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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口骤然一痛,喉头一腥,一口血已经喷了出来,可是,那痛却并未停止,反而更加剧烈。然后,从心口向五脏六腑蔓延,又顺着经络,迅速传遍全身。不过一会儿功夫,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开始剧烈地疼痛,忽如万蚁噬身,忽如烈焰焚烧,来势猛烈,我不及反应之下,已痛出了一身冷汗,全身缩作了一团,连呼叫的力气都没了。不过,纵使呼叫,也没人会来吧?
想到这里,我自嘲地一笑,刚刚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而生的慌乱退了下去,心中竟是平静的很。淡淡想着,痛成这个样子,我是快要死了吧?却无惊无惧,反而有了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好了,终于不用再走下去了,黑漆漆的一条路,孤单单一个人,终于走到头了。很好,这很好不是吗?大家,都解脱了,我要去见妈妈了。希望她在那边,还没来得及改嫁,要不,我这个拖油瓶,还不一定她要不要了,呵呵。对了,还有安信,素和。那边很热闹啊,我要快一点,快一点,希望,赶得及,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多好
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强,将我的意识渐渐趋离,树木,天地,一点一点扭曲,飘散,我仿佛漂游于太虚混沌之中,又仿佛尚未出生,置身于母亲的体内,温暖安全舒服得轻轻叹息一声,我缓缓闭上了双眼
(然后,主人公就死掉了,然后,故事就结束了,呵呵)
120。失望(下)
我疾步走在殿宇之间,细雪纷纷而下,落在我的头上脸上,带来丝丝冰寒,一如我此刻的心情我以为,你对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的,所以,我渐渐开始信任你,依赖你,可是,机会来的时候,你却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我,背叛我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又一次,被放弃一念及此,心中猛然一阵剧痛,痛得我一下停了脚步,紧紧抓住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旁小太监见了,吓了一跳,慌忙赶上来道,“陛下不舒服?奴才这就去叫太医!”
我咬着牙,静待那阵疼痛缓缓退去,这才摆了摆手。抬头一看,竟然走到了湖边,朦胧之中,紫瀛宫已遥遥在望了我呆了一下,不知不觉间,就向那边走去。
当我到了那里才知道,他从昨天一回来就病了,一直低烧,此时服过药,刚刚睡下。
我没让人惊动他,轻轻走进他的房中,遣退了所有的人。
殿中门窗紧闭,弥漫着一阵药香,帘幕低垂,光线昏暗。
我穿过层层帷幕,走到他的床前,撩开了床帐。
他睡得很沉,静静躺在床上,长发散乱,披在枕上,脸颊绯红,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呼吸低而急,昨天淡色的唇,如今却是玫瑰般的娇艳。
我不由伸出手指,轻轻抚了上去,微烫的触感,让我冰凉的手指缩了一下。然后,又放回去,再后来,手指轻轻抚过的他脸颊,缓缓向下,手放在了他的颈子上,轻轻摩挲。
他却始终未醒,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呼吸的节奏微微一变。
而我,只是静静坐在床边,默默看着他,恍惚迷惘,很久很久。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今天之前,我恨你,怨你,可以毫不留情,无所顾忌地折磨你,侮辱你,以泄心中怨愤,可以不假思索地说,等玩腻了,就杀了你,以报安信素和之仇可是,如今呢?
我怨恨愤怒,因为你的欺骗和背叛,可是,此刻想来,会有那样的欺骗和背叛,并不全是你的责任。我妄图两全自作聪明,别人游说煽动挑拨离间,立场所限,天意弄人这种种,种种,逼得你最后做出了那样的选择想到这里,心中怨愤,化作迷茫,从那天起,就一直灼烧着我的烈火,终于熄灭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可以不怨你,不恨你,但是,无论原因若何,一切,已经发生,终难抹煞
于公,不管为了什么,犯上谋逆,都是不赦之罪
于私,流出的鲜血,逝去的生命,不能抹去,无法挽回
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声声问着自己,心中迷乱无措,酸痛难当。
事到如今,我还怎能狠下心去伤害你?可是,如果放过你,死去的安信素和,又怎能瞑目?他们在天上看着,等着,我已经让他们等得够久了。原先还有理由,我可以说,要让你受尽苦楚,再杀了你,可是现在,现在,我连这个可以欺骗自己的理由都没了,让我如何再拖下去?而你,想必也在等一个解脱吧?经历了这一切,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疲惫得只想倒头睡去?或许,该结束了,让一切结束,对死去的人有了交代,对你对我,都是解脱,是不是?是不是?
