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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原抗议道:“可我还有一半没有修炼呢!”
淡言真人也不理他,瘦小的身影推门而出,看上去略有些疲惫。
丁原心念一动,领悟道:“我刚才修炼出了岔子,他哪有这么巧,刚好就进了屋子瞧见,定是早就守在一边了,只是我专心练功,茫然不晓得而已。看来这个老道士虽古怪,却也并非一昧刁难我,说不定倒是怀着什么好意。”
这么一想,对淡言真人的怨气消了几分,好感也多了一点。
早饭吃过,淡言真人飘然出门,说是找什么老友下棋去了。这样古怪的人居然也有朋友,不知道那个朋友是否更加古怪?
阿牛拿了一本《求知录》给丁原,说这是淡言真人交代的功课,晚饭后要测试。
丁原拿起两百来页的书随手一翻,头便大了不少,但想到要靠这个换取口诀,也只好硬着头皮啃了。
经过昨天一晚,他已体会到修炼“翠微九歌”的乐趣。
虽然只练习到第十六句,但已感觉其中自有天地,引人入胜,不知不觉中欲罢不能。
说来也怪,昨晚没睡过半刻,现在却半点也不累,反而觉得精神大好,精力旺盛。
和昨日一样,丁原捧著书靠在池塘边的一株古树上,双脚脱了袜子探进水里,有口无心的念著书上语句。
《求知录》乃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先贤文定章写着,专为初通文字者研习以增长见闻。故而所用文字并不深奥,深入浅出,行文清新。
丁原读起来,倒也不难,可惜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三十六句口诀,更是苦思冥想那一句“抱守元一冲地关,金水横生接天岸”的真义。
日头徐徐西去,眼看到了下午,丁原也只看了三页,比昨天相差甚远。不过他也不着急,至少那三十六句的后面半部分自己还未修炼。
忽然耳际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叫声:“喂!”
丁原一怔,抬头看见昨日在驻仙祠遇到的那个少女。今天她又换了一身红色的衣裳,在云雾缭绕里显得格外明艳。那一只叫做“彩儿”的鹦鹉,乖乖停在主人肩头,瞪着小眼瞅着他。
丁原看见她就想起紫竹林里的遭遇,没好气地把头低下,继续看书。
少女等了一会儿见丁原不理她,咬咬嘴唇又道:“喂,你叫丁原,对不对?”
丁原冷冷扫她一眼,终于开口道:“干么?”
少女哼了声道:“你前天欺负了我的彩儿,还没有向它赔礼。”
丁原一听微微冷笑道:“你就为这个来的?”
少女轻轻点头,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偷偷跑来找丁原,只觉得那天他把自己弄得那样狼狈,就此放过他未免太便宜了。
又觉得这个野小子虽然可恶,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特殊味道,至少不会像身边那些同门一样,一昧讨好奉承自己,绝不敢忤逆自己半点。
丁原低下头,望着书本,淡淡道:“我不会给一个畜生道歉,况且是它先戏弄我的。”
彩儿闻言立刻叫道:“坏东西,坏东西!”
少女见丁原又将头低下,心中有气。她虽然不过二七芳华,但已蓓蕾初放,艳色动人,周围年青男子见到她时,无不或明或暗都要拼命多望几眼,偏这个野小子只当自己是空气。
但不晓得为什么,她雪白的脸颊悄悄红了起来,低声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那天把我压在地上,人家可是女孩儿。”
丁原怔了怔道:“那也是你先动手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少女没想到丁原还是不认错,气得一跺脚道:“你这人怎么如此蛮不讲理?”
丁原哼道:“怎么,又想动手教训我?怎么没把那三个保镖带来?”
少女沉默片刻,轻轻咬着樱红的嘴唇,轻声道:“他们都在练功,我是瞒着爹爹偷偷溜出来的。”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我还要看书呢。”
少女闻言不禁又恼怒起来,她自幼被人众星捧月,今天却不知怎么会如此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哪知对方毫不领情,反要将自己赶走。可是心中怨怒虽生,脚下偏偏挪不开步子。
见丁原把目光投到书上,她也扫了两眼,不由得诧异道:“这不是文定章的《求知录》吗,你怎么在看这书?”
少女不过是无心询问,无形中却又伤了丁原自尊。
他冷笑了一下,眼皮也不抬便道:“这是野小子看的书,自然不入你大小姐的法眼。”
少女脸上又是一红,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淡言师叔祖应该教你本门心法才对,怎么会拿这么一本书要你看呢?”
