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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是迂腐之人,实惠才最重要。他现在实力太差,别说是家族,就连任卿都能死死压着不给他上进的机会,而他的前途也可以想见,比不上这个从仙境得了大好处,年纪轻轻就有武士圆满修为的少年。
自己这样的大才,就是不能王霸天下,也得择着了天下名主,将来求一个封妻荫子,列土封侯!罗严狠了狠心,双膝脆倒抱拳道:“罗严愿为主公取下这片江山,将玉京打落尘埃!”
徐绍庭负手站在房中,如同站在九霄之上,垂头看向罗严,眼中无喜无怒,淡淡说了句:“好。”
徐绍庭分了一丝心神监视徐罗二人,然后就回到关山,在清宇真人和郑卫两人监视下努力修行。他的天资再高,气运再盛,也不可能成天只想着入梦诱骗男子就能有成就。入道九重的台阶且要一阶阶走上去,师父领进门,剩下的修行还是要靠自身努力。
比起闭关苦修的师弟,任卿的心思则没太放在修行上,更多地耗在了太子和白明月身上。
仙帝寿元不久是世人皆知的事,越是身居高位的朝臣得到的消息越多越切实,给自己做的打算也就越精细。一个武道天赋极高,母家身份低微的皇长子;一个寿元短暂得多,却曾占过多年“嫡长”二字,母家是当世望族,势力足够把持整个仙朝的太子;两方各有优劣,愿意把宝压在皇长子卫王身上赌一把的人也不少。
前世白明月始终只是个公主,从未享受过这般待遇,任卿也失去了前知优势。好在任家当初和公主议婚时往宫里掺了不少砂子,赵家也还把他当成同盟,时不时借着卫王名义要任家提供些丹药法器之类的支持。有宫里传来的消息,再对照着赵家的活动和索要的东西,抽丝剥茧地,总也能把他们的动作大体勾勒出来。
庄帝的寿元越来越少了。虽然他用灵丹延寿,活着的每一天都矍铄如昔,可是只要丹药药力一散,他的身体就会像流星般忽然坠落,无法挽回。只要他一死,这座天外仙境一般的玉京,立时就要化作修罗血海,只看哪一方出手能更快些。
第5第3章
就在朝中暗流最汹涌的时刻;白明月忽然出关了;并以皇长子卫王的身份,得与太子并立于朝堂上。
从前他没资格上朝时,庄帝暮气沉沉、太子平庸呆板;朝上众臣的争斗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迟滞和胶着感,而他正式上朝那天,其卓绝风姿照得朝堂都明亮了几分。他的容貌比少年时少了几分圆润娇艳,更显得棱角分明、骨秀神清;挟着武师中阶的境界;将身边小了五岁的弟弟衬得黯淡无光。
哪怕是再忠心的□□;看着这样鲜明的对比;也难免有些灰心丧气。而那些已打算投机白明月;或是只忠于仙朝,不在乎谁人上位的大臣则多是欢欣鼓舞,恭喜庄帝生了个好儿子,仙朝将迎来一位有力的守护者。
庄帝高踞宝座上,对着天人般俊秀逼人的长子招了招手,让他到身边来细看,夸赞道:“我儿穿上这身服色,是比以前更俊俏多了。”
白明月执手为礼,举手投足间已经没了半分女气,分明就是个尊贵无比、锐气逼人的年轻皇子。他淡笑着谢过父亲称赞,又夸了弟弟一句:“阿澄这些年也有不小的长进,我记得我闭关之前他才是初入炼骨境的修为,现在已经快要晋洗髓境了吧?”
白澄红着脸低了头:“不敢当阿兄夸奖,都是老师们,还有,还有任先生教得好。”
白明月闭关将近五年,出来之后就由武士上阶经脉刚刚打通的修为直接晋至武师中阶,一口先天真气炼得由虚转实;而他弟弟在这五年间却连最突易突破的大境界也没突破。虽说这进展比起父祖们其实也差不多,但跟这位才华横溢,还得了仙人眷顾的长兄一比,就被比得连渣都不剩了。
白明月却摆出一副温柔长兄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早就听说任卿进了东宫,他是仁人君子,修为也高,你跟着他定然长进得快,将来能像父皇那样成为一代明君。”
太子略带羞涩地答道:“我怎么敢和父亲相比。任先生教了我好多东西,我其实都还不懂,学得十分艰难呢。”
白明月打了个哈哈:“也不用学别的,任卿的‘仁而爱人’一道,尽够你学习了。”
“是,是”太子红着脸连连点头,“弟弟正在学习,任卿的确是常劝我行‘仁恕’之道,利惠百姓,才能让天下归心。”
白明月微笑着点了点头,双手拢进袖子里,往下扫了一眼。太子太傅阮诚在朝中任中书令,早朝时坐得靠近御座,当场便看出一丝不对,可未及说什么,下方就传来御史秦巨的声音:“陛下,臣实在不忍有欺世盗名、邀买人心之辈蒙蔽陛下与太子,今日必须将此中真相奏请天听!”
