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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都是刘骏以一个胜利者的身份对天下展示的证据,可信度还很值得商榷,刘御看过也就罢了,随手一丢,也没往心中去。
刘骏入主建康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大开杀戒,他从出生就一直被亲生老子冷落,五岁的时候就被指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封地,被丢出了建康城,从一个地界挪到另一个地界,惶惶如丧家犬。
他心中蕴含着浓重的怨气,从小就十分嫉恨深得刘义隆宠爱的大哥和二哥,所以此时下起手来一点情面都没有留,恨不能把人往死里整。。
刘劭在城破的时候就在皇宫正殿里上吊自尽了,在刘劭当政期间被封为始兴王的二皇子刘濬被杀了不说,连刘濬的姘头海盐公主连带着她的儿女都没有放过。
刘骏还说得很有理有据,谁知道你生下来的小崽子究竟是你跟驸马赵倩的,还是你跟刘濬乱伦生下来的孽种,我当然是不能留着了。
刘骏也没有放过刘劭的几个儿子,当西瓜一样砍了个干净,唯一的一个女儿也赐死了。刘劭在位时自称为宋元帝,刘骏就给人家改名叫“元凶”,蓄意报复的意图格外明显。
成天追在刘御屁股后面喊“玉堂妹”的刘彬之也没逃过一劫,跟着三个哥哥一块被处斩了。
刘御坐在烛台前看着苏涛的来信,逐字逐句看完了,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刘骏在普一上位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大开杀戒,暴虐到这种程度,这并不是一个合格君主该做的事情,这个人没有一丁点的忍耐力。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把手中的信函点燃烧毁后,撩起眼皮看了看跪在自己脚边的苏涛:“不管怎么说,这次能够成功逼迫得刘劭谋反,应当记你一份功劳。”
本来从二皇子刘濬下手找突破口是刘御的主意,不过是他让苏涛转告给武陵王的,没有这条主意就没有现在的宋武帝,按理说苏涛应当是数得上号的功臣。
刘御话音一落,不见苏涛如同往常般立刻接口,再看看他身上与平常无异的总管服饰,故作诧异地一挑眉梢:“怎么,他荣登大宝都已经半个月了,论功行赏还没有赏到你头上?”
刘御说完后见苏涛把头垂得更低了,一拍扶手笑了:“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次大军在四个月内就攻陷了建康城,原来立了大功的人这样多,这么多人齐心合力,自然所向披靡、势如破竹。”
苏涛这次抬起了头来,苦笑道:“殿下何须这样讽刺小的,原是小的人卑位低,功劳也有限,不值一提,才不被皇上所器重。”
刘御能站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角度冷嘲热讽一番,苏涛却根本没办法做到放平心态,他自己什么情况自己清楚,不仅仅有当初在二皇子事件上的出谋划策,还有后来带领军队冲阵杀敌,他的功劳并不比其他人少。
结果刘骏上位了,压根没有落落他,反倒是对几个出兵相助的藩王大加封赏,那几个藩王除了出了点兵力,论军工真比不上他。
刘骏生性多疑而好猜忌,除了他自己,其余人谁都不信,尤其是一个自己都是靠着杀兄弑弟才上位的人,压根就不可能信任自己的兄弟叔伯们。
苏涛心中很明白,这几个藩王到头来谁都落不得好,难得善终,正相反,自己如今任着一个地位平平不打眼的小职位,在刘骏这种人手底下反倒容易长命百岁。
但是明白是一会儿事儿,真正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儿,苏涛心中深深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了,新鲜出炉的宋武帝刘骏就是个识人不清的草包。
想到这里,苏涛禁不住抬头悄悄看了看刘御,心道幸亏自己聪明,早就巴上了刘御身后的高人,不然跟着刘骏,这辈子难有出头之日。
苏涛眉宇间俱是愤愤不平之色,刘御扫了一眼,看得通透,却并不点破,反正苏涛对刘骏不满对自己只有好处,淡淡道:“我让你去寻雷老先生遗体,结果怎么样了?”
