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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我的‘智慧之泉’没有做不到的事。”
“嗯?”
“不过是个衣带,不用你教我也会。不理你了。你怎么老是唠叨不休啊。”
“喂!”
生气的一弥解下缠在腰上的衣带,轻轻放在和服上面。
维多利加依旧装作没看到。
一弥叹了一口气:
“那我走了。再见了,维多利加。”
没有任何回应。他只好半垂着头,慢慢爬下木制楼梯。
喀、喀、喀、喀
维多利加抽着烟斗,漫不经心听着一弥规矩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喀、喀、喀、喀
远去的脚步声终于消失,过了一会儿听到图书馆大门打开的声音。一弥似乎已经离去,大门慢慢关上,图书馆里的空气随之静止,有如数百年来一样为寂静包围。
无论是直到天花板的书柜墙、遥远上方的庄严宗教画、延绵的迷宫楼梯,都被不动的空气所支配。塔里唯一会动的东西,只有独自坐在最上方植物园,华服少女手中的烟斗。
慢慢凑近嘴边,呼了一口。
呼、呼
好不容易一人独处,维多利加的脸上笼罩寂寞的表情。然后,慢慢张开一弥在场时一直紧握的拳头。
像是精巧洋娃娃的小巧手掌。
跟小孩子差不多的细致指甲,惊人的纤细手指。两个手掌通红肿起,光看就觉得痛。
不久之前,维多利加·德·布洛瓦因为某种原因,溜出无法踏出~步的圣玛格丽特学园,跑到充满神秘的深山村落。一弥发现维多利加逃出学校,一路陪伴在她的身边。维多利加虽然受到他很多的帮助,但是在过程中也差点失丢一弥,维多利加以这双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拼死救了一弥。
没办法拿重物、从来不曾用力的维多利力加,手掌的皮肤非常脆弱,直到现在还是又红又肿,光是轻微触碰都让她疼痛不堪。
一弥当然没有发现平常说话粗鲁,像个恶魔一样的维多利加。一直握紧受伤的手掌
就这么好一会儿,维多利加好像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盯着红肿的双手手掌。偏着头的模样,好像无法理解发生在自己手上的事。
最后,脸上带着无法释然的表情将手掌放在膝上。
慢慢转向地板上的美丽和服。
虽然一弥在场时一直强忍,其实那件从未见过的清爽水蓝色东洋服装,早已夺去维多利加的心。刚才笼罩在心上的深深倦怠,以及因此而生的无聊,还有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无处可发泄的灰色感情,现在完全一扫而空。对于这件第一次看到的异国服饰,战战兢兢地伸出小手。
沙沙!
丝绢的触感,比起维多利加常穿的欧风洋装来的粗糙一些。仿佛用白笔利落画出的睡莲,是她从没看过的花。维多利加接着把手伸向衣带——轻飘飘的粉红色衣带因为上过浆而显得意外地硬挺。维多利加抱起美丽的和服与衣带,微微叹了口气。
“啊啊”
低声呢喃:
“多么美丽啊!”
