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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那这个世界将变成什么世界。”嫦娥听得似懂非懂,指着二柱子的鼻子,“你好坏,搞得我心里快活得像怀里揣着一只兔子,明天我要回家了,哪有这么相亲的,一相就是十天的,我们村上的人要知道了,还不把我笑话死,说我嫦娥没有见过男人,见到男人就走不动路了。”二柱子说,“你去,我也去,到你家看看你爸,我的未来的老泰山。”说去还真得去了,从二柱子验上兵到他离开家的一个多月里,她们几乎形影不离,在二柱子家黏糊半个月,又到苏北的嫦娥家里黏糊半个月,连公社武装部给二柱子发喜报的那天,二柱子都不在家,喜报还是大柱子给接下来的。
本来,二柱子打算当兵二年后,探家时再结婚,可以先过个帖子,嫦娥没什么,他的妈妈不愿意了,私下里对嫦娥说,“闺女呀,这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两年后谁知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还是趁热打铁吧。”嫦娥一想也是呀,她对二柱子说,“你现在地位比我高,二年后你要是变卦怎么办?嘴上无毛,说话不牢,不行,就现在结婚,要不然就散伙。”
处在情天恨海中的二柱子,那里舍得散伙。于是当月见面,当月恋爱,当月结婚,当月二柱子离开了他的新娘,参军到了内蒙古大草原。当时应征的兵强调未婚青年,说是结婚,实际上也就是把结婚证拿了,两个人从法律上是名正言顺的入了洞房,并没有办喜事,因为没有时间准备。在农村有一个不成文规矩,不操办酒席,是不能算是正式结婚的,许多父老乡亲是不认账的。
二柱子临走时,曾经许诺旮旯村的父老相亲,“等二年后,我二柱子探家的时候,再热热闹闹的补办喜事,让旮旯村的乡亲们,喝得没有一个清醒的,全部大醉三天;”二柱子也曾经许诺嫦娥,“等我探家时候,再让你正而八经的做一回新娘,俺们一起到县城照一张大大的婚纱照,用八台大轿把你从苏北的老家抬来。”这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按照当时的征兵条件,结了婚的青年就不够条件,二柱子是验上兵之后才谈的恋爱。
二柱子的结婚证书是用一个“猪头,”(当地土话,就是送礼)从公社的民政干事那里开后门办来的,处事谨慎的李大山和二柱子也不敢张扬,怕万一有哪一个和他家关系不好的村民到武装部反映。正是基于这样两个原因,所以喜事没有办。聪明的二柱子又画了一个大大的饼(许诺探亲时再办喜事),旮旯村的老少爷们也没有挑出多少刺来。虽然嫦娥的妈妈把嘴揪得能够挂个油瓶,找了一个当兵的女婿没有让她风光一次,可是也只有表示理解,等两年以后再风光吧。所以,二柱子和嫦娥到底是结婚还是没有结婚?从法律的角度说,是结过婚的,从世俗的角度说,是没有结婚的,(没有正式结婚的姑娘在当兵男朋友家过日子,在那个时代是很多的)
二柱子当兵临走的那一天。嫦娥送二柱子,那可是叫旮旯村的乡亲们都动容一天,旮旯村的人,从来没有看到这样大胆的爱的表达。二柱子在前边走着,嫦娥在后面跟着,出了村口,就手挽着手,肩靠着肩的走在一起,过了一会,就是二柱子驮着嫦娥走,嫦娥背着二柱子走,走到桃花坞渡口的时候,两人在等船的当儿,嫦娥靠在二柱子的肩头,哭了起来,嫦娥说,我给你唱一首歌吧:
小妹妹送情郎啊,
送到那大门外,
泪珠啊一行行落呀么落下来。
天南地北你可要捎封信啊,
别忘了小妹妹常把你挂心怀哎呀。
小妹妹送情郎呀,
送到那大路上,
秋风吹来阵呀么阵阵寒。
情郎哥在外边你要注意冷和暖哟,
被子要掖好别着了凉哎呀。
小妹妹送情郎呀,
送到那大桥上,
难舍难分情呀么意长。
送上我亲手做的鞋一双哟,
情郎哥呀我的心伴着你走四方哎呀。
第五卷:风流 第五章:风流(1)
经历了老李家老大的媳妇变成弟媳妇的变革之后,沸沸扬扬的说给老大,可人家没有瞧上,又说给老二一系列新闻,随着二柱子参军,嫦娥河边送情郎而销声匿迹。人们又没有了新的话题,旮旯村再也没有可供人们茶余饭后谈资的新闻,人们又回到的从前,天天干活吃饭,吃饭干活。人们关注的热点由两个汉子争一个“窝”,转移到劳动治富上来,谁家买了一头牛,谁家添的一辆自行车,谁家的老母猪一窝下了十八个崽,谁家的驴配了马,下了骡子,谁家的马下了双驹,谁家的一颗麦子上绣了一对的穗,等等。还有就是,谁家的闺女朝男方家狠命的要东西,三转一响一嘎啦,缺一样都不行,谁家的小伙子有本事,一分钱没有花,姑娘自己找上了门来了。
