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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一天一夜的马车虽然有些困顿,鱼薇音躺在榻上却怎么都睡不着,辗转反侧一个时辰,便起身梳洗,披上斗篷,想出门去走走。
“谨王妃”刚一出门,不知在哪里躲着或者一直就守在门外的丫鬟嗫嚅着出声,“您您这是要去哪儿?”
“出去逛逛。”女子有点不高兴地答道,若不是看在这丫头曾经因为她的缘故而被贝御风暗算过,她的态度想来会更加不快。
“可是可是王爷说过,不让谨王妃您四处乱走”丫鬟深知眼前的主儿不是个省油的灯,可又不得不提醒一句,遂,眼睛只敢看着脚面。
“你们家王爷无非是怕我跟人跑了”女子的口吻转眼间好得惊人,把手搭在丫鬟肩头,表情也和善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别扭,“可是你想想,这数九寒冬的,围场周围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跑出去不是饿死就是冻死。除非我是个傻子,才会自取灭亡你乖乖地去榻上睡觉,我保证在午膳之前赶回来,好不好?”
虽是商榷的语气,却把丫鬟强推进了屋子,外加了一个威胁的表情之后,“哐啷”一声关好了房门,不去理会屋子里传出的“嘤嘤”哭声。
院子里没有人,估计大部分宫人和下人们也都在补觉,不到准备午膳是不会起身的。但女子还是十分警惕地在围廊里闪转腾挪,大约半刻钟之后,才从一个角门走了出去。
角门外一丈远的地方,相邻的是一大片桦树林。
因了提前两天知道皇上要来狩猎,常年看守围场的仆役们抓紧赶工将院落周围的积雪清理干净,就连树林内的青砖小路也被清扫了出来。
遂,鱼薇音便循着三人宽的砖路往林子里走去。
冬天的白桦树掉光了叶子,笔直的白色树干与落雪融合在一起,更显苍劲之美,而在好多树木的顶端,有一些搭建得十分完好的鸟巢,间或有鸟儿从中飞进飞出,为这原本没有生机的林子增添了几分生命的活力。
如此天然的一个去处,若是存在于未来世界,想必定是好多人争抢莅临的美妙去处,自然,这美景也迟早会被贪婪的人类糟。践得荡然无存。
不知不觉,仰头观看鸟巢的女子便走入了树林腹地,待她揉着酸痛的雪颈平视周遭之际,眼前出现了一栋线条简洁的小木屋,房顶的烟囱里还在冒着袅袅轻烟。
想都没想,她就走了过去。
木门没有上锁,只轻轻一推,就打开了一道缝,娇俏的身子便从缝隙里挤进门去。
屋子里很暖和,除了一方竹席火炕,并无他物,再就是墙上悬挂的一张兽皮。
女子抽了抽鼻子,跺去鞋子上将要融化的残雪,走到火炕边坐下。
过了一小会,便渐渐歪着身子,最后躺在了竹席子上,没多久,就阖上美眸,睡着了。
睡梦中,忽然觉得脸颊发。痒,她便下意识用手去摸了一下,这一摸竟然吓得她倏然清醒,睁开双眸的时候,便看见了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和一只手,按照两者的距离来看,刚刚令她面颊不舒服的是那只手,而不是那张令人憎恶的脸,或者脸上的某个部分。
看清来人,女子“扑棱”坐起,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不必如此惊恐,傲霜怎么会伤害娇。美如花的嫂嫂呢?”俊美的脸上堆着笑容,可是怎么看都令人觉得不真实。
女子揉了揉眼睛,从火炕上下来,“王爷在此歇息吧,我要回去了。”
说着,挪动脚步,准备出门。
孰料,男人却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嫂嫂留步,我们聊聊吧”眼神里闪烁着炙热的光芒,简直要把女子给烤熟。
“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女子冰冷地斜睨着淳王爷,“我可是王爷的大嫂,与王爷独处在这狭小的陋室里,一旦传扬出去,世人会作何看法?王爷可以不顾自己的脸面,我不能不顾!”
语毕,绕过男人,奔房门走去。
男人不肯轻易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又敏捷地闪在了女子身前,并伸出手臂,阻挡着,“嫂嫂这话就不对了。亲人之间自然应该多亲多近,怎么会有人对此非议呢?嫂嫂只管放心,父皇若是追问起来,有傲霜为你顶着;若是别人敢出言玷。污嫂嫂的名声,傲霜就要了他的性命!”
