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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真是令人气闷。
「很陈旧,不像是妳会住的地方。」
他随意看了下她这间十坪大的套房,家具不仅少,还很简陋,如果不是前任住户丢弃不要的,就是她去二手货市场批来的,每件价格绝对不超过一千元。
十坪的空间并不算大,但因为家具少到一目了然,所以呈现出无限空旷的效果,也真是本事了。
一床、一布橱、一计算机桌兼书桌、一书架、一只放满各种瓶瓶罐罐的柜子、两张椅子,再加一组简易流理台与小冰箱,全部靠着墙放置,中间空间毫无意义的空置,就这样。没有沙发、没有茶几、没有电视或音响,非常的不生活化。
什么叫不像是她会住的地方?「如果你这么认为,那表示你对我从来不了解。」她哼。
「错了,我很了解。」四下浏览的目光定在搁置于半人高书架上的仿古梳妆台,也就是她目前所有的身家中,最为昂贵的财物上。多望了两眼之后,走了过去。
「别碰!」她紧张的警告他,生怕这家伙漫不经心的一碰,她昂贵的对象就此贬值成资源回收站的废弃物。本来一直小心翼翼跟他保持两三步的距离,这下子也没法多想,一箭步冲上前,及时挡在他与镜台中间。「这很贵,你管好自己的手!」
「很贵?」他扬眉,像是非常不以为然。
「当然很贵!」她扬起下巴。
「是吗?多少钱?」他抬起右手,打算越过她肩膀去摸摸那对象。
啪!还没来得及达到目的的手被她不客气的拍掉。「你不必知道。」
「了解。意思就是:对妳而言是天价,但对我而言是廉价,所以妳坚决不肯说出来。」轻笑:「小慧,妳还是那么爱面子。」
「什么爱面子?你笑什么笑?我是生来给你笑的吗!」他是在嘲笑她吗?
「我只是笑……」他摇摇头,认真道:「妳还是原来的样子,真好。」
「什——嘿!就跟你说别碰了,还来!」别以为她忙着说话,就会忘了注意他鬼祟的举动!想找死,还怕她不肯成全吗?
所以,当他的右手被打落在书架上后,接着,左手亦是相同下场。早已熟知他所有贱招的她,等在他必经的路线上,狠狠一拍,让他的左手也一并阵亡。
事实证明,这个男人的智商不会因为到国外某大学混了张文凭而长进多少,对付他,从来不是难事,到今天依然如此。李想在心中得意的哼着,虽然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但心情却难得的好了起来。
太专心于保护自己目前最有价值的财物,加上一点点欺压他的窃喜,以至于全然忽略了自己眼下陷于什么样的情势中——
他的双手都抵在书架上,两只手的中间,有个她。
也就是说,她被围困在书架与他之间。他一八○的身高向她弯腰压迫而来,她别无选择的在他压迫下,身子只能往后仰,虽然一双冒火的大眼不认输的瞪着他,但为了不让两人贴得太近、不让他的脸贴上她的脸,她只得节节败退,甚至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会理所当然的发生「意外」。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眼下,有一种紧绷的气氛突然充塞周遭,让她女性的意识高涨到极致,小心翼翼的对峙,切切不能教这种起于怒气的对峙,最后变了调,走向不可理解的荒唐……
「小慧……」他的声音又变得好低醇,声线里有种重低音的颤人感,让她不由自主的战栗。
「你、你想干什么?走、走开!」很严正的警告,很没气势的声音。
「说到镜子……妳听过一个传说吗?」他像是不知道她身子绷得有多紧,也察觉不到她紧张得就要歇斯底里。
「抱歉,我不想听。你没有讲故事的天分,而我现在还不想上床睡觉,所以请你千万不要勉强。」可不可以不要再凑近了?!她退无可退,只能以双手抵住他胸膛,可他依然故我的贴近着。害她现在不仅后腰靠在书架的边角上,最后连她的后脑勺也顶在梳妆台上,当她听到「叩」地一声后,终于发火——「死张三!你够了没有?!」
他终于没有再进逼了。可见张三这两个字,依然威力十足。
