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杜月笙原本紧张,此刻更加迷迷糊糊,头昏脑胀。从大门口到客厅,一路上碰见几个人,黄振亿叫他如何称呼,他一点也没有记住。许多年后回忆时,他常常笑自己当时太小家子气了。
黄公馆的客厅,布置得中西合璧,百彩纷呈,红木炕几,垫着大红呢毡,此檀木的八仙桌与靠背椅,覆以鱼虫花卉的湘绣围披,波斯地毯,上置紫红丝绒沙发。四面墙壁,层层叠叠地挂满了名家字画,楹联立轴,王石谷的大幅山水,和西洋裸女横陈图,遥遥相对,几张洋文奖状,高悬在何绍基的屏条之上,正当中是一幅关公读《春秋》的彩色巨画,画上人物如同真人大小,栩栩如生。两旁悬着一副泥金绣字长联: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驰驱时无忘亦带;青灯照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
“老板,”黄振亿走到一张方桌前,朗声道:“我介绍一个小伙子给你。”
“噢!”一个方头大耳,嘴巴阔长的矮胖子应了一声,转过脸来,目光越过黄振亿的肩头,落在杜月笙的脸上。在杜月笙一愣神的工夫,他已经打量了杜月笙好几遍了。杜月笙突然感觉到黄金荣正用眼睛盯在自己的脸上看。他不敢抬头,只是觉得自己脸上的皮肤像是烧着了似的,被黄金荣的目光盯得生疼。杜月笙一阵阵头皮发麻,站在那里一动也不也动,后背一个劲地往上冒凉气。黄金荣看了一会儿,缓缓地说:“蛮好。”
杜月笙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黄金荣和颜悦色地问。
此时的杜月笙已镇定下来,见黄金荣如此和蔼可亲,胆量陡增。
“小的姓杜,木土杜。名月生,月亮的月,学生的生。”
月生是杜月笙的乳名,也是他发迹前用了很多年的名字。后来他平步青云,才有章太炎为其另题雅号,生上加竹字头,取周礼大司乐疏:东方之乐谓“笙”,笙者生也。从此改称“月笙”。同时,又以同疏:“西方之乐谓镛”,于是他便名镛,号月笙。不过,他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小一颗金圆章,上面刻的阳文篆字,却仍还是“月生”。
杜月笙在黄金荣面前通名报姓,黄金荣一听,当即哈哈大笑,向在座的几位客人说:“真是奇怪,来帮我忙的这般小朋友,怎么个个都叫什么生的?苏州有个徐福生,帮我开老天宫戏院,前面还有顾掌生,厨房里有个苏州人马祥生”
主客谈笑风生,一室盎然,杜月笙神态自若,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无意间往桌子上一望,他眼睛立刻瞪得滚圆,怎么像黄老板这样的大佬,也和自己一样赌挖花纸牌呢?后来,杜月笙就知道了,黄金荣终生好赌,五六十年从未间断过。
在牌桌边上谈的这阵子,黄金荣的随和轻松,使杜月笙如沐春风。杜月笙觉得,黄金荣身上有种无形的力量,能牢牢地吸引住他,让他为他去肝脑涂地。
趁着黄金荣在摸纸牌,杜月笙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大老板。他大概比自己矮半个头,肩胛块并不太大,因此显得他那颗胖大的头颅,和他的身子颇不相衬。但他那一对大眼睛,却不时露出凶光。
黄振亿唯恐吵扰黄金荣的赌兴,此时见好就收,提出告辞。
黄金荣似笑非笑,眼睛望着杜月笙,说:“马祥生,你认得吧?”
