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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不过是两日未见,此时竟有如隔三秋的错觉,见他正反手立在碧罗纱窗之下,将背影落了我的眼中,一直颀长落寞。这样的背影我已瞧了许多次,只是今日愈发觉得心酸,一面摁下不绝如缕的念头,一面静悄悄地踱到他的身后,原以为他会如往常一样察觉到我的靠近,一面云淡风清地唤我的名字,不料,这一次真是不知望了何处失了神。
我算是得了逞得轻拍了他的肩处,难得一见他有些恍惚的模样。
“寺玉!”他恍回了神,伴随着一丝笑意在唇处漾开。
我心里有好些话想说,一时竟不知从何处说起,只是直直地瞅了他半晌。
倒是他宠溺地笑了笑:“都近午时了,平日在府上也不见你睡得这么沉!”一面又以手抚上我还未来得及梳理的头发:“怎么在宫里,倒睡得更安稳了?”
不说也罢,既然被提及了,我不禁嗔怪道:“若不是王爷您的事,我会被扣留在宫里么?”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戚色,一面神色又凝重起来:“这件事,我自会去与太后阐明!”
“阐明什么?”我踌躇了一刻,终是追问道。
“阐明什么?”他却重复了我的话,半晌才淡淡地说道:“张大人的千金,太后的侄女,怎么也不能委屈怠慢了!”
“怠慢?”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一时有些迷惑,究竟怎么才是委屈怠慢,是娶回家中共侍一夫,还是拒婚?
他瞧得懂我眼里的不解,却笑了问道:“你说呢?”
我未回答,却是云珠端着茶盘上前,朝他走来:“王爷,请用茶!”
我返身上前接过茶,又听见殿外不知何处传来刻漏监的报时,不禁笑了说道:“又是午时了
她听也笑了点头:“该用午膳了,我这去吩咐传膳!”
眼瞧着她的身影出了殿门,我才转过头来,朝奕肃笑了说道:“好了,这会清静了!”一面伸了手引他坐下。
“太后对你,也将话挑明了吗?”我一面将茶推至他的眼前。
“只是提起过此事!”他的目光像是落了雕漆茶盘,那茶盘上镂刻着海棠花,栩栩如生“一时也没有上心!”
我听得一愣,这话像是早就知道了,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却是清冷淡薄,确是不上心的模样。
“而且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与你提起!”他像是兀自笑了笑,一面执起杯盏,想了想却又问道:“皇嫂为难你了?”
“没有!”我忙摇了摇头,只瞧了他的眉已微蹙,皇室赐婚的事情何须过问我,原来是他想将此事悄无声息地按下,才引得太后寻了我来施压。想到此处,再望着这张脸,不觉心疼至斯,终于缓缓开口道:“其实太后的话也不无道理,我空占着这个身份,既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也解不了你的心结。对你来说,是否有些不公平?或者是让你委屈了?” 声音不觉越来越低,在喉间好一阵徘徊,又心一横地落了地,“也许你真的可以,可以考虑”
话一出口,目光也如水一般滑至香几上,佯作无意地瞅着那入木三分的金鹊衔枝,又是双宿双栖。
“我的心结?”他沉默了一刻,却是反问道,不待我说什么,又问了一句“你是这样想的?”
我点了点头,却又暗暗念叨,我心里如何想的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愿耽搁了你,委屈了你,一面又开口道:“也不定是那位称夜澜的姑娘,只要你心里有意的,或是合适的,都可以吧!”
如预料一般又是一阵缄默,才听得他开口说道:“我会考虑!”
这声音听不出感情,一如既往的淡定,又轻若柳絮,只是划过心间时,还有一丝颤巍巍。这才看向他,又笑了笑:“不过你可要早做决定,我才能早早离了这牢宠一般的宫里!”
“好!”听得这声回答,抬头间瞟见他的手上一颤,杯盏中的茶水不觉泼了出来,几滴正溅了他的指处。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戚然,脸上浅薄的笑意已有些冷涩
恰好云珠正从殿上进来,身后却是三四人端着膳食随行。云珠指了案上,遣了他们摆好碗碟盘食。
奕肃起了身:“我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你还未去请安?”我听得一怔,原以为他来了慈宁宫,早去见了太后。
他只是摇了摇头:“刚从御书房出来!”