苏涛对此抱有十足的信心,答应道:“小的已经寻到了老先生的遗体,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已经葬在鸡笼山脚下了”
刘御抚摸手腕上佛珠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微微抬高声音询问道:“确定是老先生的遗骸?”
“回殿下,鸡笼山上大多是壮年男子,再不济就是僧侣,老先生年过古稀,又蓄着发,搜寻到的遗骸唯此一具,理当不会有错。”苏涛不慌不忙答道。
他自从觉得刘骏这人着实靠不住之后,就决定要一心一意侍奉刘御,因此对他吩咐的差事格外上心,对于雷次宗的事情也是再三确定后,才入土安葬的。
刘御一听,见苏涛态度还算端正,略一点头:“你派人去收拾一下寻阳府中的细软之物,母亲如今怀胎六月,恐怕照顾得不是那么周到。”
王宪嫄是在刘御带着刘子业抵达寻阳后不久诊断出有了三个月身孕,不过这胎做得并不稳,她这段日子还一直为出征在外的丈夫担惊受怕,几次有滑胎之象。
38身份问题
王宪嫄心情郁郁;这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愁眉苦脸的,也没怎么为自己丈夫成了万民之主而欢欣雀跃。
原因很简单,负责诊治的王大夫委婉告诉她;肚子里的胎不稳;未必能够足月子顺利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也未必能活得长久。
这下子可要了王宪嫄老命;她在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刘子荣夭折的时候伤心欲绝,毁了身体的底子;这几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好不容易怀上了一个,偏偏这一胎还很有可能直接就保不住;这怎么得了?
刘子业刚过了三岁生日,按照虚岁算已经四岁了,理当开始启蒙了,荣升为宋武帝的刘骏想要把名义上的长子长女都接到建康城中去。
刘骏还要把自己老娘路惠男也接走,弄到建康享享清福。本来王宪嫄也要跟着一起走的,但是考虑到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不适宜长途跋涉,就把这两个女人一起留在寻阳,等王宪嫄平安产子后再送往皇城。
于是王宪嫄更加愁肠满腹,这次两个孩子回来后她就一直心里不舒坦,因为发现两个孩子跟她都不怎么亲近。
刘御还好说,人家就没跟王宪嫄亲近过,关键是连刘子业都不怎么搭理他老娘了,一门心思追在刘御屁股后面跑。刘御缩房间里看书,刘子业情愿趴他门口睡觉也不乐意在王宪嫄房间里待着。
搞得王宪嫄十分惶恐,小孩子现在还不怎么记事,尤其刘子业脑子一向不好使,万一再分开,不记得她了那可怎么办。
刘骏还是个小小武陵王的时候就很好色,更别说现在当了皇帝,全天下的女人允求允取,肯定就更加无所顾忌了。
王宪嫄也没有奢求刘骏能够跟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很明白丈夫是靠不住的,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己儿子。
只不过她现在两个儿子,没有一个跟她亲近的,王宪嫄忍不住天天以泪洗面。
刘御怀疑这人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实在是不靠谱,而且他对自己还得挂着刘子业这个小拖油瓶颇为不满意,连着几天心情不好。
王狗狗得了要进京的消息后,照常收拾了东西,打包装好等着刘御检查。
苏涛这段时间也留在寻阳帮忙照看,四下晃荡着凑过来看了一眼,好巧不巧看到了挂在王狗狗腰间的东西,一个玉佩上面刻着俩字“彦回”。
苏涛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微妙,扫了一眼王狗狗,压低声音开口道:“这块玉佩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苏总管见过这块玉?”王狗狗颇感疑惑,看苏涛一副十分心虚的模样,有点摸不到头脑。
他想起来这块玉佩是被刘御放在枕头底下的,似乎收藏得挺珍重的,如果苏涛也知道这块玉,那说明确实非同小可。
王狗狗自己不识字,也不敢不经过刘御的允许随便把玉佩拿去给别人看,因此至今仍然不知道上面写的是哪两个字。
苏涛闻言表情更加诡异了,叹气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块玉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他当然认得这块玉,褚渊最开始拿出来糊弄刘御玩的时候他也在场,再者说,就算他忘了,这上面可是这着褚渊的字号呢,看一眼就认出来是谁了。
王狗狗点头道:“这是殿下给小的的,让小的好生保管。”
苏涛原本以为这块玉早就被刘御随手扔了,毕竟这段时间南来北往赶路赶得很急,结果竟然让王狗狗当宝贝似的贴身戴着。
苏涛一想,莫非殿下对褚家小子真有点意思?他对此格外心虚,因为前几天的时候他还没来寻阳,被刘骏委婉地询问了一下刘御跟褚渊在建康的时候有没有来往。
褚渊老大不小了,按照正常情况来说都该生娃娃了,结果现在却还拖着没有指婚,实在是太晚了一点。
有传闻说宋文帝健在的时候,有意愿把郡南公主下嫁褚府,只不过如今刘义隆刚去,国丧期间,估摸着褚家公子的婚事还要往后拖。
苏涛本来想的是刘御对褚渊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对着刘骏把两人的关系彻底撇清了,信誓旦旦自家殿下跟褚渊一点点牵扯都没有。
结果现在一看,原来刘御对人家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苏涛脸色骤变,屁颠屁颠跑去跟刘御请罪。
刘御听完后果然脸色很难看:“你说他想把我许给褚渊?”
