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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辈子绝不写仙侠-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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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你是谁”
  这是沉眠多年的白将离复苏时,对徐岫说的唯一一句话。
  “望天机,我是望天机。”徐岫默默咽下了自己的姓名,不知由何而来的直觉告诉他,绝不该这时候说出自己的名字。
  白将离的神态非常的冷漠,他虽听到了答案,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并未曾理会徐岫,似乎也不是真心想要问他的,于是也不期待结果与答案。他很缓慢的坐起身来,容貌与神态都已经褪去当年所有的稚气与少年模样,他的神色之中有冷静也有漠然,却惟独没有喜悦,更没有什么厌恶。
  徐岫觉得自己像是窒息了一般,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过大概在白将离心中,望天机存不存在,留不留下都是可有可无的,因为在他心中,除了那具尸体以外恐怕再无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白将离下了冰床,他挂在鬓角与眉毛上的霜雪都很快化了开来,他只是伸手拭擦了一把,又为荀修理了理衣裳与头发,神态也是古井无波的,仅是认真的过分,仿佛他的生命中仅仅剩下这么一件事值得他留恋,所以好像倾尽所有的谨慎仔细一般,好好做这么一件事。
  他虽然看不见,动作却很娴熟,大约是即便相隔百年,于他心中的师兄,依旧是清晰可见的。
  徐岫见他动作,仿佛心头受了一记重击,只觉得一口血涌上喉咙,腥甜味已经近在咫尺,却硬叫他咬牙咽了下去;心脏疼痛的好似被人紧攥在掌心中把玩一样,几欲粉碎。他从不愿意叫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今日却是又笑又哭,满面泪痕,仪态尽失,纵然白将离看不见,却也叫他羞耻万分。
  没多久,徐岫就擦了擦脸,跌跌撞撞的扶着冰墙往外出去了,在甬道的拐角处,徐岫没忍住又转头看了看白将离,那人坐在冰床边,满身落寞,却好似与他两个世界一般隔绝而开,再无相溶的机会。
  徐岫咬咬牙,一甩袖,干干脆脆的往外面去了。
  过了良久,白将离方才微微叹了一声,却并没有说什么,就好像他百年前剜出双眼还于生父一样,无话可说。
  他已经失去的太多,也受过寻常人终其一生也不会受过的苦。
  珍惜与守护是什么,也早早就忘却了,若不得到什么,自然就不会再痛苦于什么的失去。
  你要是给我什么,就要全部给我,完完整整,完完全全,都要给我,哪怕缺了一点,没了一些,我也是不乐意的;如果不是只属于我的,那我就不要,既然无法得到,就干脆放弃,总比记挂着不属于我的东西却始终得不到要好一些。
  白将离压下善尸融入之后心头猛然生出的对望天机的亲近依赖,将它死死压制在最底层,又强行抹去善尸仅剩的模糊意识,方觉得好受一些。但再如何剧烈的痛苦也比不过当日的失去之苦,再如何满目疮痍的伤疤也及不上当年的锥心之痛。
  正因为明白,方懂得害怕,他绝不会叫自己再尝第二遍。
  其实这百年来,无论是在恶尸的杀戮与仇恨的阴霾下庇佑自我,还是在善尸的宽容与温和的日光下静观其变,白将离都始终想不明白一个问题。
  当实力的强大,需要毫无牵挂毫无弱点,那他的强大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每当恶尸的阴霾越盖越深,善尸的天地越发广袤,白将离都无法理解,站在这黑白中介的自我,究竟是在痴迷什么,又是在执着什么。
  就好像一个死循环一样,没有什么牵挂便不会再有弱点,心如铁石之时,实力强大便尤为明显;可这份强大的实力,却并没有任何理由存在。纵然仗剑九州,无人敢掠其风采,但他既无争权利禄之心,也对外人眼光毫不介怀,这样的实力,得来又有什么意义。
  当日师兄身陨,不过就是因为他的剑太慢太迟,才会铸就这一世憾恨。
  但既然此心已死,剑再快,哪怕能挽住月辉流光,也无法使时空倒转。在这个世上,他已经不再拥有想要去保护的人与物了
  师兄
  白将离伸手抚过荀修冰冷的脸颊,只觉得心好似都荒芜了一般。
  未必独独是情窦初开的爱意,更多的是这份如兄如友的情谊。
  师兄在他心中惯来优雅从容,冷静沉稳,好似与他在一起,便什么都不会惧怕一般。自己当年与玉英一同抬他去见慕青华,接箫在师兄面前吹奏,这些近乎笨拙的亲昵好似很多很多年前发生过的一般,自己一次次剔除心魔,待两人情爱便要开始之刻,却恰是天涯永隔。
