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鞣纭
百姓斗大的字都不识几个,朝廷对于这种人一则用镇压,二则就是用神佛轮回观来洗脑,不停告诉民众,你这辈子吃苦下辈子才能享福。
而如今仿佛连天道都看不下去刘宋皇族的做法了,明明白白提出要找人取代刘骏当皇帝,刘骏管得住百姓的嘴,管不住百姓的心。
事情刚刚生,弊端还没有完全显露出来,看起来确实也是风平浪静的,然则刘骏很明白,再过上一两个月,那才是大麻烦将要到来的时候呢,很可能全国上下武装起义频,不少人都要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来,点齐兵马轰轰烈烈杀向建康城。
如果只是有百姓在都歪脑筋那则还罢了,关键是连朝廷百官也都不安生,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了山阴公主的尸体燃烧的境况,至今想来还是惊骇欲死。
就算王大夫在当场就说明了尸体燃烧是因为衣物浸泡过羊油,还加了火信子引燃的缘故,但是最开始那折返了方向的阳光可是被在场上百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这可是用现有的知识无法解释明白的。
这也是导致传言极具感染力和蛊惑性的一大原因,许多人是真心觉得这是天罚,不然为啥别人不烧,非要烧掉你刘骏的大女儿?为啥其他时候不烧,非要在你的太子订婚宴上出事儿?
有些事情本来很简单,但是备不住有人多想,一多想就容易坏事儿,本来没有的事情也给说成了有,而且越传越神叨。
其实这倒不是说所有的人都相信了,但是十个人中就算只有三个人信,会影响得中立派也变得相信,进而让不信派变成了中立派。更何况神鬼之道,本来就没有一个明确的解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直是大家的普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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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骏焦头烂额万分不悦的同时,刘御正待在鸡笼山上谋划大事。因为他之前玩了那一出,搞得人心惶惶,求人拜佛者不知凡几,鸡笼山上人挤人人挨人几乎落不下脚,偏僻的小院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也根本就不显眼。
大隐隐于市,这是人来人往最频繁的地方,就算是以皇帝的能力和势力范围,也不可能把每天上山这么多人的底细都摸个一清二楚,更何况如今刘骏根本就没有心情来搭理这边,为刘御招兵买马、同各路人马联络都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刘御这段时间的心情很不错,他开心有很大程度在于刘骏的不开心,不过这也不是主要原因,刘御真正高兴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拓跋焘当真沉不住气了?”他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紧盯着苏涛,唇角微微上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一下子笑了。
这是他们安插在北魏的钉子传过来的第一手消息,有娱乐的地方最起码都具备消息灵通这一大优点,尤其去消费的都是非富即贵的牛人,就算不是明着说的,调动大批兵马这种大事儿仍然能够很容易捕捉到蛛丝马迹的。
本来内忧就已经很让人头疼了,再加上来了一个外患,北魏雄赳赳气昂昂过来捡田螺贪便宜了,估摸着刘骏得狠狠头疼一段时间。
刘骏这人心情一不好就喜欢迁怒,一迁怒就把火往大臣身上,更加弄得人心惶惶,让朝野上下弥漫着一阵不祥的紧张气氛。
苏涛很上道,立刻接话道:“殿下,小的听人说,这几天皇上天天责骂楚江郡主呢,任凭郡主如何辩解,皇上也不肯相信的。”
刘御冷笑道:“正和博弈变成了负和博弈,这两个人的无形联盟虽然没有土崩瓦解,但是彼此也只能够给对方拖后腿罢了。”
正和博弈和负和博弈都是指的双方在合作中挥作用的术语,苏涛没有听懂,但是很知趣地并不详细追问,只是道:“殿下,若是楚江郡主摆脱了自己的嫌疑,那皇上岂不是会更加厌恶皇后娘娘了吗?”