杜月笙道:“是。”
“你去找他。”黄金荣一挥手,“你去跟他一道住吧。”
杜月笙立刻鞠了一躬,道声谢,跟着黄振亿,走出了黄公馆的客厅。
开始,黄金荣只把杜月笙当做一个普通的伙计使唤,在自己上茶楼、进戏院、去浴室的时候,让他跟在后边拎皮包。倒茶水,点香烟,递毛巾,不离左右。杜月笙倒也没有怨言,样样做得小心。
时间久了,杜月笙凭借自己的鬼点子,再加上自己的小甜嘴,使黄麻皮开始注意这个小瘪三。把杜月笙留在身边,并叫他到厨房边的灶披间去住。从此,杜月笙成了黄金荣的随从。黄金荣每天早晨都要到他所在的聚宝茶馆以喝早茶为名,包揽官司,调解纠纷,杜月笙总是拿着大衣、皮包,随侍在旁。
杜月笙是个聪明透顶的人,他“眼观四方”,“耳听八面”,冷眼观察一切上自黄金荣,下至一般听差,每个人的生活习惯。脾气性格,他都尽可能的揣摩测度,然后牢牢地记在心中,作为他应对接触的准绳。很快,他寻到了一条飞黄腾达的捷径。
第二章 在关键时刻亮出绝技三、黑夜擒贼赢信任(1)
有一件事令杜月笙吃了一惊。
有一天,黄麻皮的手下将一担担的棉衣裤挑进了黄公馆,数量足有两三千套。
杜月笙不禁纳闷,又不是军队发制服,要这许多棉衣做什么?一会儿,又是箱箱的银角子抬进了门,略略估计也有两三千元。
在当时,两三千银元不是一个小数目,很像样的房子都可以买它三四幢了,杜月笙觉得不可思议,却又不敢开口打听。
转眼就到了腊月十五,满天朔风,寒入骨髓。黄金荣穿一件萝卜丝老羊皮袍玄狐坎肩,满面喜色地出了家门。身后,是四位紧随保镖和杜月笙,再后面是挑棉衣和抬银角子木箱子的人。
一到八仙桥,杜月笙不禁吓了一跳,一个大空坪里,密密挤挤站满了人,总数足有几千。一个个衣衫褴褛,满面菜色,原来尽是些叫化子,他们一见黄金荣一行的身影,立即欢声雷动,排好了队伍。
在一片欢天喜地的喊叫声中,堆积如山的棉衣和银角子都抬到黄金荣的身边由十来个人分别发放。叫化子不分男女老幼,每人一套棉衣,四角洋钱。杜月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黄老板亲自监督,发放冬赈。可是,这一大笔钱,是从哪儿出的呢?他想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拉住他的一个相好弟兄马祥生问道:“这么多钱,都是从巡捕房里拿出来的?”
“不是,”马样生摇摇头,“外国佬管你这种事,是黄老板自己掏的腰包。”
老板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这号手面,简直富可敌国!杜月笙觉得面前摆着一个急切需要解开的谜团。
这个谜团,终于被杜月笙揭开了。有一大,黄公馆里气氛顿变紧张,原来公馆里失窃了。
被盗的是体积很小的两包东西,外面用皮纸严密包裹,打开是硬硬的一块,有点像团年糕。装着“团年糕”的麻袋运到黄公馆来时,时间多半在月黑风高的深夜。只要是这种东西到了,黄公馆里的人,若没派定任务的,都不许跑出来看,更不准出门走动。
那大黄公馆里有一只麻袋,被人悄悄地打开了。黄金荣一发现,立即神色大变,赶紧叫人把“团年糕”倒出来点数,点数的结果使黄公馆上下人等全部为之大惊失色:“团年糕”少了两块。
“丢那娘!”黄金荣一声怒骂,眼里射出一股杀气。
这件事,把黄公馆弄得人人自危。好朋友都不敢讲私话,唯恐启人疑窦,被误认为顺手牵羊的家贼。
沉闷紧张的空气持续了两三天。一天夜晚,杜月笙刚刚上床,马祥生大踏步走进灶披间,一边脱衣就寝,一边连声赞叹说:“嗨,我们的老板度量真大!”
“什么事?”杜月笙欠身而起,急急地问。
“那桩闹家贼的案子查出来了。老王的老兄来看他,小赤佬没见过世面,那天见财起意,乘着四周无人,打开了麻袋,偷了两块红土,他晓得从此不能在上海蹲了,一脚逃回家乡去,真是白白便宜了他,两块红土卖了几百只大洋,听说他已经在乡下买了房子成了家了。”
两块“红土”可以卖到几百块大洋,叫杜月笙目瞪口呆。不久,他弄明白了什么“团年糕”,那是从印度漂洋过海运来的鸦片。杜月笙突然醒悟了。黄金荣之所以能挥金如土,靠的就是走私鸦片。
“家贼”查出来以后,黄金荣笑了笑,说:“丢那娘,算了!”
决定不给那个大胆的“家贼”以追究。
不过,杜月笙却觉得其中有诈,黄老板的度量真有这么大吗?在黄老板的眼里,几百块大洋当然不算个什么,但是他丢得了钱却丢不了面子,他是法租界的捕快头目,连他自己家里都出了窃案,他能不声不响地放过那人吗?