这个问题也正是丁原恼火的地方,他漠然回答道:“我的事情似乎不劳你如此关心。”
少女终于变色,怒道:“你──”
丁原抬头,孤傲清澈的目光注视着她,不动声色问道:“我什么?”
少女的目光与丁原的眼神一触,到嘴边的话却又难以出口。最后猛地一跺脚,恨声道:“野小子,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说罢转身奔了出去,差点迎面撞上挑水回来的阿牛。
那鹦鹉在主人头顶盘旋了几圈,继续冲着丁原骂道:“不识好歹,坏东西,坏东西!”
丁原被这么一打扰,更无看书心情。正巧阿牛走过来茫然问道:“丁小哥,雪师侄女来做什么?”
丁原没好气的回答道:“我怎么晓得?”
“可我看见她好像在流眼泪,不是刚才这里山风太大了吧?”
丁原一怔,问道:“你说她哭了?”
阿牛挠挠脑袋道:“是不是哭我不晓得,不过应该不会吧?她是姬师叔最宠爱的孙女,人人都当她是小公主一般,谁敢惹她不高兴?”
丁原心想惹了又怎么样?只随口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阿牛想了想,道:“好像叫姬雪雁,不过很少有人直接叫她名字的。”
丁原轻轻“哦”了声,便不再说话。
当晚淡言真人直到晚饭后才回来,丁原将日间记下的五页《求知录》背了,却没有昨日那般流利顺畅。
丁原背诵完毕,本以为淡言真人会像昨天那样让阿牛再传他五句口诀,哪知这老道士却问道:“‘六问而得真',这里的真是什么意思?”
丁原一天只管有口无心的背诵,哪里想这许多,当场张口结舌回答不出。
淡言真人用深邃清澈的目光凝视着他,徐徐道:“今天不算,明天重来。”
丁原抗议道:“为什么?”
淡言真人淡淡回答:“读书,不是背书!”说完,这个老道士径自领着阿牛又出屋去了,把丁原一个人留在厨房里。
丁原回到自己屋里在竹床上坐下,心中骂道:“老古董,你以为小爷是好欺负的吗?你故意刁难于我,我偏不低头求你!”
想了一会,气渐渐消了些,他盘腿阖眼又进入静修。
这次比昨晚又顺畅熟练许多,很快便修炼到第十七句口诀“抱守元一冲地关,金水横生接天岸”。
丁原有了上次的教训,谨慎不少,他凝神丹田,徐徐引导那丝真气顺流而行,再不敢贸然逆运。
那丝若有若无的真气,在丁原的控制下缓缓运行,在丹田里不知不觉转过了三圈,蓦地突然一滞,飘悬在半空,逐渐凝聚成一团,宛如一颗小滚珠般在丹田里滴溜溜打转。
丁原心里一惊,以为什么地方又出错了。那丹田内暖洋洋的炉火,好像承受不住小滚珠的重量一般,小滚珠不由自主的慢慢下沉,直撞地关。
丁原不敢乱动,小心翼翼的引导着小滚珠,却感觉腹部一热,小滚珠已经触底,消融在丁原丹田底部蕴藏的真气中。
丁原念头未起,阳消阴生,小滚珠消融之处,油然升起一股涓涓清流,凉凉的好不舒服。
那道清流迅速朝两边流淌延伸,就像河水般在他的丹田里流动,直上峰顶。
丁原一喜,心道:“看样子,这就是所谓的‘横生金水'了。”
这也是丁原福泽深厚,天佑此子。
他虽然不晓得“地关”、“天岸”是何意思,亦不知“金水”何解,但借着福至心灵,竟然第二次尝试便顺利过关,化解了“窥径篇”中第一个关隘。
他小心翼翼尝试着控制那股清流,集中全身意念凝聚在它之上,耐心的引导它顺着丹田内炉火窜动的方向朝上游走。
几经失败,丁原终于控制住这道清流,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聚精会神的将它引向丹田上方。
此后十九句口诀势如破竹,几乎未费什么周折便顺利大功告成。
待丁原收功睁眼时,一缕晨曦已映射在窗纸上。
他伸了一个懒腰,只觉得自己神清气足,双腿盘坐了一夜,竟也丝毫没有麻木感觉,心情因此也是大佳。
丁原心中暗暗思忖道:“这三十六句口诀,虽然有些不知所云,故弄玄虚,却也真有点名堂。原来这般打坐修行也挺有趣,怪不得那么多世人想修学什么仙术。今天说什么也要想法子把老道士后面的口诀给套到手。哼,他越是想为难我,我越要争这口气!”