桃花坞的桃花谢了开,开了又谢,大柱子还是光棍一条,只是脸上多了几道皱纹,心里多了几分惆怅。小撮合也有好长时间没有来了,李大山虽然急得团团转,想给大柱子介绍媳妇,可是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除了小撮合之外,李大山还拜托了几个媒人,人家虽然答应的都很好,可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回音,连个来看门头的也没有。时间长了,他心里也就疲塌下来了,也不像以前那样见庙就烧香,见菩萨就磕头了,一切顺其自然吧,也许就是何半仙安慰老李的,“一个人的头上顶着一个露水珠子,有些事情,不是急的事情,瓜熟了自然蒂落,水到了自然渠成,我说大山啊,你已经尽了人心,你就任天命吧,说不定哪天有一个媳妇会找上门来的呀。”大柱子虽然有点闷,可是他的那个性格,有些健忘,不愉快的事情,过二天也就随风而去。有时候,他还会制造出一些没有媳妇快乐论的话来画饼充饥——“有老婆也吃饭,没有老婆也吃饭,我也不比谁少吃一顿。”
两年后,二柱子回家探亲,人们又有了新的话题。
农村小青年,适应形势变化快,在外边当了二年兵,到了农村家里什么都看不惯了,原来称他的父亲为爹,现在也该口了,叫“老爸”,原来称嫦娥为“媳妇,”现在改口叫“老婆”,原来吃饭,现在改叫“干饭”,至于大秫秫不叫大秫秫,叫玉米了,小秫秫不叫小秫秫,叫高粱,山芋也不叫山芋,叫红薯,那就更多啦。这些旮旯村的人都还能够接受,因为这些名词,他们虽然口头上不说,可是这些书本上的叫法,他们也都是知道的,只是口语中不说罢了。
最叫旮旯村人们不能接受的,是他的口音,说是东北口音也不纯粹是,说是以北京话为基准音的普通话也不全是,变成了土不土,洋不洋的南腔北调,说得没有见过世面的旮旯村的人头皮直发麻。大甩爹说,“我的乖乖二柱子,不到二年,家里话都说不来了,变得怎么这样快呢?”这是给二柱子留面子的。那不留面子的唠叨妈说的就更难听了,“二柱子听你说话,我要多穿几件衣服,不然我的身上就起鸡皮疙瘩,弄不好要发烧感冒的呀。”
东北人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整”字了得,他也是,三句话,也是离不开一个“整”字。
二柱子当兵在内蒙,怎么变成东北口音的呢?他所在的班里,有好几个都是东北兵,一开始的时候,二柱子感到东北话很好玩,也就学着说,学着学着,不但东北话没有学得地道,时间长了,把本乡本土的话也忘掉了,这就像邯郸学步一样,没有学会邯郸人走路优美的姿势,反而把自己原来走路的步伐忘记了。他说话内容是旮旯村的,形式是东北的。
刚到家的时候,他撒娇似地对他父亲说,“老爸呀,你叫我老婆,给我整点饭吃,几十里的地又不通公交车,就这么整来的,可把我整坏了。”这些话在家说,他父亲李大山只是笑笑,对二柱子说,“二柱子呀,我的儿,要入乡随俗,不要太和大家不一样了,像羊群中跑来一匹狼一样,叫人家不能接受。”嫦娥呢,看到丈夫长了本事,亲热的时间,还不够用的,哪有时间说他。她甚至认为这是男子汉志在四方的一个标志,还时不时地学着二柱子说话逗着丈夫玩。
最有意思的是,他刚到家的那一天,在老龙河的对岸喊渡船过去摆他过来,“老爹呀,把船整过来,把我整过河,”摆渡的周二憨怎么也听不懂,“你是人,还是鸟呀,是人就说人话,怎么说起了鸟语来呢?”周二憨在河这边答话,“你是谁呀,我怎么不认得?”二柱子在河的那一边听懂了声音是周二憨,“周伯伯,你咋整的,连我的声音你都整不出来呀,我是李二柱呀,快把我整过去,我想我老爸了,也想老婆了,我恨不得一步就整到他们的跟前。”周二憨在河这岸说,“我的乖乖,是二柱子子呀,我这就过去。你要过河你就说过河,怎么叫整过河呢?你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人。”二柱子笑笑上了船,小船悠悠的靠了岸,正好大甩爹要到河那边去,一个下船,一个下船,迎头碰到了二柱子,两年未见,都亲热地很,大甩爹说,“二柱子呀,回家也不给家里打个招呼,我也没有听说你今天要回来呀,你要是回来你爹肯定要给我说,你媳妇嫦娥也没有说。”二柱子说,“我这突如其来,就是要给他们整一个惊喜,你知道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的诗吗?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挥手,不带走半片云彩。”大甩爹被二柱子这首诗搞得莫名其妙,心里一肚子不高兴,小声的对周二憨说,“这孩子,三天纱帽没有带,鼻子就歪了。”
