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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离开,仿佛再也不会回来一般。
“然然!”
这熟悉的名字,前世的父母才会叫她的昵称,让她的泪水夺眶而出,隐忍的理智溃不成军,紧握着的手心被她自己掐出了点点血痕。
她怕留下来就会心软会妥协,她会恨死这样的自己,于是她逃跑般,一头冲进了夜色里。
诚王急得双目通红,快速跑着追了出去。
苏然不管不顾地跑着,她不在乎自己撞到了什么人,打翻了什么东西,一直跑到树林边,伏在树干上咳嗽了起来,越咳越恶心,吐出了苦胆水。
胃里一阵痉挛,她抱着肚子蹲了下来。
诚王远远地看着她,看她蹲在地上哭泣,心底的酸涩一阵阵翻涌,快要将他淹没了。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向她靠近。
苏然的眼里一片模糊,看着他渐渐靠近的声音,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在等我祝福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儿孙满堂?”她狠狠擦了一把泪水,声音变得失真尖锐,“别做梦了!我只会咒你过的不幸!咒你永远孤零零的!”
谁稀罕你的狗屁名分!
又一阵反胃涌了上来,苏然还没骂够,便跪在一遍呕吐了起来。
“你太卑鄙了,”苏然早已潸然泪下,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哭了出来,“你怎么能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说出来?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
诚王走到她的跟前,蹲下了身子,一只手轻轻拂着她的发丝,被她一掌拍掉了。
“你不要碰我。”哭的累了,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满脸颓丧,目光呆滞地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脚步虚无地往回走。
诚王一直默默地跟着她,脚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沉闷的破碎声响。直到看见她安全地到达了自己的帐篷,他才停下了脚步,却依旧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苏济铭站在门口,搂过伤心的女孩,轻声安抚着。他一抬头,看见银白的月光下站着的男子,脸色发白,气质冰冷,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愁。
二人对视了许久,诚王略微一点头,便抬脚往回走。在回去的路上,他反复安慰自己,她是因为受到了刺激才这样的,女人都爱哭闹,待她情绪稳定了,再哄哄她,她就会原谅他的。再等到成亲之后,他要把天下间所有的宠爱都给她,她就一定会被他的真心感动的。
苏济铭端来一杯热茶,放在了苏然面前的小杌子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如今苏家被抄家灭族了,你没了一个硬气的家世,婚事上自然吃亏一些。若时间往前倒退些,那时爹爹还身居高位;或往后推迟些,天下平定了,爹爹也能封爵拜相。到那时,或许还可争一争。”
苏然对着他虚弱地笑笑,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却像生锈了一般嘶哑。
“爹爹,女儿都明白的,错的时间遇上了错的人,怨不得别人。女儿不敢奢望与他终成眷属,却也不想委曲求全。”
“到了如今这一步,殿下看来是不打算放手的,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女儿什么都不怕,只怕连累了爹爹。”
苏济铭笑了,他将她散乱在鬓边的碎发笼到耳后,不在意地说:“你且放心,目前你爹爹的地位无人撼动。”
话虽如此,她依旧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对不起”,倘若他知道了她打算做的事,也会怨她不肖吧。
这一晚,万籁俱寂时,苏然抱着双膝坐到了帐门口,瞪大了眼睛仰望着夜幕中那盘缺了口的月亮,静静地坐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危险情感
次日,苏然一如往常的早起梳妆打扮,她取下了平常用来绑头发的丝绦,插上了一只金丝坠粉白珍珠相间簪花。模糊的铜镜中衬出一张憔悴的脸庞,她摸了摸自己的毫无血色的嘴唇,难得的擦了一些殷红的口脂,又在脸颊上拍了少许胭脂,掩盖住了一夜未眠的苍白脸色。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尽管从昨夜至今,她已经心痛到麻木,但她必须强打起精神来。而且说实话也没什么好矫情的,眼下这种情况,她在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天,就预料到了。只不过她曾经拥有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终于破灭了。诚王还是那个诚王,不会为她改变任何事情。
尽管不舍,但她必须斩断这份情愫!可她也不会蠢到直接和诚王摊牌,且不说什么可笑的你侬我侬,难舍难分的话,单是堂堂一个王爷的尊严就不允许她一而再的挑战。她看的很清楚,诚王能够容忍她的哭闹任性,不过是建立在他自以为的“真爱”上,她当然不会想当然的以为,她真的可以随心所欲,无法无天了。
苏然笑了,对着镜子,笑得很灿烂。
诚王也早早的起了,但此刻他有些焦头烂额。自打昨天苏然突然跑了出去,不光是他自己感到不安,小秦昭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氛,“嘟嘟”没有回来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他就以为“嘟嘟”抛弃了他,哭闹了大半宿,最后才倦极睡去。
而第二天一大早,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闹着要找“嘟嘟”,他只穿着里衣,躺在榻上蹬着小腿哭闹。
诚王被吵得心烦意乱,一掌拍在了枕头上,吓得小秦昭打了个嗝儿,止住了哭声。他不擅长哄孩子,也觉得男孩子不能惯,板着脸说道:“再哭就出去罚站!”
小秦昭把嘴一撇,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两圈,也不敢哭出声音来。苏然走进来时,就看见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秦昭也眼尖,第一时间看到了苏然,光着小脚丫从褥子上跑了下来,挂着泪珠喊:“嘟嘟!嘟嘟!”