“你这几日都去了御书房么?”我瞧了他眼底的倦色,禁不住多问了一句。
“是啊,这次回京,除了给太后祝寿,还有其它要事!”一面说着话,一面随了他出了殿,只是一跨过殿槛,只觉冷风吹来,寒意蹭地袭上。
他一面伸手要替我揽紧裘衣,不觉低头离得近了,忽然手上的动作停了,却发现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竟有些难看,又撞上我的目光,却是莫名复杂。
“怎么了?”我心里一惊,慌忙问道。
他像是怔了一刻,才摇了摇头,像是苦笑似的:“不用送了,太冷了,回屋里去吧!”
我不语,只固执地伫了殿前,目送着他的离开。
待到云珠不知何时也杵了身后许久,又上前靠得近了:“姑娘用膳吗?”
我头也不回,只是喃喃自语:“也不知这样好不好!”
她像是听见了,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姑娘!”
我转过头去,朝她笑了笑:“我没事,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一面说了,一面越过她,径直朝殿里走去。
约模申时,太后忽然召见,我只思忖着奕肃多半与她作了什么交涉,不觉揣着有些忐忑的心情晋见。
待我到了慈宁宫时,又是好一番请安,太后又赐了座,却是坐了夜澜身旁。而皇后也在殿上,与太后隔了香几而坐。
太后端坐了凤榻上,手上却抱着一个锦黄色的襁褓,她正满脸喜色地盯了那孩子瞧着,一面朝我说道:“寺玉,来瞧瞧本宫的小皇孙!”
我顺了话,便走上前去,低头一看,约模周岁的模样,正闭着眼睛酣睡,襟褥被掀开一角,隐约露出个粉砌玉琢的小手,有些不安份地拽着襟褥。
这孩子睡得很踏实,安份静谧,不觉又多瞧了两眼。
“瞧瞧,睡得多熟,这模样真像皇上小时候!”太后洋溢了一脸慈爱,声音也是轻柔地若柳絮一般。
“是啊!”身旁的女子也笑了附喝道,这声音婉耳若莺语,我不觉抬了头,便是刚才进来时远远瞧见坐了太后身旁的女人。攒珠髻高高挽起,饰着朝阳凤挂珠钗,身上的湖绿色锦裘刺绣花鸟,金珠玉石缀饰,一瞧便知是妃嫔的身份,与皇后的端庄娴静不同,这位妃子眉梢间别有一番娇艳,目若秋波,粉面含春,丹唇不扬自笑。
太后察觉到我的目光落了她的脸色,一面笑了笑朝我说道:“这是孙妃!”又指了那锦黄襁褓里的孩子;“便是祁镇的母妃!”
祁镇?像是电闪火石间,一些像是史记一般的文字闯入脑海中,朱祁镇是明宗皇帝的长子,后被立为太子,明宗皇帝驾崩后顺利登基为帝,是一位幼年天子,而其母妃在明宗在世时,就被封为皇后那些文字如一幅卷轴,缓缓展开,待到意识到这些,蓦地万分惊讶,
不觉定定地盯着那孩子半晌,却是太后的一句话将我唤醒:“瞧寺玉的神色,怎么像要吃了本宫的皇孙似的!”
我听得慌忙抬了头,脸色不觉有些苍白,迎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强自镇定下来,笑了笑:“太后恕罪,寺玉只是瞧着皇长子模样可爱,心里欢喜,不觉失了态!”
“哦?”她却像是不置可否,倒也没有计较,一面将他的小手搁进了襟褥中,一面不紧不慢地说道;“做女人的,没一个不喜欢孩子的!”她又抬头却是看了看夜澜,笑了笑说道:“将来四弟的孩子,模样性子定是上乘!寺玉也会喜欢的!”
这言外之意,我自是明白,又听得语气越发地笃定,我不禁抬头看了看夜澜,在太后的颇含深意地注视下,只是笑了笑低下头。从一进来,便见她一面含笑着倾听我们说话,双手端放了膝上,庄雅淑静。
等到我离了凤榻,被赐坐了她的身旁,抬头望见她的侧脸,愈发觉得娴静温柔,一面想着,这样的人配给奕肃,彼此都不会委屈吧。只是这念头从心底生出,忽然一丝隐隐痛意,也是转瞬即逝,快得辨不清是否真的存在。
幸而这殿上的话还是此起彼伏,没有一刻的清静,也教我失了认真思索的空闲。
“这几日皇上朝事繁重,你们这作妻妾的,都要小心服侍了才是,若是无事便不要去打搅!”太后半是温婉半是严肃的语气。
“臣妾谨记母后的教诲!”这中规中矩,听不出一丝波澜的答话,便是那依旧正容的皇后。
而那孙妃娘娘,一面还算乖巧地点头,一面又作了委屈的模样说道:“母后说得是,只是这几日,臣妾别说打搅了,便是皇上的龙颜也未得见上一面!”
