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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了推老妻,低声道:“老婆子,快起来。别睡哩。”
梁冰不情愿地动了动身子,含糊不清地说道:“别吵我……”
黄文海没办法,只能附在她耳边说:“快起来,我们又回到酒店了。”
“什么?”梁冰骤闻此言,全身如同触电般一弹,人全然醒来。
她在床上立刻转身,月光打在她侧脸上,映照得她半边腐烂见骨的脸上鬼气森森。
黄文海惨叫一声,跌下床去。他哪想到自己的发妻转个身过来,却是不人不鬼的骇人模样。只见老妻半边脸皮肉全无,尚附着肉丝的头骨清晰可见。而一只眼睛嵌在眼眶里,只有薄薄的眼皮包裹着,似是会随时滚下来般可怕。
梁冰另半张脸却安然无恙,见丈夫看自己像见鬼似的,完好的半张脸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可与半张骨脸搭配在一起,却显得恐怖无比。
“老头子,你怎么了。”梁冰从被子里爬出来。
黄文海眼睛睁大得快要掉下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的视线里,老妻下半身和那半边脸一般只剩下骨架子,被子一掀开,床上那大片殷红的血迹刺痛了他的眼睛。
梁冰朝床边挪来,在黄文海眼中,她每挪一寸,从腹腔下便掉出一段段尚新鲜且透着热气的肠子,并溅得鲜血四溢。要命的是,梁冰对此浑然未觉,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眼下状况。
“啊!”黄文海再忍受不住,一声大叫从地上弹起。人退到墙角柜旁,指着梁冰声音颤抖:“你,你……不是我老婆!你是洛兰!”
半张脸完好的梁冰露出愕然的表情,然后叫道:“黄文海你是不是疯了,我怎么会是那死鬼女人。”
她从床上下来,黄文海看着那只剩下骨架的脚踩在地毯上,在留下一个个血脚印的同时朝他走来。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黄文海大呼,他肯定老婆已经遇害,现在是洛兰变成老婆的模样来吓他。否则,怎么解释眼前这一幕。
“你到底怎么了,老头子。”梁冰扑过来抓住黄文海的肩膀。
那半张骨脸变得无比接近,黄文海几乎可以看到那头骨后布满血红神经的大脑。
梁冰那完好的半张脸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说道:“看来你还没老糊涂嘛,老黄。”
黄文海如遭电击,皆因从梁冰嘴中发出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是他熟悉的声音,让他不由想起三年前大火中那个女人大声的诅咒。
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黄文海打了个冷颤,尖叫出口:“洛兰?”
梁冰突然伸手卡住黄文海的脖子,继续用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是我,所以,你可以去死了。这一天,我等很久了!”
老妻的手死死卡住自己的脖子,黄文海只觉整个肺叶都燃烧了起来。他拼命摇头,求生的本能让他对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妻子拳打脚踢。可是这没用,梁冰的嘴里发出洛兰的笑声,卡住他脖子的手更用力了。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中,他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下意识手里捉紧某些器物便朝老妻砸了下去,梁冰发出一声惨叫,黄文海这时听清楚了,那是妻子自己的声音。
又可以呼吸到空气的他,过了片刻才看清自己拿的是旁边的台灯。台灯的铜脚上鲜血淋漓,他有些麻木地往下看,正好看到妻子软倒在床边,正睁大着眼睛无神地看着自己。
骨脸不见了,下半身也有完整的身子,梁冰和平时没有两样,除了额头被黄文海用台灯铜脚砸得微微陷下了一角。
“为……什么……”梁冰有气无力地说出三个字,便悄然断气。她睁大了双眼看着黄文海,似是不解自己丈夫为何要杀她。
台灯掉到了地上,黄文海跪倒在妻子身边,老泪纵横。
“我错了……我错了。”他突然抬起头,大声叫道:“洛兰,来杀我啊!把我杀了啊!”
话音方毕,黄文海只觉身后热气惊人。他回过头,看到墙边衣柜里竟有火舌不时卷出。
像着了魔似的,黄文海站起、转身。他走到衣柜边,手握上把手,顿时手掌冒起白烟,接触面的皮肤血肉立时被高热烫伤。但黄文海却像没感觉似的,手一缩,便把衣柜的大门打开。
轰!