秦巨直接排众而出,双手执笏,直斥太子侍读任卿在京中邀买人心,意图不轨:“臣听说太子侍读任卿每日上朝时,识与不识者皆夸其豪富,传言长安半城之人都受过他的好处,还有不少外乡人千里迢迢到京中投奔于他。许多百姓遇到灾祸时,只知念任卿之名而不知记仙朝之恩,此人居长安而收天下人心,又能欺哄得太子这般信任,将来之事臣恐有不忍言者!”
“不是”
“放肆!”太子刚刚开口,白明月已经转过身来厉声喝斥道:“你虽然身为御史,有闻风奏事之权,可也不能凭空说任卿邀买人心别有所图!”
他甩了甩袖子,对着庄帝深深一躬:“父皇不可信这等危言耸听之辞。任卿当年两次相救儿臣,难不成也是为了沽名钓誉?若真如此,他也不会到现在才做到太子侍读之位了。以父皇对儿臣的宠爱,只消他稍稍肯挟恩求报,儿臣与弟弟必当尽力为他求到能站在堂上参与朝会的的官职,父皇以为是也不是?”
太子也跟在后头低声道:“皇兄说得是”
庄帝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寿元上,每天上朝不过是为了皇室权威,对朝事并不太放心思,既然两个儿子同时求情,也就点了点头:“这也有道理。当初朕也是看好任卿,想将他当作东床快婿,后来事虽未成,却把他弄进了东宫,总算也是留给了我儿。”
他想起这事还有几分得意,摸着下巴猥琐地笑了笑。白明月也陪笑着,依稀还有几年前那个乖巧爱娇的小女儿模样,笑得庄帝心都软了。偏偏这个时候秦巨还要来添乱,拿出奏章来,把这些年长安城外聚集的流民、城中出的武士斗殴事件、因斗殴有人赔偿造成的银价和工钱飞涨、奴婢放良人数和各家缺少奴婢的缺口数量对比、出入京城的人流变化桩桩件件都列了清单,再接再励地弹劾任卿这个祸害。
这回白明月也不那么大义凛然地痛斥他,而是委婉地劝庄帝:“任卿好行善助人是我所知,底下这些变化却也对百姓生计有些不利之处。依儿臣之见,不如暂令他到玄光小秘境看守几年,那里清静又适合修行武道,等过几年长安平静下来,再召他回来就好。”
眼看着庄帝点头,就要开口下旨了,阮征连忙出列,道:“此事都是秦御史一面之辞,未必真与任侍读有关。陛下纵然因此见疑,也得给他一个当面辩解的机会。”
正是庄帝寿元将尽,两个皇子夺位的关键时刻,不明不白地就把太子侍读流放出去,知道的是他惹上了小人,不知道的要以为太子失势,连自己侍读都护不住了!
他言辞铿锵,再加上太子有一句没一句的“是啊”“对”,硬是把庄帝那颗左右摇摆的心拉了回来。仙帝便宣任卿上殿,让他就此自辩。
任卿满头雾水地上了殿,但看到站在阶下含笑望向自己的白明月,顿时就明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的身心同时进入了警戒状态,行过大礼之后便问秦巨是以什么罪名弹劾自己。
秦巨神色孤傲,仿佛不屑和他这个靠父母和师门的世家子弟多说一句话似地,冷冰冰地质问他这些年为什么要在长安邀买人心:“长安百姓只知有任卿,不知有玉京,四方之人为你投至长安,城外流民聚集数年间奴婢价格一涨再涨,医士药材都流入平民百姓家,官员治病反而要退居下民之后,都是你的罪过!”
白明月关切的目光落在任卿脸上,丹唇微启,似乎随时都要帮他开口。任卿避开他的目光,神色宁静淡定,等秦巨闭上嘴才问:“秦大人说完了?”