回家后的几天里,他不仅是声音变了,而且说话的口气,谈话的内容也变了,睡地模天,天上一句,地上一句,大有孟子“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的气魄。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和外边一比呀,俺们旮旯村差得多呀,那真是十万八千里,没有办法整。那外边的世界真的叫精彩,你们这旮旯村是真的叫无奈,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哪还有像你们旮旯村这样不通电的,晚上上厕所都摸不到门,太落后了。难道你们就心甘情愿的这样受穷吗?”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们旮旯村这么落后,我们大家都有责任,我李二柱也感到汗颜呀。因为这个地方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虽然目前不在这个地方,但他是我的故乡,这里有我的父亲哥哥和温柔的妻子,还有我的父老乡亲,我立志要改变她。是我们旮旯村没有资源?不是,前有老龙河,后有二郎山,那河里边可以说是淌金流银,有鱼有虾;那山上到处都是宝,比如说,那红土,比如说,杨二郎留下的遗迹,不都是宝藏吗?你们旮旯村,有山有水,有花有柳,也算是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你们这里旅游资源丰富的很,在那里白白的睡大觉,真是可惜呀。你看这二郎山,你看这老龙河,还有这月牙塘,等我以后当了大老板,我一定把它整好,再也不能让旮旯村的父老乡亲,捧着金饭碗受穷了。”
他这些话,本没有什么恶意,表达了一个热血有志气的青年的美好愿望,可是却脱离了眼下旮旯村群众的接受能力,也不太符合他一个小当兵的身份,于是却引来了许多人的说三到四。
“一口一个你们旮旯村,好像他是天上掉下来的的一样,好像他就不是旮旯村的人一样,树高千尺忘不了根,一颗小树苗就不知道自己根在那里了,好笑,真的好笑,好笑至极。没有比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还好笑的,两年小兵一当,就小碟里面钻猛子,连自己的深浅都不知道了,有意思,真的有意思,有意思的很”。——这是何半仙听到二柱子的话之后的反应。
“你看二柱子哪个腔撇的,都撇到二郎山上去了,我看你一马撒到高楼上,你能够上去,我看你怎么下来?三年退伍,还不是回来打坷拉头子。穿二年黄皮(指黄军装),有什么了不起的,提干,提干,农村的兵能有几个提干的,都想好事,哪来那么多的好事。”——这是大甩爹听了二柱子的话之后,私下里和人家拉呱时表示的看法。
“也不撒泡尿照照,我还没有看到姓李家祖坟上冒烟来。也没有看到姓赵老坟上腾气。”
“就是的,才穿几天有挡裤子,就笑话起光屁股的来了,这家乡的话都不会说了,这说话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这是唠叨妈和几个妇女在一起说的话。
这些话,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二柱子的耳朵里,没有经过风雨的二柱子,感到一腔热血要回报旮旯村,受到了很大的侮辱,他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见到谁都不说活,整天躲在屋里,不能兼济天下,就独善其身起来,享受和嫦娥久别胜新婚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