苏涛虽然已经弃暗投明了,但是好歹也是在刘骏身边干了这么多年,很清楚对方的脑回路,他如今这样痛恨楚江郡主,但若是楚江郡主想办法证明了自己的无辜,那刘骏肯定就会反过头来怀疑王宪嫄的。
这样的愤怒堆积起来,可能会让王宪嫄的地位彻底不保,那对刘御就会十分不利,苏涛一直以来对这一点心有疑虑,如今见刘御心情正好,连忙把这个问题给问了出来。
“就凭楚江郡主?”刘御真心不觉得楚江郡主有这样的本事,刘骏这种人十分固执,不容人分辨,一旦他认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
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眯了眯眼睛:“楚江郡主确实没有这个能力,但是若是她跟刘骏真的闹翻了,那对我们也有不利之处——我们本来预定的是在刘骏出京城送葬的时候动手,若是他死赖在京城,那就有点麻烦了。”
苏涛精神一震,颇为期待地看着他。
刘御轻哼了一声:“不妨直白地告诉你,我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情的走向,刘骏如今百般折磨楚江郡主,而对方本来就病体沉疴,这样肯定会加快死亡。”
苏涛低低应了一句,他相信刘御对此肯定有详细的计较,不然当初在订婚宴上,也没有必要费那样大的力气来陷害楚江这样一个本来就没有几天活头的人。
他对此是很清楚的,楚江郡主恨不能刘御下一秒就去死,但是刘御却懒得搭理楚江,毕竟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那你说,如果刘骏在楚江死后,骤然现原来心爱的人是无辜的,他会怎么做?”刘御托着下巴摆出在思索事情的模样来,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像他这种自诩情深的人,承受了这样大的打击,再加上这几天事务繁忙——我听说他连续三天都没有休息过了——说不定会直接一口血吐出来呢。”
他的语气摆得很淡,但是言辞中却又流露出淡淡的期盼来,苏涛低头垂目权当没有听出来。
刘御继续说道:“就算他身体好能够忍下来,那肯定是愧上加愧,总要把尸体亲自送出建康城吧?”而他们本来的计划就是,等刘骏一出了国都,直接就动手谋反。
刘骏对楚江可能真的有真心,不然这都几年了,不仅没有厌烦,照样对人家一往情深,甚至还千方百计想要把楚江郡主的儿子立为太子,前段时间楚江卧病,刘骏接连写了好几诗寄托哀思,还亲自侍疾表达心意。
他说到这里难免感觉到有些无趣,对着苏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多做准备,楚江郡主被刘骏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就算拿参汤吊命也肯定活不过十天,让手底下的人都做好准备。”
如今内忧外患,南朝宋王朝中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大石,尤其到了十天后,大概北魏出兵的消息也该传得人尽皆知了,到时候他打出旗号来,救国家于水火之中,正好能成为平民百姓心中的救世主,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喜欢为自己寻找一个精神支柱。
时间掐得刚刚好,刘御端起茶盏慢慢呷了一口。
82褚渊反应
刘御本来稳坐钓鱼台;就等着十天后看楚江死亡,再把刘骏从皇位上赶下来的美妙时刻了。
然则事情的展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中间总会有波折;他正优哉游哉在别院喝茶;却被何戢风风火火闯进别院来搬救兵给打扰了兴致。
何戢一进门就扯开了嗓子喊道:“殿下;您真的不肯回去看看了?褚公子再这样下去直接就死了”
刘御对此很不满意;皱着眉头看着他:“你上嘴皮碰下嘴皮倒是容易,要是回去被人给看到了;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那您好歹也得想点办法才对;”何戢急得一头汗;本来天气就热,这段时间他还着急上火;急匆匆从何府赶过来,累得着实不轻,“褚公子都在外面跪了好几天了”
“怕什么,他不是才跪了三天吗?”刘御说完后还特意停顿了一下,掐着手指算了算,没错,自己设计假死在宴席上也不过才三天多的时间,就算褚渊一路跟着“山阴公主”的尸体回了何府,那也不过四天时间才对。