  说这是多么深的爱意,是绝不会有的,否则恶尸这百年来所恨的,便是奢冶了。可师兄却的的确确是白将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当他被生拉硬拽的从心头那块肉上撕去的时候,那胸膛里跳动的肉块便早已残缺不全了,
  说到底,白将离也不过是一个死去的人,再也无法复活。
  世事总是不公的,有些人亲友在侧,还有知己相伴;可他在这世上仅有的一个待他好的人,却也被上天夺走了。
  父母抛弃,白将离从未怨过;师兄弟情疏,白将离未曾恨过;门派灭亡,白将离并未憎过;师尊离世,虽觉伤怀,也不曾悲痛欲绝
  这些人,这些事,总是叫人要接受的,除去师尊颓然多年,黄泉忘川一遭未免不是好事以外,白将离与其余感情甚为疏散,即便觉得可惜可悲,却也不曾怨恨天道,不曾厌弃天道。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师兄,偏偏是这个人,偏偏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不因他人也不因利益,单纯待他好的这个人被夺走。
  被挖心弃尸,被抛于冰洞之中,在绝望中死去,魂消魄散,形貌狼狈。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为什么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夺走他的生命!
  白将离还记得异常深刻,他在归还双眼的那一日,奢冶所露出的那般震惊苦痛的模样,令他心中畅快无比。
  他双目空洞,血迹蜿蜒的从眼眶中流出,用那般可怖的形态近乎恶毒的告诉奢冶:“这百年来,我唯有与师兄师妹在一块儿时方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而不是一柄剑一块冰一块石头自出生到现在,我再如何孤独绝望,也不至如今这般。我曾想与师兄师妹他们一同遨游九州,贯彻天地”
  “我感激你与鸾姬给我性命,叫我感受那样的温暖与快乐,所以我从不曾恨过你们。”
  “如今哪怕我恨不能死上万次,心如刀割,也仍不恨你们。”
  他听见奢冶哑着嗓子喊他‘将离’,隐隐想要笑出声来,却忍不住流下了泪。
  师兄的死去,好似在他濡慕父母的盼望上狠狠刺了一剑,这便是他贪心的下场,是他贪婪的结局。
  这便是他该受的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叫自己安心依靠的人,却也间接死于自己血缘深厚的亲人手中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双重背叛与绝望一样,白将离的心性当年才是个腼腆的冷面少年而已,却要承受这样的打击
  但这件事,我虽不能剧透,却可以说白爸爸是绝没有错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尽可能的去希望白将离受到的打击小一些,他跟白妈妈一样,都爱着自己唯一的血脉,只是他没有想到白将离孤独至此。
  白将离的表现,其实说在他心头捅刀,也不过是这么痛了。
  顺便说一句,后文也会提到,但是这里还是先跟你们讲一下好了,白将离生出来就是天盲,之前他的眼睛其实就是奢冶的眼睛,现在又被白将离还给了奢冶。

  第二十三章

  晚风吹过长廊,留下满地落花,归巢的鸟儿飞入了满天的红霞之中。
  徐岫坐在屋中,橘红的霞光幻化为冰冷的黑夜,光透过纸窗,将他的面容从晕红照成苍白。他就像一尊木人一样,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却像是虚假描绘的图画一样,当沾了水擦干净了,便一点笑容也没有了,看起来非常吓人。
  夜又深了一些,连当空皓月都被乌云遮住的时候,鸾姬推开门进来了。在这个世上还没有能令她害怕的东西或人,所以自然不在乎徐岫的表情,可她走的很慢,每一步都极为迟疑,仿佛有千斤一般凝滞在她的足尖,甚至没有坐下来。
  “你还记得那个约定吗?”鸾姬静静的说,她的脸上充满了憔悴与心碎,这个世界上能给她这么大打击的人,除了奢冶,只剩下白将离。她依旧笑着,可那种笑容却并不是喜悦的,反而显得非常空洞。
  “我没有想到,你的心是冰渣做的。”徐岫几乎要发怒了,可他还是忍了下来,将一切咽回了喉咙之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也说不出口一句话了。
  鸾姬静静的笑了笑,终于坐在徐岫的对面,然后拢了拢自己的长发,看起来温柔素雅,然后说道:“可你的心却是肉做的。望天机,我当日要你随着离儿回云隐鹤鸣,不是等如今你来质问我的。那一日你问我即便是最后与离儿在一起,我也不后悔么?你还记得我的回答吗?”