他出了竹屋到厨房里漱洗干净,却只见到阿牛一个人,不禁问道:“阿牛,老道士跑哪去了?”
阿牛给丁原盛了一碗粥道:“师父已经出门了,他走时候交代我告诉你,今天上午你不用读书了。”
丁原一怔,隐隐觉得又有什么阴谋在里面,问道:“老道士转了性,大发善心了吗?”
阿牛睁大眼睛楞道:“师父他老人家一向很好啊?他怕你一直读书又辛苦又枯燥,所以要你上午在书房里练字,每练一页,便可换一句口诀。”
丁原学阿牛的样子挠挠脑袋,咕哝道:“就这个老道士,花样最多。”转身走出厨房。
阿牛正在擦桌子,突然听见隔壁书房里传来丁原的声音道:“老道士,算你狠!”
原来丁原手中拿着一支三尺长的铁笔,尾端还坠着一粒黑乎乎的铁球,却偏偏要写小纂!
第二集 翠霞仙恋
第一章 碧潭
光阴荏苒,丁原不知不觉在紫竹轩已住了半年多,看着秋去冬来复又春暖花开,他的个子也迅速窜长,几乎与淡言真人平头。
开春后,丁原便顺利度过“金劫”,进入了“登堂”境界,此时,他已控制真气在全身经脉游走,只是那道真气尚十分微弱而已。
《求知录》早被丁原背的滚瓜烂熟,如今他整日手里捧的是《诗林诗话》,却也看了大半。至于他用来练字的铁笔,把尾端坠着的圆球又加大了半分,不然一个上午写上十来页蝇头小字对丁原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经过半年练字,丁原早掌握了其中的诀窍,也明白了淡言真人的用意。原来借助那支粗重的铁笔,丁原在写字时需聚精会神,配合丹田运气方能控制自如。
只要自己被身外事物分神,心中杂念一起,力道便无法掌握,纸上不是一滩墨渍,就是蚯蚓迤逦。
这半年他也不再提起要走的话题,虽然有时候对那个老道士忿忿不平,但看在翠微九歌的分上也忍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紫竹轩半年来几乎没有生人来过,多数时候自己只有和阿牛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如果阿牛性情活泼些也就算了,但这个家伙成天只晓得干活练功,丁原有时逗他玩也只是憨憨笑过,弄的丁原老大没趣。实在气闷了,就乘阿牛不留神,偷偷溜出紫竹林漫山遍野的去玩,顺便再弄些野味偷偷解馋。
阿牛虽然每次都要埋怨几句,但也不会告诉淡言真人,久而久之,丁原胆子更大了,经常一个人跑到天快黑才回来。不过这也没太耽误他的修炼进境,毕竟要把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整日栓在人迹罕至的紫竹轩,也着实为难了他。
阿牛从冬天起就开始练剑,淡言真人传授他的是翠霞派入门的“碧澜三十六式”。据说这套剑术其他入门弟子在第三年就可以开始练习,偏偏这个规矩在紫竹轩是行不通的。
起先丁原吵着也要和阿牛一起学剑,淡言真人只说不行,气的丁原又大骂“老古董”、“老顽固”,但也不再央求于他。甚至阿牛练剑的时候他也忍着不偷看,硬是赌着这么一口气。
这天风和日丽,丁原在书房里写了三页小纂,只觉手臂微微发麻,便放下笔来。左右无聊他忽然想道:“今天那老道士又出门去了,阿牛现在亦出门砍柴,我不如乘机溜出去玩玩。反正老道士传的口诀我尚有三十一句来不及修炼,也不急着跟他讨要后面的。”
他想到做到,穿过紫竹林朝山下走去。沿着幽静的小路走了小半个时辰,前面一处山坳里楼宇参差,那是罗和居住的“飞瀑斋”。丁原当然不会去那儿,远远绕过朝东行去。
不一会儿水流声渐起,远处山梁上一道银白的瀑布挥流直下,在百丈高的地上汇聚成一个碧波荡漾的幽潭。但见水雾升腾,玉珠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