露出从未让任何人看过,天真幸福的笑容。维多利加一直用和服与衣带摩擦脸颊,久久不忍放下
3
天色已近黄昏。
圣玛格丽特学园宽广的校园里,到处都是强烈夕阳的红色光芒。浓暗的黄昏迫近喷水池、横过潺潺流动的小溪上的桥,以及高耸的树篱。
图书馆钉有黄铜铆钉的大门无声打开,娇小的维多利加漫步而出。胸前小心翼翼抱着和服与衣带,慎重地慢慢走着。
维多利加走过许多地方。
通过喷水池的方。
渡过小桥。
踩过白色细石道,继续往前走。
——校园里位在图书馆对角,有一个迷宫花坛。大约有一个人这么高的大型花坛,做成迷宫形状。是中世纪受到贵族喜爱,不可思议的庭园型态。
金色、淡紫色以及艳红色花朵,在修剪成四方型的花坛处处恣意开放。
维多利加驾轻就熟地走进迷宫花坛。这么一来,校园任何一角都看不到维多利加娇小的身影,就像是幼小的魂魄被吸进黄昏之中消失无踪。
——维多利加在左右靠近的花坛繁花当中直线前进。似乎是走惯的路径,轻易通过第一次来一定会迷路的迷宫。
穿过迷宫之后,那里有一小块地,还有小小的庭院。还有一间令人怀疑要住人也嫌太小,不可思议的两层楼雅致建筑。一、二楼之间以户外的铁制螺旋梯相连。
维多利加快步走着,走进色彩丰富有如糖果屋的小屋。
屋内摆设简直就是娃娃屋。每一样都是豪华而且小巧精致有如特别订制,就像色彩鲜艳的玩具。卧室里有附有挂幔的四柱小床,以及黄铜打造的镜台。看来像是起居室的小房间里,窗边放着儿童尺寸的小摇椅。柜子上摆饰着仿自草莓的可爱盘子以及珠花刺绣的图画。
从地板到天花板,厚重的书籍堆积如山。
维多利加打着呵欠进入房间,把慎重抱在手上的和服与衣带放在迷你桌上,满心欢喜地微笑,以小手不断抚摸和服。
令人联想到老妇人的低沉声音:
“和服、和服久城、送我的~”
以怪异的节奏自言自语,差点就哼起歌来。或许因为高兴的缘故,当场慢慢转身的维多利加差点跌倒。把绊倒的东西归回原位之后,再次兴高采烈摸起和服。
打开大衣柜的门,正打算把和服挂在衣架上,又改变主意停下手。
“他说过当睡衣那个坏蛋。”
维多利加开始努力脱下自己身上的水蓝缎子与黑色蕾丝组成的豪华洋装。
从上往下,依照顺序解开胸前好几层细小蝴蝶结。
正在解。
还在解
总算把蝴蝶结解决之后,下方出现小小的核桃钮扣,再次一一解开。
解开。
继续解开
解完核桃钮扣之后,接着是拉开袖子上的蝴蝶结、解开扣子
好不容易才把所有的蝴蝶结和扣子全数解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或许是身体不够柔软,耗费好大的劲儿才把洋装脱下。裙撑——为了将裙子撑开而穿在腰上,外表状似张开的蕾丝伞的内衣——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好不容易脱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把印有蔷薇花样的靴子一只一只用力脱下。绣着细致花样的丝绢袜子也一只一只脱下,改穿房间专用的柔软芭蕾鞋。然后
“呼!”
维多利加站起身来,因为去掉鞋子的高度,身材更是缩水,看起来更加娇弱。有着大量蕾丝的细肩带背心、三层荷叶边的衬裙、绣花衬裤虽然把整个人撑得洁白蓬松,但还是比穿着洋装时来得缩水。
努力挺直腰杆,总算将蓝缎洋装收回衣柜,维多利加重新面对摊在桌上的和服。
脸上如同往常,冷冽毫无表情。但还是微微浮现喜悦的神情。
维多利加战战兢兢伸出手,伸进和服袖子。
首先是右边。
接着是左边。
轻披在身上的衣物,慢慢将维多利加的身躯包裹起来。
维多利加绽开嘴角。
可是伸出手握住衣带时,维多利加的表情转为诧异。
“皮带?可是没有金属扣打蝴蝶结?可是又太长了”
有那么好长一会儿,维多利加就像猫咪玩弄狗尾草一般,玩弄着衣带。
然后小声说道:
“这是混沌。”
即使这样喃喃自语,还是嫌思考太过麻烦,便将衣带一圈一圈绕在好像快要折断的细腰上。把硬挺的衣带随手打上蝴蝶结,点点头。
或许是不想继续思考,只见她打了个大呵欠,一屁股坐在摇椅上。穿着和服摇晃摇椅,伸手取来手边的书,翻开书页。一手拿着烟斗,点上火开始吞云吐雾。维多利加只是不断翻着书页,似乎沉迷在书的世界里,缓缓摇着摇椅。
夜幕低垂,月光照耀宽广的圣玛格丽特学园每一处。
コ字型的校舍里空无一人,学生所在的宿舍也是一片寂静。
除了四处巡视的舍长发出的悄悄脚步声,以及手上拿着的提灯泄出微微亮光之外,什么都看不到,静止不动。
在这安静昏暗的校园里,有个缓步行走的人影。
娇小的身体还有及肩的棕发。大大的圆眼镜好像不停滑落是塞西尔老师。
手中的油灯发出橘色光芒。塞西尔老师身穿淡灰色的睡衣,配上同色的圆帽。身上披着薄外套,慢慢走在细石道上。
蜿蜒来到迷宫花坛前面,轻轻叹了口气之后便进入花坛。塞西尔老师的身影也像个女鬼突然消声匿迹,从细石道上消失
“我想应该没问题,但是上次又发生那种事晚上还是要巡一巡,确认维多利加在不在才行万一又和久城同学手牵着手逃走就糟了”
一面喃喃自语,一面驾轻就熟穿越迷宫花坛。
穿越小小的庭院,进入娃娃屋。
塞西尔老师缓缓进入已经熄灯,沉浸在黑暗中的寝室。小心翼翼地用手上的油灯照亮附有挂幔的四柱小床。
维多利加小巧的睡脸靠着大大的荷叶边枕头。
金色长发散落在床单上。维多利加的两只小手像小孩子一样贴着脑袋,睡得正熟。
塞西尔老师总算安心:
“一如往常,对吧?”
