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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受伤了!受伤了!
唐抒阳仰天一阵狂啸,高亢的嗓音自他胸中迸射而出,慑人心魄,震动四野,似又连绵不绝,荡向整个扬州城、以及更远的远方。
号角呜咽,鼓声渐歇,弓箭手放下弓弦,兴兵徒然站立,不明所以地看着帅帐之前站着的甲胄将领,将领高声说了一句什么,两个守卫便抓着唐抒阳走向帅帐,而他竟然毫无反抗。
他是否要在面见隆庆王之际行刺?他已经受伤,别说全身而退,行刺已是不可能!他一定会死的不,他不能死不能死我不要他离开我
似乎被人狠抽了一鞭,全身血液凝固,神思恍惚,却又无比清醒;隐忍心中剧痛,我昏然举步,朝着营场走去——即便是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兴兵围拢过来,强硬地抓住我,我拼命挣扎,大声叫嚣:“我要见隆庆王,隆庆王,你给我出来!出来!”
近了,近了,唐抒阳转首看我,神色严肃,眸中盛满了责备之色,眉梢却微有笑意。
帅帐前方,赫然出现一个墨蓝甲胄的将领,身量威武,气度倨傲,威风凛凛,左右两侧分别站着四个亲兵铁卫。阳光照亮他的铁甲,遍体发光,刺得我眼睛涩痛,只得移开目光。莫非他就是隆庆王?一定是的!暗暗咬牙,我全身剧痛,一股恨意自四肢百骸掠起,急速地涌向心口,只觉照在身上的阳光愈加毒辣。
天杀的隆庆王!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为爹爹与哥哥报仇!
旁边的那个点头哈腰的白袍男子,走近隆庆王,卑躬屈膝地慎言道:“王爷,这个女子便是白痴皇帝的皇后。”
隆庆王深深地看他一眼,浓眉飞扬,探究的目光不屑而兴味十足:“他是皇后?为何是男子?”
我仔细一看,可不是扬州城横行霸道的马英效?呸,居然成为兴兵的走狗!他颔首低声道:“他打扮成男子,以便躲过”
《》第1卷 一个朝代的覆灭 我的女人
隆庆王不耐地挥退他,转而朝我说了一句,是兴语吧。不及防,抓着我的两个兴兵扯动我绾起的发束,瞬间,长长的乌发飘洒开来,覆在我的脸侧。
可恶的马英效!我狠狠地瞪他一眼。
隆庆王转身进帐,冷冷地抛下一句兴语。我赶到唐抒阳的身边,眉目**,隐有泪光闪烁:“你受伤了”
唐抒阳猛的提力,咬紧牙关,拔出深埋血肉之中的箭矢,一行清水顺流而下他拉起我的手,板起脸孔,灼灼目光迫视着我:“不是让你回去吗?小丫头越发大胆了,回头好好收拾你!”
严厉的话语,语气却是宠溺而温情,令我心头泛酸。我只是柔柔地笑看着他,无所畏惧,尽管眸中涨满的泪水即将倾泻而出。
我知道,只要我站在他的身边,他便不会出手行刺隆庆王,我们便有可能全身而退。
他握着我的手,一起走进帅帐。隆庆王背向而站,八个亲兵铁卫分立左右,腰挎宝刀,神情肃穆。听闻我们进来,隆庆王转身打量着唐抒阳,浑身上下时刻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度,黑眸微射出凛冽的光,豪迈一笑:“兄弟,好久不见,此番前来,一定痛快地喝上几杯!”
如此浑厚的嗓音,仿佛在哪里听过。我举眸仔细看他,浓眉乌黑、峻拔,额眉宽阔,眼中锋芒四射。如此容貌,确实是兴族的面貌,却依稀在哪里见过,有点熟悉。然而,他竟然会说中原汉语,且称呼唐抒阳为“兄弟”,莫非,他们早已相识?
唐抒阳放开我的手,抱拳答谢,微眯眼眸,不卑不亢道:“不敢!王爷一句‘兄弟’,唐某甚为感动。要说与王爷喝上几杯,唐某自认没有那个心情,也不敢扫了王爷的雅兴!”
隆庆王稍一拧眉,便有所了悟,却故作迷惑道:“为何?说来听听?”
唐抒阳锐眸中微射出凌厉的锋芒,沉声质问道:“王爷,唐某直言,当真要屠城十日么?”
隆庆王哈哈郎笑,自有一番非凡的气魄:“此番前来,兄弟该不是来劝本王封刀的吧!”
“正是!”唐抒阳轻轻地吐出,凝重的嗓音仿佛自胸中低闷地透射出来。
“兄弟好气魄!”隆庆王赞赏道,威严的目光转而投向我,嗓音中略有取笑之意,“听闻你身旁的女子便是白痴皇帝的皇后,不知兄弟与她是何关系,是为她而来的吗?”