苏涛捏了一把汗:“皇上就是问了问小的,并没有明确说出这样的意图。倒是小的说您对褚渊公子并无倾慕之意”
他本来想在后面加上一句“小的该死”呢,撩起眼皮偷偷一看刘御的神色,虽然像是生气的模样,却不像是对着他生气。
苏涛本来就是十分乖觉之人,觉得势头不对,立刻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低头不再出生。
刘御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把桌子上的茶盏扫到地上,冷笑道:“他脑子里是进了粪了,我是堂堂男儿,他竟然还想把我嫁出去?”
苏涛并不觉得有啥惊世骇俗的,压低声音道:“若是褚公子对您确实一往情深,并不介意您是男子,那倒是不碍事”
南北朝南风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各贵族男宠数量不比女子少。学堂里也乌烟瘴气的,寻常师徒间往往都有不清不楚之处。这是整个社会的常态,无人以之为异。
苏涛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脚,刘御气的面皮都变了颜色:“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都变了调,这一脚踹的也远比平时要重得多,刘御踹完人就从椅子上跳到了地上,冷笑道:“他竟然敢这样子折辱我?”
苏涛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刘御也不搭理他,自己望着窗外看了半天,突然响亮地笑了一声,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之前的暴怒,淡淡道:“行了,下去吧,要是以后他再跟你提这样的话,你再来告诉我。”
苏涛一听,这番话说得很平淡,但是刘御的眼中迸射出的厉光可不是作假的。他不敢多言,低声答应了,试探着就告辞出去了。
刘御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收回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穿着的华服上,默然半晌,感觉到一阵倦意上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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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时间,刘御已经有一年多没怎么好好看一眼刘骏了,当然,他以前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刘骏。
不过这次不同寻常,他被领入正殿,微微抬起眼皮,如同一年前第一次入宫时节一样,不动声色特意打量了一下刘骏,判断着对方此时的心理状态。
新鲜出炉的宋武帝脸上俱是荣光,见了两个孩子也没怎么留意,只是表示自己已经为他们请好了教书夫子,让他们好生学习。
刘骏的视线扫过流着口水的刘子业,落在了自己“嫡长女”的身上,挥挥手把其他人都屏退了,发话道:“玉儿,你过来。”
刘御面无表情往前走了两步,就自觉停下了,离着上首正中央的皇位不远不近地站着,垂首低头等着对方发话。
刘骏一点也没有在意他的冷淡,反正这个“女儿”一向这样不冷不热的,说起来也是自己夫妻对不起他。
武陵王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拍了两下,调整了一番自己的情绪,把满脸的喜色稍稍沉淀,摆出一副稍显愧疚的神情,叹息道:“玉儿,如今朕已经荣登大宝、权掌天下,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你母亲这些年相夫教子,也甚是不易,朕想要册封她为皇后。”
这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王宪嫄的母族十分显赫,如今刘骏屁股底下的座位还不如何牢稳,自然需要好生笼络琅琊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