不久,传来了一个消息,那个偷鸦片的小赤佬,回乡买了房子,娶了媳妇,过了不多久,就得病一命呜呼。杜月笙心里明白:这是黄老板的手脚。从此,杜月笙遇事更加恪守分寸,心中的疑惑,对谁也不吐一字。但他从中总结出了两条,一是“要想富,贩烟土”;二是“下不了毒手干不成大事。”
进黄公馆后的杜月笙老老实实地随侍在黄老板的身边,遇事极守分寸,但这时他已盯上了桂生姐,开始在她身上下功夫。
老上海都知道,黄公馆虽然姓黄,但真正的主人是桂生姐。
桂生姐叫林桂生,是黄金荣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压寨夫人。
有一回,黄金荣单枪匹马,跑到苏州府衙门一位捕快家中办交涉。那位捕快是个温吞水,遇事畏首畏尾,极无出息。相形之下,益发显得黄金荣人物轩昂,精明能干。捕快太太林桂生立即看中了这个年青人,两人眉目相交,相互传情,终于勾搭成好。
不久,黄金荣唆使林桂生与丈夫吵闹并办脱离,成为了黄金荣的床上人。这位林桂生女士,虽然身材矮小,相貌平平,但却精明能干,目光锐利。她是黄金荣的智囊、参谋,甚至是主宰。林桂生自从嫁与黄金荣后,外帮黄金荣出谋划策,处理各类疑难问题;内理家敛财,中兴家业,使黄金荣得益非浅。每遇棘手之事,黄金荣总是与她商量,对她的意见十分重视。
机会终于来了,桂生姐得了一场大病,黄公馆内信迷信,老板娘病了,便要选派年青力壮的小伙子守护,因为他们头上有三把火,阳气足,可以镇邪驱妖。
守护病人是桩苦差事,日夜不能离身,没人愿干。杜月笙默默地承担起这个任务,并竭尽全力把它干好。
旁人陪伴老板娘,只是守在身边不离开。杜月笙却不然,他不但牢牢地守着而且全神贯注,耳到、眼到、手到、脚到、心到。只要老板娘有什么需要,口一张他就跑去替她办好。
久而久之,桂生姐受了感动,决心好生拉他一把。病愈之后,她常在家人和朋友面前夸杜月笙是个有福气的人,说他额骨高,运气好。
果真是运气来了门板也挡不住,一次烟土被劫案件,给杜月笙造成了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一天,已是夜深更静之时,黄公馆里闯进一个气急败坏的人。他一进大厅,就大声嚷叫,说是已从一宗货色里弄到一只大麻袋,交给一个姓刘的雇人拖到黄公馆来。哪知道断后的人都到达了,那运货的刘斌却还不曾到。他估计是路上出了岔子,一慌神,请桂生姐赶快派人去查。
桂生姐一听脸色大变。因为黄金荣正好外出有事,而黄公馆的几个打手都随之而去,这是要动刀子、拼老命的事情,一般的小伙计没有这号本事去承担。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不置一词。杜月笙看了看这场面,知道是天赐良机,万万不可错过,便鼓起勇气对桂生姐说:“老板娘,我去跑一趟吧!”
桂生姐瞟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一来她身边确实无人可派,而那一麻袋抢来的烟土价值十几万元,不派人去不行;二来她也想给杜月笙一个考验的机会,以便将来重用他。
杜月笙问清了运送麻袋所走的路线,便向桂生姐借了一支手枪,裤腿边又插了一把匕首,头也不回,冲入夜色之中。
第二章 在关键时刻亮出绝技三、黑夜擒贼赢信任(2)
弄堂口有熟人拉的黄包车,杜月笙跑过去跳上一坐,地方也不说,开口便叫车夫快跑。
黄包车在街上飞跑,杜月笙坐在车上动脑筋。他想,黑吃黑的偷烟士贼敢于反叛黄公馆,他决不会飞蛾扑火跑进去租界,因为这是黄金荣的地盘。但是,他也不敢在黄浦滩上满街乱跑,因为带一麻袋烟土,无异于带一颗定时炸弹,不晓得它会在什么时候爆炸。杜月笙断定偷烟土的家伙必定急于就近找个藏身之处,不可能跑远。杜月笙还考虑到,由于上海县城一到夜晚便四门紧闭,偷烟土的人进不去,法租界他又不敢来,那么,这个贼肯定已经赶往英租界了。
拿准了这一点,杜月笙又计算了一下路程和时间,估计还可截住那人,便立即吩咐黄包车夫:“快点,往洋径浜跑!”
洋径滨是法租界和英租界的接界处的一道小河沟,滨南是英国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