突然注意到什么,油灯再次悄悄照亮床上。
——维多利加穿着塞西尔老师从未看过的睡衣——是一件看都没看过的水蓝色服装。虽然绑着看来硬邦邦的粉红色蝴蝶结,但是已经差不多松脱了。
“?”
塞西尔老师偏了偏头。维多利加很少做出和平常不同的举动。总是在同样的时间前往图书馆、同样的时间回来、穿着同样的睡衣
塞西尔老师再次用油灯照亮床上。
“咦?”
那件东方睡衣已经因为维多利加的睡相而敞开。在可爱的绣花衬裤上面,可以看到维多利加的小肚脐。
白皙的肚子也被油灯的亮光照得亮晃晃。
塞西尔老师不由自主地笑了:
“唉呀!维多利加真是的,这样会感冒哟!”
喃喃自语说完后便放下油灯,将敞开的睡衣轻轻恢复原状
面带笑容的塞西尔老师走出寝室。
“嗯!”
维多利加翻了个身。
塞西尔老师刚拉好的睡衣再次敞开,白皙的小肚子直接露出来。维多利加发出小动物般“呼、呼”的可爱打呼声。
夜深了
——此刻的一弥,正在男生宿舍的房间里,面对书桌。
法式落地窗上面挂着锦织厚重窗帘。窗边摆着花梨木书桌,课本与字典整齐排放在桌上。挂在墙上的瓦斯灯青蓝色的火焰安静摇晃。
一弥再度摊开下午在村里邮局领到,姐姐寄来的信件,重复阅读好几次。
“纸镇、白色棉衬衫。还有、什么来着?苏格兰格子纹的领子是吗?皮鞋和袜子、钢笔和墨水”
一弥放下信纸,用力叹口气。
打起精神,将出国时带来的苏瓦尔地图和火车时刻表、介绍百货公司的杂志堆在桌上。
接着翻开杂志——
“嗯首先,车站在这里,百货公司在这边算是走路可以到的距离。还有,呃该去哪里好呢?”
抱着头找出其他的资料,陷入长长思考之中。
夜更深了,一弥依然认真写下重点,拟定跑腿的计划
4
“——哈啾!”
就和平常一样,黑暗平静的夜晚过去,炫目的早晨来到圣玛格丽特学园充满寂静的校园。
在朝阳照耀的庭园之中,一向早起的一弥下楼来到宿舍餐厅,朝着风韵犹存的红发舍监打招呼,请她准备早餐,很快就开始吃了起来。
吃完早餐站起身,向舍监道谢离开宿舍。手上拿着手提包,里面装着写有购物计划备忘录的笔记本。
就在一弥朝着正门走去时,远远传来沙沙的轻盈脚步声。在周末的一大清早,究竟是谁呢?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一弥回过头,那个人也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一弥。
因为刺眼的朝阳而眯起眼睛的人——是塞西尔老师。
“早安。”
“久城同学”
塞西尔老师难得一副慌张的模样,小跑步来到一弥面前,一下子转向右边、一下子转向左边,就这样不停重复同样的动作。
“怎、怎么了吗?”
“感冒了!”
“是吗?可是看起来精神很好”
“不、不是——”
塞西尔老师着急地上下挥动圆滚滚的手臂:
“——不是我,是维多利加。她感冒了!”
“维多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