心念越转越快,呼吸越来越急,最后,我像着了魔一样,脑中只剩了一个念头。终于,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轻轻抚上他纤细的颈子,然后,双手猛然收紧,用力,再用力
他的身体骤地一震,睫毛扇动一下,眼睛却并未睁开,反而闭得更紧。随着我手指渐渐收紧,他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徒劳地喘息着,却始终没有挣扎,直到红润的脸颊渐渐变成紫色,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抽搐,他终于痛苦地把头向后仰去,同时,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双失去了光华的眸子,无力地望向我,其中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平和柔顺,如静夜春江,只多了那么一丝丝,眷恋不舍
瞬间,我如遭雷击,猛然清醒过来天,我在干什么?我差点亲手杀死了他!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停住了手。
这时,他的眼睛已再次闭上,唇也紧紧地抿了起来,安静地躺在那里。
我骤然缩回手,呆呆看了他片刻,然后,踉踉跄跄后退两步,又看他一眼,猛地转过身,逃一般冲了出去。
对不起,安信对不起,素和对不起,那天,为我死去的,每一个人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跌跌撞撞,离开内殿,脑中一片混乱。愧疚、后悔、迷茫、痛苦纠缠翻腾,无止无休,驱赶着我,慌张急切地,在路上奔跑,摔倒,爬起,奔跑,再摔倒
就在我挣扎着,准备再次爬起来的时候,一只手向我伸了过来。
我茫然抬起头,就见一张熟悉的脸正满怀关切地望着我。我呆呆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李棠看着那张恍若镜中自己的脸,我不禁喃喃开口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李棠愣了一下,竟真地侧头想了想,然后,看着我,认真地道,“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没关系,放一放,放一放好了明天,或者,后天,没准儿就能想出办法了越急越乱,就越不知道怎么办。”说着,他安慰似地对我一笑,又向我伸出了手。
我本能地把手递给了他,双手相触时骤然而来的温暖,终于让我清醒了一些没错,我现在心绪大乱,实在无法思考,更是不宜作决定,或许,等两天,等两天我就能想出两全其美的解决之法了真的有那样的方法吗?有的,会有的,只是我现在还想不到我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件事,手上用力,站起了身。只是,说不想,哪儿有那么容易?抬眼,远远看到雪雾之中的紫瀛宫,不觉又是一阵恍惚。
李棠见了,一笑道,“陛下,别想了嗯,先去做点儿别的,分分心等过一阵子,回过头,应该就有主意了”
我愣了一下对,做点别的,先不想这些,我有好多事要做呢,先做别的,先做什么呢?对了,二哥!刚刚我竟失手打了他,气得他转身就走了,我现在应该去向他赔礼对对对,我要去向他赔礼,好好哄哄他一想到要怎么哄他,我的精神一振,心情顿时好了些回头看见李棠,我感激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
李棠回了我一笑,笑容晴朗明媚,让我的心情又轻松了一些。
我到明晖宫的时候,当值的宫人有些意外,往常我都是晚饭后才过来,此时刚刚过午,我还从未这么早来过。那两个宫人怔了一下,行过礼,就要去叫公子接驾。我摆摆手止住了他们即是来道歉的,哪里还能摆架子?