虽是献媚的言辞,最后一句话却满是狠毒的意味。
“瓜。田李。下,王爷还是自重一点的好,何必非要惹来麻烦再想尽办法善后呢?”再次绕过对方,快走几步,成功出了门。
门外的冷空气一下子钻进鼻孔,令她感觉到格外的透彻。
然而,本以为甩掉了令人生厌的恶。棍,他却又阴魂不散地跟了出来。虽没有再阻拦她的去路,却盘桓在她四周,极尽谄媚的言辞。
“嫂嫂如此年轻貌美,竟要为没有夫。妻之。实的大哥守一辈子寡,真真儿是叫人心疼呢嫂嫂有什么难处,都只管跟傲霜说,傲霜定会代替大哥照顾好嫂嫂,将大哥应做的分内之事全部做好”说得倒是十分隐。晦,可僭越的意思表露无遗。
女子听完,蓦然站住脚,盯着身侧的男人,眼神凌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贝傲霜脸上的笑容更加绽放,口吻热络得要命,“若嫂嫂不甘心就这样孤孤单单过一辈子,傲霜愿意”
“啪!”未及他说完,女子便狠狠地甩了他一记耳光,差不多用尽全力,清澈的响声在空旷的林子里回荡。
“你”贝傲霜恼羞成怒,扬起巴掌想要打回去,却被女子随之而来的气势和言辞给打压住,手掌便悬在半空中。
女子梗着脖子,乜斜着他,字字铿锵,“来啊,你打啊!有能耐你就打死我,否则我定要让皇上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烂。人!觊觎寡。居的大嫂,这个罪行虽然没有写在皇家法典里,可它是全天下人人耻笑的恶劣行径!你最好祈祷你的贵妃母亲在皇上那里有足够的分量、能够保得住你这个无恶不作的败。类”
她没有说下去,实在是想不到用什么样的言辞才能够表达出自己的愤怒,这愤怒是上次险被他欺辱时便累积起来的,此刻虽然不能就那次的屈辱报一个仇,却也可以借机爆发出来。
听了她的话,满脸恼怒的贝傲霜怔了怔,旋即,脸色忽然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换,竟一下子浮满了愧疚。
“嫂嫂息怒傲霜平素喜欢说说笑笑,想来嫂嫂是当真了这次真是傲霜该打,真不该胡言乱语惹嫂嫂恼火”收回手掌,频频道歉,态度恳切。
“最好是如你所言,不过是说笑而已!”女子沉声说罢,转身欲往回走。
然,抬头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熟悉的身影从对面走来,这令鱼薇音有种雪上加霜的感觉。遂,赶紧低下头,预备一有机会便疾步回自己住处。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转瞬即到的贝凌云冷淡地问道。
女子便停下脚步,淡然福了福身子,好歹人家现在是储君,礼节上不能怠慢。
“二哥,我在跟大嫂闲谈呢”贝傲霜抢先回答,生怕刚才的事情败露。
贝凌云却没有搭理他,而是挡在女子身前,眯眼看着,“父皇体恤众人,下旨休整,为何你却出现在这里?怎么,出了恭王府就没人能管得了你吗?”
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我这就回去。”女子并不反驳,也不解释,只想快点离开这对虎。狼兄弟。
“唔天好冷,我得回去歇息了。二哥大嫂慢慢聊。”贝傲霜抢在女子前头大步离开。
狡猾的男人从恭王爷对谨王妃的态度上隐隐地觉察到,就算她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他也未必会相信。何况,聪慧如她,绝不会将这般没有证据的丑。事告诉对她十分憎恨的二叔。
鱼薇音望着贝傲霜渐行渐远的背影,几乎将银牙咬碎。然,当余光扫到身侧的青衣男子,便觉得自己真的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了。
“你就那么喜欢与男人瓜葛不清吗?连这种质素的人都不肯放过!”男人的声音在女子头顶盘旋,宛如隐形的利剑,随时有掉落的可能。
女子不予回应,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真恨不得马上长出翅膀飞离这个是非之地。
“与别人牵扯的时候巧舌如簧,怎么到了本王这里就哑口无言了?”听语气,似乎将暴戾收敛了一些。
“王爷,我想回去歇息”声音很小,有点求饶的意味,她实在是不想再跟这个男人耗下去。
“怎么,方才把精。力都磨。耗光了?”嘴角含着轻蔑,语调悠然,“不要作出这副萎顿的神情,变着法地想求饶,莫不如安守本分,老老实实地过完这辈子。”
“这辈子?”女子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强压住怒火,语气是铿锵的,“怎么王爷预备一辈子盯死薇音吗?”