褚渊是学过武的人,身强力壮,跪三天也死不了人才对,何戢着急成这样干啥。
站着说话不腰疼,合着不是您自个儿跪在外面受苦,何戢苦笑道:“三伏天正是最热的时候,殿下,这人不吃不喝就在大太阳底下跪着,是真不拿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儿了”
刘御并不吃这样的苦肉计,面无表情道:“那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在太阳底下跪着?都不让人去扇扇风加个遮阳的顶棚?”想骗他可没有这样容易。
何戢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继续苦笑:“可是褚公子自己都昏昏沉沉,水也不喝,这样拖下去不是个法子啊”
褚渊的要求很简单,他也不求怎么着,就是想见见刘御的尸体,谁都知道山阴公主死的蹊跷,九成九以上就是直接被人下毒害死的,褚渊恨不能活生生把凶手的脖颈咬断。
刘御一听这话,就十分不耐烦了,打断道:“那你有本事就让他验尸啊——让他一眼看出来那尸体就不是真的,到时候才漂亮了,就不是死褚渊一个,咱们都得跟着陪葬了。”假死变真死,那可就冤死了。
刘御其实跟褚渊并没有太深的接触,他一直理解不了对方对自己究竟哪来的这样的情深意重。
——尸体本身就是假的,一验之下就算看不出来不是他本人,最起码也能看出来那是个男人。
别说褚渊就是在何府门口跪着,他就是一头撞在何府柱子上,那也是不能让他看的。
刘御心头其实有点怀疑,根据何戢的说法,当初那个假的山阴公主死在刘子业府上的时候,褚渊是第一个扑到尸体上的人,别是那时候就被看出蹊跷来了。
他扫了一眼何戢,很不乐意道:“还有你,你现在得待在何府给公主守灵,现在怎么跑这边来了?”鸡笼山上人来人往确实很具有隐蔽性,但是备不住如今何戢身上聚集的目光太多了,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何戢正色道:“小的来之前已经确定甩掉了尾巴”他是真的有点着急,给刘御写信还是托人捎口信,都没有任何回信,刘御对于褚渊的问题压根不乐意管,可是人总不能死在他门口啊。
他想了想,还是央求道:“那您好歹也要拿点东西安抚一下褚公子,日后要成事,不还得需要褚公子帮助吗?”这人要是死在这里了,那就没人帮助你调动京城兵马了。
“有什么安抚的,你就直接告诉他,有本事他就说动刘骏下令把尸体给他,要是没有这个本事,何必非要堵在你门口来膈应你?”刘御很厌恶地一皱眉,“这个天气下,是不是尸体都该臭了,他也不嫌恶心?还拼了命都要弄到手?”
何戢很想实话实说真的是挺恶心的,尤其他现在还得一步不离地守着那个尸体,低头咳嗽了一声:“皇上也下令让褚公子死心了,但是褚公子并不像是肯善罢甘休的。”
刘骏本来就在为“刘御”之死惹出来的一系列后遗症而心烦意乱,褚渊还非要揪着这件事情不放,让他着实很鸟火,接二连三斥骂了褚渊好多次了。
但是褚渊此时的状态是连命都不要了,自然不会畏惧这么几句不轻不痒的斥责。如今连褚湛之都不敢来劝,褚家家主本来想把儿子打晕了抬回府上去,没想到褚渊对此也有防备,一有人靠近就拔刀子横在脖子上。
何戢本来是无心一提,主要是想要感叹一番褚渊的痴情,没想到刘御一下子就拉下了脸,皱眉道:“不行,不能让他再这么下去了,这不是找着给刘骏打眼吗?”
他之前收到何戢的几次来信,都没有对此作出任何措施,主要是因为褚渊表现得这明显是自于内心的,实在不能是装出来的,这幅模样摆给刘骏一看,刘骏肯定相信山阴公主是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虽则是这样做的,但是刘御是真的不想让褚渊死,可是要是褚渊再这么刺激刘骏的神经,直接被拖出去砍头的可能性都不是没有的。
他想了好半天,深深叹息了一声,对着旁边抹眼泪的王狗狗道:“把那块玉佩拿过来。”
王狗狗在旁边听得是满心辛酸,一边是为褚渊的深情而感动,一边又感受到刘御真是心如蛇蝎不是个东西,听了这样感人的事情竟然一点触动都没有。
他在心中翻来覆去腹诽着,骤然听了刘御的话,吓了一大跳,想了半天没有想明白玉佩是哪块,只能闷闷回答道:“殿下,您说的是”
“就是我本来让你保管的,是褚渊给我的那一块。”刘御想了想,补充道,“我隐约记得上面还刻了他的字号。”
王狗狗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