箴怅然地叹气。
沈穆清见他心情不好,陪着沈箴坐了一会,说着父亲感兴趣的话题。
“袁夫人送来的添箱是幅哀帝的花鸟图,闵夫人见了,说,好事要成双,怎么只送了一幅来。袁夫人听了就让丫鬟又拿了一幅来您说,这是袁夫人的主意呢?还是袁大人的主意呢?”
沈箴果然来了兴趣:“送了两幅哀帝的花鸟图?”
沈穆清笑着点头。
“走,我们看看去。”沈箴不顾天色已晚,“袁瑜这家伙最擅长临摹哀帝的画。不会是赝品吧?”
“真的吗?”沈穆清装作不知道袁瑜擅长临摹哀帝画作的事,笑道,“那是要仔细看看!”
父女俩去了听雨轩,沈箴展开两幅图在灯下仔细地观看。
沈穆清见父亲不再去想沈月溶的事,松了一口气,打了哈欠道:“您还是拿回屋里去看吧我可要睡了。”
沈箴听了就有些犹豫:“我本就没有给你准备嫁妆,这画明天要是再不带过去的还是算了吧?”
“吉时是酉末吧?离走还早着呢!”
沈箴想想,道:“也好。我拿回去看看。明天别山来,让他帮着鉴定下真伪。”
沈穆清连连点头,送了沈箴出门,又转身把添箱的东西清理清理,然后去了时静姝那里。
“你明天就要嫁了,还不早点睡。”时静姝已经睡下,听到她来,又披衣起身,“明天晚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歇着,你小心到时候撑不住。”
沈穆清让英纷把东西交给时静姝:“这里有闵夫人送的青田石,还有石夫人送的端砚,还有汪夫人送的前朝冠古琴这些都是老爷所爱。等我走后,你再把东西给老爷。”
“这样好吗?”时静姝迟疑道,“只怕沈伯父不会答应。”
“所以才让你等我走了以后再拿出来啊!”沈穆清笑道,“还有袁夫人送的两幅哀帝的画,你到时候一并给老爷。”
时静姝还有些犹豫。
沈穆清不由嗔道:“这么好的东西,难道让我带去岩州卫啊?”
时静姝一想,也是。遂笑道:“如果沈伯父骂人,我可要写信去斥责你的!”
沈穆清笑着搂了时静姝的肩:“姐姐放心。好人都是你,坏人都是我。”
时静姝笑着去捏沈穆清的腮帮子:“我看看,这嘴长的怎就这样的灵巧”
沈穆清猫身躲了。
两人笑嘻嘻地闹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秋水居的人来给沈穆清梳头。
午时拜了祖先,沈穆清就等着萧家的花轿来接人,听雨轩里只有时静姝陪着她,很是安静。沈府的外院却是热火朝天——中午的酒宴已经开了。
任翔见庞德宝竟然在帐房里管帐,大吃了一惊:“您怎么在这边?”
庞德宝不由苦笑:“少爷让我在沈家帮着管管事——姑奶奶去了岩州卫,心里却还惦着亲家老爷呢!”
“可七哥去的是四川啊!”任翔跟着萧家的人尊萧飒为“七哥”,“您跟着去岂不比留在京都强百倍。没想到这媳妇还没有进门,七哥倒先得了‘季常之癖’了!”说着,忍不住小声笑起来。
任翔和萧飒是闹惯了的,庞德宝却是听不得人说萧飒的不是,自然是谈不到一块去。
庞德宝冷冷地盯了他一眼:“瞧你这样子,倒是很有志气!想来以后定是个常在花街柳巷走动的人!”
任翔也知道庞德宝的脾性,讪讪然地笑了笑,见庞德宝板着脸不领情,想到庞德宝在萧家的地位,他讨好地道:“要不,我替您留在京都。说起来,天津那边的生意都上了正轨,只要时不时地过去看看,查查账就行了。”
庞德宝先是嗤之以鼻,随即却是心中一动。
沈家和萧飒相比之下,自然是萧飒更重要。
今天自己应了帐房之事,是哪里也不能走动的,明天是第二天,新媳妇要拜见公爹公婆只有等后天回门的时候了萧飒也是准备早上陪着沈穆清回门,下午就启程去岩州卫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了主意。
萧家请的全福太太竟然是曾菊的夫人。
这位曾夫人,寻常是不出来走动的,就是沈箴在位的时候,也不曾到过沈家。
曾夫人扶了沈穆清去辞别沈箴。
沈箴却没有按照礼仪说着什么顺从肃恭的话,而是低声吩咐女儿:“一定要活着回来!”