  “你说若我成了,也是我的本事,你与奢冶绝不会阻挠。”徐岫沉沉的说。
  “我今日,也还是这个答案。”鸾姬几乎要落下泪来了,可她终究只是看起来憔悴的惹人心痛,昔日的天女,今朝的魔尊夫人,她是绝不会在普通人面前流泪示弱的。
  徐岫或多或少有些察觉到自己恐怕伤到这位母亲的心了,可他想到白将离,却就绝不容许自己心软。
  但凡鸾姬与奢冶对他有一丝感情,就绝不会让白将离堕落至此。
  “你还是不肯放下你的骄傲。”徐岫叹了口气,“你唯一的孩子深陷黑暗,你却只想到找外人来救他,亲情淡薄如此,除了叫人唏嘘叹惋,还叫人觉得可悲。”
  鸾姬摇了摇头,似乎忽然坚定起什么似得,淡淡说道:“若上天要我重来一次,我也绝是如此行事,只是若能够只盼着离儿不要再受这么多苦楚才好。”徐岫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鸾姬如此执着于如此堪称错误的行为,但他心中却起了古怪,觉得恐怕是自己错了方向,但委实不敢全盘推翻,只是开始猜测别的可能性。
  “他这一生,绝不该与寂寞为伍。”
  鸾姬知道他这是应了,便微微舒了口气。
  “既然言尽于此,我也无意留你”徐岫直接逐客。
  鸾姬轻轻叹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但当她打开房门的时候,却是白将离站在外面,也不知道听了多久。鸾姬的神色先是狂喜,又变得温柔,最后直直流下泪来,手伸了几回,终是攥紧了拳头,轻柔的抚摸了一下白将离的脸庞,温声说道:“离儿。”她这般唤着,就好像在唤自己心头的宝贝,像是一个母亲在唤自己刚出世的孩子。
  可绝没有一个母亲,会像鸾姬一样的铁石心肠。
  白将离既没有打开她的手,也还回应了她,但他却是冷冷淡淡的唤她:“鸾姬夫人。”
  他的话像冰渣,像毒液,那四个字仿佛毒药侵泡了白将离的舌头,那般顺溜的就脱出口去,对鸾姬而言,简直可说是恶毒至极。
  简直不如什么都不说。
  可鸾姬什么都没有说,甚至将白将离搂在怀里轻轻的抱了一下,可又不敢抱太久,很快便自己放手了。她又对白将离细细嘱咐了一些琐事,留恋的看了会他,才慢慢离去了。
  看来,鸾姬宁愿白将离伤她的心,也不愿意白将离一句话都不对她说。
  徐岫依旧坐在那儿,背对着白将离,一句话也不说。
  他心里虽然有难过,也有伤心,却绝没有对白将离的愤怒,因为徐岫这一辈子都不会对白将离生气的。
  白将离走了进来,轻轻的问他:“望天机,你会不会乐器。”他手上拿着龙箫,凤箫被他别腰间,可徐岫统统看不见,端端正正的坐着,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墙壁。
  “我会”
  徐岫的确会些乐器,但都不大精通,他有时写文,写到用乐器做兵器的主角或是配角,习惯自己去看看该乐器入门的书籍,有机会再自己玩一玩。谢苍跟东华喜欢收集乐器,尤其是东华,他书房里几乎放满了古典乐器,谢苍倒是偏西洋多一些,钢琴小提琴之类的不少,他自己对大提琴比较擅长。
  两个败家玩意。
  想起昔日的好友,徐岫近来沉闷的心情也不免好了一些,扯扯嘴角也算勉强露出个笑容来,转过身来对白将离轻声说道:“我会琵琶。”他虽然对乐器都或多或少了解一些,但有一些着实是无法上手,唯独琵琶弹得好些。
  白将离迟疑了一会:“我没有琵琶。”
  徐岫看着他略微有些窘迫的模样,几乎忍不住笑了出来,歪过头看了看他。白将离又迟疑了一会,忽然又什么都不说了,只是变得非常冷淡起来,摇了摇头说:“没事了”
  白将离的表情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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