「我发现妳现在胆子变得好大。」他没再逼近——反正她也退无可退了。「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叫我张三。很好,很有胆量。」
「你想怎样?」
「我不能怎样。」他叹了口气。
她眉眼底下又闪过一抹得意洋洋。她知道这样很幼稚,却从来不肯放过打他身上攫取这种短暂而不实惠的胜利感享受之,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绝大乐趣——在她很漫长的一段苦闷岁月中,唯一称得上苦中作乐的乐趣。
他当然将她的笑意收进眼底,却不若以前为此暴跳如雷,非要想尽办法找回里子面子,否则不肯罢休。
「真是想不到。」他目光始终定在她面容上,靠得很近,所以可以很细部的巡视着她的眉眼、她的鼻、她的唇,以及,极少人有机会发现的,如此细腻到几乎找不到毛细孔,而且没有斑、没有痘疤,颜色柔腻均匀的肌肤。
「想不到什么?」她问。被他的声音感染,自己讲话的语气也不再那么剑拔驽张,变得低沉起来。
「想不到妳还能在这情形下保有好心情。」他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她的问话,满心沉迷于她久违了的美丽与细致。她是他见过,唯一一个可以近看的美女。
许多人认为像她这样一个从来不化妆打扮的女人,理应与邋遢憔悴为伍,把自己搞得粗糙万状。却不知道,这个女人,当她还只是个国中小女孩时,就已经比别人懂得保养自己了。
她很爱美,对自己宝贝得要命,虽然总是以不修边幅的模样来掩饰。可,一个真正不修边幅的女人,是无法拥有这么美丽的肌肤的,她只是还没有能力享受高品质的生活,所以穿着打扮才会那么随性,因为她现在不能把钱花在不必要的地方。所以即使是必要开支,也会精打细算,与其买彩妆,不如买保养品,可好用的保养品又通常太贵,所以当DIY还没在台湾风行起来时,她已经从日本订购专门教人手工调配保养品的杂志研究,然后跑去化学原料厂买原料,自己调配保养品来用了……
好美、好诱人、好干净,完全不用担心会吃到化学颜料而不幸中毒……
「你在做什么?!」本来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怔忡不已,还来不及回神呢,就被面颊上温热的触感所惊,整个人一震,差点跳起来——而,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还被他困在双臂之间呢!「放开我!你这家伙竟然敢乱亲我,你——」暴跳如雷,就要破口大骂。
「在妳骂我之前,我可以先吻妳吗?」他好绅士的问着。
「当然不行!」什么白痴问题!
「那,骂完之后,可以让我吻妳吗?」还是很有商有量。
「我拒绝!你给我滚!」她几乎被他气厥了过去,虽然气极,却有着更多的无措……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明明很拙很好对付,怎么现在变得如此皮厚?!
「不行,妳总要留一点时间,让我吻妳。所以妳的拒绝无效。」
「张品曜!你敢——」
他当然敢!他从来都是经不起人刺激的。
无视于她的张牙舞爪,他搂住她的腰,并没有制止她拳打脚踢的施暴,老实说,还真是满疼的,她揍人一向不打折扣——尤其揍他更是。不过他的目的是抱着她,不让她逃走,达到了这一点,也就够了。想吻到她,先决条件是不能让她逃走,她可难抓得很。
「小慧,现在是黄昏了,妳看,镜子里照出了窗外的天色,看到没有?」他搂着她转身,让她看那面铜镜。
打他打得有点喘,只好稍稍中场休息,反正他虽然说要吻她,也还没发生,所以就先暂停一下储备体力,随着他的话看向铜镜。由于铜镜面向窗户的方向,正是西边,所以黄铜铜的镜面,显得亮晶晶的,像黄金似的。
「那又怎样?」比起这种无聊的事,她认为蓄积体力,等会给他一顿好看的比较令人期待。
「记得我刚才说的那个传说吗?」
「不记得。」拜托,别又来了。这个讲故事讲得超烂的人依然坚持要献丑吗?