眸光相触,我直接而凛然地望着隆庆王;他的浓黑眼睛却是紧紧一眯,瞳孔骤然收缩,定定地看着我,惊讶的目光隐隐发颤,死死地凝注在我的脸上。
心口一跳,不解隆庆王为何如此看我、如此惊讶。顷刻间,他平静的脸孔风云涌动,深深动容,惊散了眸中的锋芒。
——
心中千般疑惑,我不甚他的炽热目光,赶紧撤开审视的目光,不再看他。唐抒阳自是没有忽略他奇异的脸部变化,疑虑地看着他,紧紧握住我的手,那倏然加紧的力道令我暗自抽气。唐抒阳沉声道:“此事与她无关”
隆庆王一惊,方才回神,看见唐抒阳与我的亲密,面容倏然冷肃,眸中凝聚起猎鹰的芒色:“你劝本王封刀,本王可以考虑,不过,本王要与扬州小朝廷的皇后谈一谈。”
与我谈谈?隆庆王意欲何为?方才他看我的眼神,仿佛先前早就认识我这,完全不可能!
帅帐中,带刀铁卫仿佛铁人一般纹丝不动,隆庆王与唐抒阳之间的形势愈显微妙,言谈之中笑里藏刀,满面春风之中机锋凌厉。帐中愈加闷热,闷热的气流仿佛凝固不动;两个健昂的男子互瞪着对方,脸容平静无澜,四只眼睛的视线却是刀光如火剑影如冰。
唐抒阳轻松地付之一笑,英挺的眉峰扬掠起一记狡诈的讽刺:“王爷该不会对兄弟的女人感兴趣吧!”
女人?唐抒阳的女人?呵,唐抒阳也发现隆庆王方才的反常变化?担心隆庆王打我的主意?以“兄弟的女人”警告他勿要染指吗?如此想着,虽是嗔怪他瞎说,心中却是默认了一般,并无丝毫不愿与介意。
隆庆王扬眉浅笑:“哦?当真有趣!原来兄弟的女人竟是前凌余孽!”他炯炯有神的眼中精光流动,似是随意道,“兄弟未免小看本王了,如兄弟不愿,本王也不强人所难。请便!”
唐抒阳下颚一抽:“唐某并非狭隘之人,好!半个时辰之后,请王爷将她毫发无损地交予唐某。”
“那是当然!”隆庆王豪迈答应,抬手请他出帐。
唐抒阳握住我的胳膊,凑近我的耳际,薄唇轻启,以极其低沉的嗓音嘱咐我:“一切有我!我就在外面,回去再商议!”
话毕,他毫不犹豫地跨步出帐,我转身愣愣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于帐帘之外,八个亲兵铁卫依次鱼贯而出,心口一紧,冷意袭来,隆庆王单独与我面谈,究竟有何用意?
一股热气自背后席卷而来,我骤然转身,惊见隆庆王孔武地杵在我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口幽黑的深潭深不见底、暗潮滚涌,仿佛要将我一口吞噬下去。
疑窦丛生,浑身冒出丝丝的惧意,我举步撤离,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冷静道:“隆庆王有何见教?”
我要杀他,我要报仇,却——不是这个时候!
隆庆王摘下铁甲头盔,搁在案上,露出一张豪迈、粗犷的脸孔,前额宽阔,浓眉粗峻,黑眸炯然有神。他牵动唇角,赞赏道:“姑娘胆识不小,也甚机灵,本王甚为钦佩!”
气息一窒,我呆了一呆,这话甚是熟悉,依稀听过,却想不起来何时何地何人对我说过。我抬眸仔细看他,这张脸孔,也是略有熟悉之感
隆庆王粗眉一扬,兴致盎然地问道:“你叫端木情?可还记得三月十六日、洛都龙城毓和宫北面的梨园?”
《》第1卷 一个朝代的覆灭 发誓要你
我轻轻凝眉:洛都,龙城,毓和宫,梨园,属于西宁怀宇与我的幽密之所,他怎会知晓?三月十六日?是的,我进宫觐见贵妃娘娘与皇太后,夜里,在梨园碰到一个刺客。//然而站在我眼前的隆庆王怎会知晓?刺客?莫非刺客便是他?
我蓦然一惊,瞪大双眼望着他,如此身量!如此脸孔!如此浓眉!呵,没错,刺客便是隆庆王!隆庆王便是刺客!
隆庆王低低一笑,一缕快意从眉心缓缓地流淌而过:“你终于想起来了?好不容易啊!”他的嗓音浑厚似有感慨,却突然眉头一皱,眼中锋芒分外灼热,“你是他的女人?”