“说对了!”脸上的肌肉令人难以察觉地抽了一下,回答得一字一顿,“这辈子,你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女子听了这话,竟然笑出声来,“王爷真是好耐力!好歹是未来的一国之君,竟对一个小女子专注打压几十年,玉阔国的子民们若是知晓了这件趣事,想来定会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有点遗憾这个年代没有发达的网络设施,如果把这件事Po上网,估计能够博得不少的点击量。想当年她的一个小主人把她卖萌的画面Po了上去,结果一天就获得了一千多个赞呢!
然,贝凌云却被她的笑容给惹火,伸手就捏住她的脖子,——这个动作几乎成了他们每次见面时的招牌动作。
“你是不是习惯了掐我的脖子啊?不掐就活不下去是吗?”有点调侃的意味,实则充斥着无奈。
恭王爷正想说话,一连串喊声却远远地传了过来。
“二哥——,你在林子里吗?父皇的颈疾发作了,明贵妃要咱们去伺疾二哥你在哪里?”听起来是昕王爷的声音。
贝凌云乜斜着仰头的女子,“今天算你运气好。记住了,以后跟本王说话要注意分寸,若是再敢造次,当心性命不保。”
语毕,甩开女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怎么不替好人早点死了呢?”鱼薇音揉着被掐痛的雪颈,怏怏地挪着步子往回走。
刚从角门回到院子里,便撞见了没头苍蝇似的在寻找她的丫鬟。
“谨王妃,终于找到您了”小姑娘拖着哭音,“皇上颈疾犯了,明贵妃娘娘让各位王爷和王妃去伺疾呢您要是再不回来,就糟了”
女子没搭理大惊小怪的丫鬟,径自奔向皇上的居所,由门外候着的太监入内请旨之后,莲步进了门。
“你怎么才来?”坐在榻边的明贵妃不满地斜睨着她,冷冷地问道。
“薇音来晚了,请皇上和娘娘恕罪”说着,上前两步,道了一个万福。
“罢了,起来吧”皇上仰卧在榻上,半睁着双目,表情很是痛苦。
“谢皇上。”女子垂着眼帘起身,挪步到了一侧。
明贵妃不再责骂谨王妃,却把矛头指向了几个随行的御医。
“你们一个个杵在这里干什么?倒是赶紧想想办法啊,没看见皇上现在很不舒服吗?”
御医们纷纷跪下,领头的负责回话,“启禀娘娘,皇上的颈疾不是一朝一夕所得,自然也没有办法在一时之间得到痊愈”
“没要你们即刻治愈,至少得尽快缓解皇上的痛楚”明贵妃打断了御医的话。
“这”御医支吾着,“若想止痛,只能服用‘止痛散’,只是这‘止痛散’服多了是对身体有害而无益的”
“混账!太医院要你们这些废物是做什么的?”明贵妃怒喝道。
御医们赶忙一齐叩首,生怕这位红极一时的后宫主位一怒之下要了他们的性命。
一直冷眼旁观的鱼薇音终于看不下去,喃喃地说了一句:“其实皇上的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
话一出口,全场震撼。
不只是御医们扭头惊望,就连几位皇子也纷纷侧目,自然,反应最强烈的便是坐在皇上身边的明贵妃。
“大胆贱。人,忤逆犯上的罪责你担待得起吗?”虽然口吻愤怒,神情却并没有那么冷,目光也是游移的。
她的话音刚落,未及众人反应过来,贝傲霜就上前一步,拱手施礼,“母妃,莫不如等谨王妃把话说完再治她的罪。或许她有治疗父皇顽疾的良方也说不定呢!”
听了他的帮腔,贝凌云和贝御风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事有蹊跷。虽然两人并未言语沟通,却以眼神交流过后,决定先静观其变。
有了儿子的求情,明贵妃勉强饶恕了谨王妃的“忤逆”之罪,脸色却并不好看。
“好吧,本宫就听听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皇上的痛楚!”
经过刚刚的恐吓,鱼薇音也有点没有把握了,不禁暗暗埋怨自己多嘴。可眼下的状况是,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只能豁出去了,遂,吞了一大口唾沫,强令自己镇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