沈穆清听着,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曾夫人忙帮沈穆清擦眼泪。
满屋的人无不侧目。
沈穆清就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给沈箴磕了三个头:“老爷也请保重身体。我在那边安顿下来,就会回来看望您的。”
沈箴点了点头,轻轻摸了摸沈穆清的头,对曾夫人道:“去吧!”
曾夫人屈膝给沈箴行礼,肃然地应了一声“是”。
她给沈穆清盖上盖头,扶着沈穆清朝外走。
“我成亲不到三年,老爷就去宣同打元蒙人。”路上,曾夫人突然对沈穆清道,“宣同不时有坏消息传来。当时我很害怕,不知道老爷能不能回来。可我想着,我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顾,还有一直惦记着我嫁得好不好的双亲,咬着牙关挺了三年。老爷终于回来了。还加官封爵沈家姑奶奶,你可要记得,京都还有等着你回来的老父。”
是让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强吧?
沈穆清心里有小小的感动。
“谢谢您,曾夫人!我会记住您说的话的。”
曾夫人端庄肃穆的脸上轻轻地绽出一个笑意。
萧飒是待罪之身,沈、萧联姻虽然低调,但萧家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疏忽。不仅抬满满三十六抬的聘礼,还包了六百六十六两银票的开门利事给不在场的大舍。
在爆竹声中,花轿抬起来,晃晃悠悠地朝松树胡同不远的四角胡同去——萧家为了迎娶沈穆清,特意在四角胡同租了一个三进的院子。
拜了堂,进了喜房,踩过布匹、高粱等物,然后坐到了喜床上。
红枣、花生、栗子等物落下来,沈穆清耳边传来曾夫人的吉祥话。
沈穆清听着心里不由暗暗打鼓。
新房里很安静,曾夫人的声音清晰可闻完全不同于嫁入梁府时的喧哗热闹。
这门亲事定得急,萧飒又是这种情况,也可能没有来宾吧!
沈穆清暗忖着,放下心来。
安安静静地过个新婚之夜,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些,她嘴角轻轻翘了起来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人靠近,红盖头就被掀了起来。
沈穆清大吃一惊。
喜房里黑鸦鸦地站了一屋人。
除了大太太和曾夫人她认识,其她的人都很面生。
她们年纪各异,大的已过花信年华,小的却还脸带稚气,但都衣饰华丽,表情肃穆,一点也没有参加婚礼应有的喜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穆清想着,正要转头去看萧飒,大太太已上前一步向沈穆清引见那屋里的妇人。
“穆清,这是你大嫂廖氏,这是你二嫂马氏,这是三嫂易氏,这是你四嫂周氏,这是你五嫂段氏,这是你六嫂王氏,这是你八弟妹小王氏,这是你九弟妹刘氏,这是你十弟妹吴氏,这是你十一弟妹黄氏”
黄氏就是那个带满脸稚气的
被大太太指到的人俱上前向沈穆清行礼,沈穆清一边起身还礼,一边暗暗吃惊——萧飒的几个堂嫂、堂弟妹好像都来
正在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今天可是新娘子最大,七嫂快快坐下才是。”
沈穆清循声望去,一个三十出头的美丽少妇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看见沈穆清的目光投向自己,那少妇就上前福了福,自报家门:“我是萧成家的,七嫂喊我一声绿萼就是。”
刚才大太太并没有向自己介绍她
想到这里,沈穆清就飞快地睃了大太太一眼。
大太太逮捉到沈穆清的那一眼,立刻心情大好。
儿子与自己不关,又不在她的名下,可这个媳妇却愿意尊敬她。
这样一想,以往的那些恩恩怨怨突然间不值得一提。
何必让新媳妇进们就让妯娌们看笑话。
大太太笑着朝沈穆清点了点头,道:“绿萼是我们家里最热心的人,你以后有什么事,只管问她就是。”
各人脸上表情不一。
第二百零九章 意味深长
司马迁已朝绿萼福身,喊了一声“绿萼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