一蓬火浪自衣柜中卷出,瞬间将黄文海吞没。
火浪回缩,已经变成了火人的黄文海惨叫起来。而柜中火浪再起,飞快将易燃之物点着,酒店的房间立时变成了火海。
黄文海被烈焰纠缠,很快奄奄一息。临死前,他看到一双眼睛。
它就在衣柜里,直直地盯着黄文海。在那眼睛里,他看到无尽的恨意。
安泽南暗暗叫苦,他像个傻子般呆立在这山道已有半个钟头之久。半个钟头下来,连天上的暴雨也渐渐转成小雨,再到放晴。可他却连一步也未曾移动过,只因为那被人监视的感觉总不时掠过他的心灵。
虽没目睹,安泽南却把握到那神秘高手以某种诡异的身法不断变幻着位置。一会在东、一会在西,且出现的位置时间全无规律可寻,务叫安泽南无法测度其出现的位置而给予主动出击。
而安泽南不动,却是因为自己在明,对方在暗。他只能凭感觉感应到对方,别人却实实在在把他看在眼中。
他如有异动,必定引起对方注意,而迎接他的便是对方全力的一击。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即使对方全力出手,他也不怕硬拼。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此役受伤,那复仇者与灾灵来到时,他必然没把握拦下对方的复仇手段。说到底,他安泽南现在伤不起。
可以肯定的是,那神秘人也必是把握到这点,所以毫无顾虑地伏击安泽南。
这种情况不能再持续下去,每过一分,便对自己不利一分。安泽南钢牙暗咬,决定拼着受伤也要破此僵局,否则任由局势发展下去,将对他更是不利。
于是,他身体微微前倾,给人欲向前扑出的感觉。
这一动作大有文章,安泽南此举纯为假动作,但他却以高度精中的精气神营造出这样一个真切无比的假象。这既是诱敌也是试探,就纯看对方怎么应子。
出乎他意料的是,山道安静如常,而且那被监视的感觉消失了。
安泽南一愣,突然脸色大变。
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极意门的高手在博物馆时偷袭于他,所以想当然的,他也当这次的伏击者肯定也是那神秘高手。可他却忽略了,狂沙刀虽是土之极意,心法上却讲究雄霸狂绝,如同大漠龙卷狂沙般充满毁灭的味道。
所以,狂沙刀的主人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必是雷霆手段。
而现在那伏击者虽然身法诡异奇特,但拖了近半个钟头也没有出手,完全不似狂沙刀主人的风格。
如果伏击者不是极意门高手的话,那么便只有携灾灵而来的复仇者。很明显,复仇者并不打算真的伏击安泽南,只是营造出伏击的假象。安泽南几可肯定,在他被拖住的这大半个钟头里,灾灵已经对黄文海夫妇出手。
他飞快奔上山腰平台,此地静若鬼域,没有半分生命的气息,看得安泽南一颗心凉嗖嗖的。
果不其然,他搜遍了整个屋群,也没见到黄文海夫妇的影子。
毫无所获的情况下,他只能颓然返回酒店。才到酒店门口,便见里面乱糟糟的一片,安泽南知道出事了,连忙大步而入。
黄文海夫妇的尸体被搬到了冰窖里,这里面已经放了六具尸体,把冰窖的空间都占满了。
龚倩关上冰窖门,对安泽南说道:“是Kan发现他们的。他的房间就在这对老人的隔壁,据他讲,他突然听到隔壁房有动静。他觉得奇怪,便去敲门,却发现房间里有火光。而当他把门打开后,便看到这对老人已经死了,且整个房间就像火灾现场一样。奇怪的是,火势却只局限在房间里,并没有向外界蔓延。”
安泽南刚才也见过那房间,那里面被烧得一塌糊涂,分明是灾灵的杰作。
而出逃的黄文海夫妇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回到了酒店里,还被灾灵用火活生生烧死。
让安泽南头痛的是,得知黄文海夫妇死讯后,他立刻和龚倩查看了傍晚到现在的录像视频,却没发现其它人离开过酒店。这表示复仇者并非像安泽南他们起先猜测的那样,犯人就藏在大家中间。否则,安泽南被伏击时,酒店里肯定会少掉某个人。
他们在大堂里安抚了大家的情绪,不过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众人的情绪快要崩溃。
筋疲力尽坐在沙发休息的两人,却被James叫到房间,似乎他的调查又有新的突破。
“之前你们托我调查布偶师萼这个人,现在有资料出来了。”James微微笑道。
“哦,那资料呢?”龚倩急道。
James却不急不慢说道:“我敢肯定你们对她的资料感兴趣,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提个条件。”
“什么条件?”安泽南奇道,心想这家伙看来年轻多金的模样,难道也要学自己给龚女皇打工。
“也没什么,我希望此间事了,龚警官会给本人一个约会的机会。”James安静说道。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后,龚倩咆哮了起来:“约会,你当本小姐是什么人!”