张品曜的唇角微微抽搐,这女人的紫微命盘是巨门与火星同宫,所以从来一开口就非死即伤、哀鸿遍野,他早该习惯了。所以,算了,不理她,继续说道:
「那个传说是这样的——在黄昏时分,如果有一男一女在镜子前亲吻,将会有神奇的事情发生。」
「然后?」
「没有然后。完了。」
果然好无聊,他贫乏的说故事天分,万年不变。
她悄悄抬起右脚,目标是他的左胫骨。既然大老远的回台湾,而且还跑来中部,为了以示欢迎,她当然要给他一记刻骨铭心的告别礼,让他永志难忘。
就在他的唇向她的小嘴靠近时,她的脚也踢了过去。
他吻他的。
她踹她的。
他们都如愿以偿。
当两人都各自忙时,没有人发现,就在那一刻,被夕阳照映得晶亮的黄铜镜竟像湖面生波,缓缓而诡异的从中心点一圈又一圈的晃荡出波纹,一抹红光在镜中央一闪而逝……
……你满意你现在的生活吗?
「不满意。」
……为什么不满意?
「太平凡、太无趣。」
……意思是:活得毫无目标?
「不,我有目标。我的目标是在三下岁之前买房子,拥有属于自己的,在自己的土地上终老。」
……不容易达成吗?
「也不算不容易,我的收入尚可,一切都在计划内。」
……有目标,而且不算困难,那为何你还不满意现在的生活?
「……生活不就是如此?一成不变的过着,每一个明天都活得像今天。随便找个人来问,都会认为这种生活难以用满意来概括。」
……也就是说,你厌倦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
「算是吧。」
……那么,你想改变吗?
「不想。」想也没想的。
……为什么?你不是不满意吗?(八居然听起来是很讶异的样子)
「不满意并不表示愿意改变。」她非常的实际。
……何必过得如此苟且?
「不能这么说。不想改变,是因为改变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生活不就是那样?乏味,或者孤单,听起不很沉闷,但它代表没有事,没有事就是平安。」
……所以如果我给你机会改变,帮你完成梦想,使你的人生从此过得精彩无比,你认为自己可以做到不为所动?
「「你给我」?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打算知道。别人给的任何东西,我从来不要,更何况是你这个陌生人。我没打算改行当乞丐,你就省省吧。」被触犯到禁忌,她语气冷了起来,突然想起自己干嘛跟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哈啦?他谁啊?……不过他是谁完全不重要,她该羞愧的是自己居然防心全无的跟着那声音一搭一唱那么久!
还没到三十岁,居然已经开始三姑六婆起来了吗?太可怕了!她不想再理会那道声音,想要走人,却赫然发现自己并不存在!
她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别人,不,应该说她没有在「看」,一切都只是虚虚幻幻的「感觉」,这是怎么一回事!?
……别急,再一会儿就好。
「你是谁?」戒备的脱口问出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想知道。
……我吗?呵呵呵,我是谁,你无须……(莫测高深的)
所以很快的打断它:「算了,不要告诉我你是谁,放我离开就可以了。」
……话题还没有完之前,你就待着吧。(声音里刮着十级北风的力道)
她只能无言。而她的无言,似乎被解读为一种示弱,或者是足够的敬畏。所以「那声音」愉悦的恢复回莫测高深的口吻,仿佛方才的脱稿对话不存在,径自以没有任何情绪的空渺让李想体会何谓虚的压力。
……好,再说回改变吧。
她决定让那个声音把话说完,不再搭理。
……你说你不想要改变,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我能够给你什么惊喜,所以先别急着否定。
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