“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你心里的打算我更猜不透。”秦巨的神色更倨傲,只差翻个白眼出来了。
任卿点点头:“秦大人列出的数字我都听见了,只有一事不明。”
秦巨不说话,只瞟了他一眼,算是叫他说话。任卿神色温和,在他看来仍是一副任人欺凌也不会有半分脾气的软弱相,淡淡开口:“我只不明白这些数字和我有什么关系,秦大人可有人证物证在?”
秦巨眉头微皱,冷冷地说道:“御史有闻风奏事之权,找证据则是大理寺的责任,你若敢求陛下审理此事,肯定会有能人找出证据来。”
太子心生不忍,试图帮自己的爱卿说句话:“任卿是孤的侍读,不是你说审就能审的。”
白明月怜爱地看着太子,甚至生出了种“这么蠢的弟弟,养着当块友爱手足的牌子也无妨”的念头。
任卿的嘴角也不明显地抽了一下,抬头对上白明月的目光,却又露出一丝冷笑,答道:“秦御史既然这么说,臣不得不分辨一二。我的确曾在长安救过几个人,那却是见着了有流离失所、伤病残疾之人,不能不心生怜悯,可也没有那么多钱财和工夫,让长安生出这样大的变化。秦御史自己见死不救,还不许旁人行善,你这是何等无情?又因为我肯施惠于人就编造数字,要陷我于不义之地,我说你一句无耻也不为过。无恁无据就要构陷大臣,天子面前岂容你这样无理取闹?”
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三个条件同时满足,脑残光环瞬间打开,一道众人都看不到的光辉就照到了秦巨身上。
他本来被任卿骂得脸色涨红,几乎开口就要反驳,脑中却猛地一抽,跪地号哭了起来,边哭边忏悔:“我不该构陷任侍读!原本我也没想要弹劾你,只是你素日脾气好,一看就是那种有容人之量的人,就是弹劾了你你也不会生气报复。而且我家皇”
秦巨的声音戛然而已,一旁的刑部侍郎赵元悄悄收回手指,上前觐见:“秦御史构陷大臣,罪责重大,又在君前失仪,臣不忍见朝堂为这等小人搅闹,不得已出手制止,还望陛下见谅。”
方才秦巨哭得涕泪交加,说话里掺着极重的鼻音,几乎听不出在说什么,可任卿与白明月等人都十分清楚,他最后一句话要说的是“我家皇长子”。
不能让他说出这句话来。
所以赵元不顾君前行凶的罪名打晕了秦巨。反正庄帝寿元不久,就算是有什么罪名,等到秋天卫王上台也能大赦,有了这拥立之功,以后再图晋升也不难。只是秦巨为什么中途倒戈,莫非真被任卿的善心感化了?
众人都想不明白,倒是太子因为压根什么都没想,倒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父皇,既然秦巨所言都是是诬陷,任先生就不用到秘境驻守了吧?”
庄帝也被这场神转折震惊了,嗯了两声才回过神来,安抚任卿:“方才秦巨无状,令爱卿受委屈了。你与朕两个儿子都有缘份,朕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好容易留给儿子的少年才子,可不能因为一个不知抽什么风的御史给气跑了。庄帝安慰了两句,又拿出皇帝的豪情来承诺:“你也是朝中重臣,以后不管什么人弹劾你,只管分辩,澄儿总会像今日这般信你的。”
任卿连忙拱手谢道:“臣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和两位皇子如此信重。太子一向知臣,臣的谢意可容回东宫再报,可是卫王与臣一向少见,现在竟这样回护微臣,真令臣感激又惭愧。”
他低下头,抬手擦了擦一丝湿意也没有的眼眶,倒勾起了庄帝的愧疚——他说好了把女儿嫁给人家,结果他们家女儿变男的了,闪得人家从二十三了都还没成婚,也没相过亲,这要是搁在别的人家起码也该放定了。
庄帝颤巍巍地叹道:“我家明月”
任卿也叹道:“卫王年长于太子,太子在东宫已有了一应属官,卫王却只有头衔,并未开府,近弱冠的年纪还随母亲住在内宫,真令臣不忍。”
庄帝耳软心活地附和道:“这些年我只顾着他要闭关了,却不想这样是委屈了我的明月儿。是该给他拨一个出产丰厚的秘境,和周围的城池做封地,才不负他”
白明月脸色微变,连忙劝道:“儿臣年纪尚幼,舍不得父皇。”
任卿在下方含笑劝道:“的确如此,成家立业,成家立业,陛下不妨择淑女与卫王成了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