安泽南拉住暴走的龚大小姐,最后好说歹说,又晓以大义,才让龚倩同意虚以委蛇,假意答应James的要求。
James达到自己的目的后,好整以暇将收在身后的笔记本腾了出来,缓缓说道:“萼这个人,在官方的身份记录里根本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她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第二卷 我说的是谎话 第十七章 有兽名讹
James的房间里,笔记本中打出数个窗口,自称从事信息业的男子徐徐说道:“关于萼的资料,最容易查到便是她在旅行团所登记的记录。但我循这条线查下去,却发现无论名字、身份、证件都是假的。就连她支付团费的信用卡,也是以别人的名字登记的。”
“这样说,是她利用别人的身份混进渡假团?那无法调查她真正的身份吗?”安泽南问道。
“你对信息行业不了解,我实在很难怪你无知。”James洒然笑道:“信息是什么?信息就是一种烙印,是你区别于他人的标志。你要明白,现在我们生存的世界有多发达,已经不似古时随便换个装束改个发型就能换个身份。即使当今最优秀的刺客,他们虽然拥有各种身份,但真正的身份在各国官方的秘密档案里皆有记录。这是因为,我们从出生开始便有各种记录存在,而只要有记录便有迹可寻。无论再如何掩饰,只要有心,终能把目标的身份查出。”
“我有些明白了。”安泽南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叫萼的女子,连最起码的出生信息也没有?”
“你还不算太笨。”James摊手道:“我几乎用尽了手里可用的资源,却只得到一些故意制造出来的资料。更离谱的是,这些资料还是最近三年的记录,再查下去,便是一片空白。所以我才说,这个叫萼的,基本上就是个不存在的人。”
龚倩看向安泽南,后者轻轻摇头。安泽南也无法确定萼是否便是复仇者,只因为在她身上,安泽南全然感应不到其半分灵力。除非人家的级数和他有天渊之别,否则必不能瞒过他的感应。
“这事我们不能再拖。”龚倩说道:“今天通过James先生的网络,我已经向淮南市的海防指挥系统发出求救信息。最迟明天,就会有船来接送我们。”
安泽南知道龚倩是不得不这么做,尽管若在明天仍捉不到凶手,对方便可以全身而退。但接连的死亡事件,又在无法侦破的情况之下,龚倩必须以其它旅客的人生安全为第一考虑。她不想放过凶手,却无法不为其它人的性命着想。
而更往深一层想,这种带有复仇色彩的杀人事件,已经开始模糊龚倩的是非观。安泽南知道,现在她心里肯定很矛盾。
龚倩是个正义感很强烈的女子,要不然不会舍其父万贯家业不顾,却跑来当个小警察。
而正是这种强烈的正义感,让她现在很难判断复仇者所为的对与错。所以龚倩退而求其次,以确保其它人的人身安全为重。
尽管知道龚倩思想上的矛盾,但安泽南却不认同复仇者的做法。先不论三年前大火的真相,退一步说,蒋洪几人确实罪有应得。但套用一句俗得老掉牙的话来说,他们的罪也应该交由法官来裁定。
即使是法制不健全的古代,快意恩仇也会引来官方的反感及干涉。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不守法制而肆意行事,世间便会变得无序,更会引发一系列问题。因此古人亦有云,侠不容于国。说的便是侠的精神与国家法制之间的冲突。
不过,安泽南也没以此向龚倩进言。毕竟他的思想也受安家历代传承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