让那两人在前面带路,跟着她们向后园走去。路上,其中的一个宫人偷偷瞟了我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道,“陛下,刚刚茹姑娘来了,她和公子在后园聊天,只是聊天,嗯”
我一下明白了,这里的人,都把二哥当了我的人,怕我猛然见到他和女子单独在一起,会有什么误会,所以,先忙不迭地解释起来。
想到这里,我不由一笑,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那宫人见了,似乎终于放下了心。
来到后园门口,我心念一转,挥手止住了身边之人,独自一个,轻手轻脚向园中走去二哥和茹姐姐聊天,没准儿会提到我,不知二哥会怎么说我,这倒是个机会,可以听听他的心里话了
顺着回廊,转过几道弯,果然,就见二哥和茹姐姐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中,面前桌上,一壶酒,几碟小菜这俩还挺风雅,饮酒赏雪,边喝边聊不过,若是为赏雪,二哥好像喝得多了些,脸上酡红,已有醺醺之意我一面想着,一面停住了脚步,躲在了回廊拐角处的阴影之中。
这时,只听茹姐姐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奴婢觉得,您这样长居宫中,到底不妥,有机会还是和陛下说说,搬出去吧”
我闻言有些紧张,二哥要走,我实在没什么理由阻拦,可是,也实在是舍不得啊。
就见二哥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仰头就是一杯酒。
我顿时松了口气,茹姐姐却皱起了眉,犹豫一下,吞吞吐吐道,“殿下,奴婢知道,如今您和陛下已然和好,兄弟情深,不忍分离。可是,宫中是非多,更有一干奴才,惯爱造谣生事。日子久了,奴婢怕有损殿下的清誉啊!”
我顿时明白了,想必我常常留宿这里的事情,传到了茹姐姐那边,今日她终于忍不住来劝了我有些羞愧,更加紧张,眼巴巴地等着二哥说话。
二哥却不慌不忙,拿过酒壶,又斟上了一杯,在手中轻轻摇晃,半晌,一口饮下,这才淡淡答道,“阿茹,你好像忘了,废为庶人,永禁宫中,这是先帝给我的裁决我有什么权利,说走就走呢?”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答,立时一愣。
再看茹姐姐,也呆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殿下,我们可以去求陛下为您和娘娘昭雪,那样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宫了”
谁知,不等茹姐姐说完,二哥就打断了她,“阿茹,没用的。”
“为什么?从前陛下怪您,可是,现在你们已经尽释前嫌,相处得很好,又怎会没用?”
“知道我们现在为什么相处得好吗?”
“为什么?”
“因为都不是小孩子了,再不会意气用事,而相处得久了,已经知道彼此的底线在哪里,谁也不会轻易碰触这条底线,所以自然可以和平相处。”
“底线?”
“没错。对他来说,他不会为当年的事翻案,因为这样他的皇位就变得名不正,言不顺了,他也不会放我,因为他永远不能真正对我放心这就是他的底线。所以,那样的要求我不会提,你也不用提,否则,就是自取其辱。”
听到这里,我脑中有些发懵原来,他竟是这样想的?
那边也是一阵沉默,好久,茹姐姐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那么,殿下的底线呢?”
“我?很简单,保证母亲和你的平安,给我留一点基本的尊严,这就够了。”
我的身体猛然一震,顿时想到了当初,我曾那样对他,一时心中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就听茹姐姐轻唤了一声,“殿下”语中满是痛惜。
“呵呵,阿茹,别这样,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很惨一样。其实,现在的日子,我真的已经很满意了”
“当一个人曾经失去过,就会知道拥有的可贵。当一个人尝过了一无所有的滋味,就会很容易满足就像我,原来从未发现,生活中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直到,那时那时候,我就住在那边那间屋中,可是,两年多的时间,没能走出那个房间一步。终日见到的,只是紧闭的一扇门,两扇窗。日出月升,四时花开,雷鸣雨骤,风起雪落所有的一切,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看不见,触不到每次,他们想起来,打开窗户透透气,我都高兴得像过节那时我常想,如果有一天,可以晒着太阳,睡个午觉,披着月光,赏着落花,让雨水把自己浇得透湿,让雪花在手心慢慢融化那种感觉,该有多好如今,当日期盼的一切都已实现,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阿茹,就这样吧,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听到这里,我的心已经缩成了一团,连气都透不过来,心中又悔又痛那时的自己,年少冲动,刚刚经历了两次巨大的打击,偏激暴躁,骤然掌握了那么大的权力,众人的生杀予夺皆在我一念之间,行事再无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