这有些娇嗔,掺了丝戚怨的声音很快被冷漠的话给压了下去。却是那一惯沉默的皇话发了话:“这后宫三千,若是个个和孙妃一样的心思,日日都要见皇上…!”
话未说得清净,只是闻者都听得明白。那孙妃也不恼,一面点头说道:“皇后教训得是,只是臣妾素日多得皇上恩宠,一日不见,心里挂念得紧!这才说了些愚昧的话。”一面低头敛目,只是得意的神色悉堆了唇角。
“这皇宫上上下下上千号人,都是皇上的奴才,服侍皇上、取悦皇上是你们的本份,皇上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皇后不言,却是太后发了话,倒未疾言厉色,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三宫六院是祖宗的规矩,为的是确保我皇子皇孙,龙脉不绝…!”
说到此处,她的脸上却露了一丝戚色,一面爱怜地瞧了怀中的皇子,有些切切地说道:“等了这些年,也就单单一条龙脉!”
话落了地,殿上的人都有些屏气噤声,幸而太后又恍回了神,却是笑了说道:“寻常男人都要三妻四妾,何况他不是寻常人,他可是皇上!”
一面说着,却又朝我们这边瞧来,看了看我,又朝了夜澜笑道:“日后你进了四王爷的府上,对王爷要服侍周到,对寺玉也不能没个规矩,长幼先后要分得清楚!”
她羞涩地低了头,一面轻声说道:“太后教训得是!”
这三个女人的一席话,就像是一场戏,恁得熟悉,早已将我听得心神涣散,仿佛看到了不远的将来,这样可笑的场景,脑海中斥过奕肃的样子,他是依我的话,考虑了,答应了,回了太后的话了?
不觉身旁的人轻扯我的袖处,耳边又传来一声切切的低语:“姐姐,太后正问话呢!”
“不要唤我…”我腾地用力,一把甩开她的手,蓦地撞上她被惊吓住神色,顺势将那余下的字吐了出来:“姐姐!”
话出了口,我便知自己失控了,不觉低了头盯了地面。耳边终于清静了,却是有些怕人的清静,这一刻的气氛僵硬得很,就像是满涨的气球,一触即裂。
不知静了多久,终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却是那个孙妃,依旧温婉的声音,此刻更像天簌之音:“寺玉姑娘脸色不好,怕是累了吧!”
又是一阵沉默,我无奈之下,便要借势告退,便鼓起勇气抬了头,朝太后欠身拜道:“寺玉一时不适,胡言乱语,还请太后恕罪!”
她却是定定地看了我半晌,一时也瞧不清她眼里是否渗满了怒意,幸而终于点了头:“身子不适,要好好调养,今日陪了本宫这么久,你也累了,先下去吧!”
我得了话,忙点头答谢,一面便要退出去,又听得皇后也开口辞退:“臣妾打搅动母后多时,这也一道跪安!”
“下去吧!”太后像是有些倦怠,一面也懒懒地发了话。
皇后的凤鸾御驾一干人候了宫外,我一面欠身也朝跪安,她却伫在原处,依旧冷漠地盯着我,从第一眼见到这个皇后,就觉得她对自己有莫名敌意,也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竟不敢也不愿贸然相问,一旦离了宫中,再不相见的人,何须耿耿于怀。所以见了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言。
见她一言不发,自己一时又不能撤下,正觉得进退两难,不料她开口说道:“真是个可怜的人!”
这话入耳,听不出一丝怜悯,当意识到是对自己所说,蓦地抬了头迎上她的目光,冷若寒潭,素日端庄轻抿的唇竟挑了挑,弯作一畔冷笑,又掺了丝嘲讽:“不知道是本宫可怜,还是你可怜!”
我听得深深一怔,满心疑惑却也不能开口,只听得她又冷笑了一声:“一个死了,一个又要娶了!一个” 她的脸色却蓦地难看了,一甩宽大的锦袖转身,身后随了一干宫女,徐徐离开。
我一直在想寺玉会不会爱上奕肃不过写到现在;我还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