他所指的“他”,自然是唐抒阳!我不解他脸上的风云突变,一时愣住。他风云雷动地跨步上前,大手扣住我的双肩,猛然用劲,几乎要捏碎我的肩骨,疼痛从双肩蔓延开去,震住我的心魂。
我轻咬下唇,紧眉迎上他眸中的怒火,只听他低声吼道:“说!你到底是不是他的女人?”
我岸然而语:“我是扬州凌朝的皇后!难道隆庆王不知道吗?”
不知他为何要追根究底,更不知他是何心思,他想要知道何种答案?肯定?是否会做出愈加疯狂的事情?否定?是否有所松懈?我只是在赌,以梨园的刺客赌一把,以隆庆王的反常言行赌一把!
隆庆王紧绷的身躯骤然松懈,微有趔趄,双手徒然下垂:“本王就知道,你不是唐抒阳的女人!只是本王根本没有料到,你竟然是白痴小儿的皇后!皇后”
我冷笑道:“我是何身份,与你无关!”
他微怒地看他一眼,眸中黑色的光华冉冉流动、深远幽暗,自嘲道:“你知道吗?本王找遍了龙城,怎么找不到你!本王以为你死了,然而又希望你逃出宫了,所以,每到一个州县,本王都会找你,漫无目的地找你”
“因此你便下令屠城?你丧心病狂——”我吼叫出声,眼中泪光盈出,微微闭眼,眼前恍然出现一个个可怖的景象:爹爹、哥哥、嫂嫂的惨死,那堆得高山一般的尸体,那满城蜿蜒的鲜血,那弥漫整个长空的腥臭令人发指的屠城,禽兽不如!
隆庆王伸手扼住我的下颌,揽紧我的身子,靠在他的胸前铁甲上,顿时,铁衣的冰凉沁入肌肤,惊彻我的心绪。////他浓眉浅笑一如清风拂面,温和道:“不,不,屠城与你无关,假若屠城能找到你,本王便会屠城,可是,屠城会把你吓跑的!”
我不挣扎,亦不惧怕,镇定而坚毅地命令道:“放——开——我!”
“放开你?呵呵呵呵”他朗朗低笑,仿佛耻笑我的愚蠢与无知;黑眸幽暗如海、滚动着一浪又一浪的情意,嗓音越发低沉,如泣如诉,“那夜之后,我便发誓,我要你!要你成为我的女人!每个午夜,苍狼哀嚎,那便是我的心在抽痛;你知道吗?我时常梦见你,梦中的你,在我的怀中微笑如雪、温柔如水、坚强如刀”
他的双臂愈加紧迫,他的身体僵硬如磐石、颤抖如柔柳,仿佛经受着极大的考验;他缓缓阖上眼睛,神色痴迷,已然醉了一般,黝黑的侧脸摩娑着我的脸颊,微有粗粝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我浑身一震,不敢动弹——
我很想挣脱他的双臂,拒绝他的轻薄,然而我非常清楚,我不能、也无力挣脱,假如惹恼了他,唐抒阳将有危险,心中的如意算盘也将无法顺利进行。
“本王”,变成“我”,仅是一面之缘,他便要我成为他的女人,呵,隆庆王当真对我用情深不可测?不明白!真的很不明白!
隆庆王目光灼烫,仿佛全身的血液涌动不息;我浑身冰冷,任凭他深情款款地吻着我披散的乌发,任凭他烫人的掌心抚摸着我的后背:“跟我回洛都,成为我的隆庆王妃,好不好?嗯?”
冰冷一笑,我冷漠地拒绝:“我——恨——你!”
隆庆王身子一僵,抖动着放开我,眉梢飞掠起浓密的失望之色,须臾,黑眸中兴起一抹炯色:“我即刻下令封刀!”
我愤恨地挣开他的双臂,讽刺道:“你以为下令封刀,我便不会恨你了吗?”凶猛的仇恨犹如洪水决堤,瞬间将我淹没,我恨不得那凌厉的目光是一把利刃,插入他的心口,一刀了结他的性命,“我的爹爹、哥哥、嫂嫂,我的亲人朋友,都是你害死的,你的两只手、你全身上下都沾满了他们的热血,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你!要我成为你的女人,除非——我——死——了!”
隆庆王按住我的双肩,嗓音痛楚而低迷:“你在发抖!”他哀叹一声,黑眸中流泻出一缕缕的凄痛,“你当真如此恨我?”
切齿的声音从咽喉深处挤出来,绝烈的仇恨自四肢百骸迸发而出:“是!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他的眼睛疲惫地闭了一下,脸色归复为平静无波的湖面,语声无澜:“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