他一头扎进了苏然的怀里,委屈得大哭起来,这下可真是哭得伤心欲绝。
苏然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着,视线却没有离开诚王,诚王也站起了身,默默地望着她。他们两人相对无言地互相望着,空气仿佛渐渐凝结。诚王的喉结一滚,眼里似乎隐藏着千言万语,却什么都没说出口。苏然也垂下眼皮轻轻一笑,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诚王行了一个蹲礼。
诚王的心突然抽疼了起来,她几时待他这般疏离过?
“殿下公务繁忙,我先将世子带出去了。”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诚王急急跨出了两步,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她的心情不悦,他说什么都会听不进去的。
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不敢面对她,仿佛只要多看她一眼,心就像犯病一样痛了起来。而一想到自己要和别的女子结为连理,白头偕老,他也会难受得彻夜难眠。
他自嘲地笑笑,这是中毒太深了吧,以往即使宠爱其他侧室,他也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这股难受劲儿一刻不停地啃噬着他,甚至让他有了悔婚的冲动。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必须克制,他很清楚,要想君临天下,就不能有任何弱点。
诚王轻轻呼出一口气,心绪才稍稍平静了些。他转头看着放在桌案上的少女图,眼神更加坚定了。
苏然木木地趴在桌子上,眼神呆滞,漫无目的地想着心事。小秦昭自己一人乖乖地在一边玩着围棋子,他的两只小手各抓了一把棋子,像下雨一样撒了下来,听见清脆的撞击声,乐得大笑大叫。
苏然被他高分贝的叫声扰的心神不宁,想事情的头绪全都没有了,只好走到他旁边,捏捏他的小脸蛋道:“你可真磨人呐!”
苏然拿起香榧木制的名贵棋盘,无奈地笑了。小秦昭的破坏能力果然强大,崭新的棋盘面已经惨遭他的“毒手”,被撞出了星星点点的小坑和划痕。
她把围棋挪到一边,抱着他坐到自己的腿上,像晃摇篮一样晃着身子。小秦昭则靠在她的怀里,极享受地摇晃着脑袋。
苏然的心里百转千回,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摸摸他嫩白的小脸,问出了憋了一晚上的话:“姑姑如果走了,你看不到姑姑了怎么办?”
小秦昭哼哼了起来,不愿意地扭动着小身子,又轻又糯地说:“不要,不要。”
苏然被这委屈又软弱的撒娇弄得都软成了棉絮,她把他朝怀里搂紧了,咬着唇接着问:“那爹爹和姑姑,你喜欢谁呢?”
小秦昭歪着脑袋,一把抱紧了苏然的胳膊,大大的脑袋搁在了上面,仰望着苏然,说道:“喜欢嘟嘟。”
虽然听见这样的回答很开心,但她的心情却更沉重了:“和爹爹在一起不好吗,爹爹会教你骑大马。”
“爹爹,凶。”小秦昭一瘪嘴,紧皱着小眉头,活脱脱地另一个诚王的翻版,而后他又想了想,补了一句,“和嘟嘟爹爹,一起。”
他的意思是想和两人永远在一起,可是这个愿望不能满足他了,苏然一直在纠结,倘若将来的一天她离开了,秦昭该怎么办。
带他一起走吗?那她会产生无穷无尽的罪恶感,她凭什么带走他?他是诚王唯一的血脉啊。可留下他?别说她舍不得这孩子,这孩子也离不了她呐!
这件事她是想不出结果来了,那就让老天爷决定吧。
“昭儿,我们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唔?”
“姑姑抓一个棋子儿在手里,你来猜猜在左手还是在右手,猜对了,就跟姑姑出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天气渐渐转冷了,农忙时节刚刚过去,新一批麦种全部种了下去,所有人都翘首企盼着来年的收获。
苏然此刻正在春草园里忙碌着,王崇林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像不要命似的干活,惊讶得都结巴了:“苏苏姑娘,你,没事吧?”
苏然已经忙红了眼睛,根本没空搭理他。她撒气搬飞速割着麦子,听见咔嚓咔嚓地割断声,竟然体会到了一种莫名的快感。
“你和殿下,吵架了?”
苏然猛地直起了腰,手握镰刀刷刷挥舞着,指着他吼道:“别跟我提到他!”
王崇林立马闭了嘴,缩着脖子走开了。
苏然今天的速度是平常的两倍,等到她离开春草园时,都已经收了大半亩地。王崇林走到田亩中央左右看看,到处都是倒伏的麦子,七七八八洒落了一片,他暗叹了一声“作孽”啊,心疼地拾起了麦穗。
出了一身汗,心情果然轻松多了,准备好澡盆,拉上了帷幔,烧了两桶热水,舒舒服服地泡进了热水里。
紧绷了一天的肌肉猛然松弛了下来,她才感到浑身酸痛、闭着眼睛缓缓沉了下去,让温水漫过鼻尖,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感觉。
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胸口变得剧痛,可她并没有伸出头的意思。也许就这么过去了,心就不会这么疼了吧。眼前突然一阵阵发黑,脑子越来越浑浊,她甚至看到了前世的父母笑着朝她招手,和他们一起离开,就能解脱了!她伸出了双手,缓缓放上他们的掌心。
就在肌肤相触的最后一刹那,她猛然浮出了水面,趴在澡盆边剧烈地呛咳着。
有自杀的念头太蠢了,如果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毫无价值可言?那个指天发誓说要好好对待此生的苏然,难道因为区区一次失恋就丢了小命?她被自己的蠢念头逗乐了,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脸上的水珠流进了她的口中,咸咸的,涩涩的。
从那天起,苏然变了,她不再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而是淡然地看待周围的一切事物。见到诚王的时候,她的双眼再也没有了爱慕之情,只剩下深潭一般的古井不波;她不再娇笑嗔怒,也没有了孩子气的小脾气,面对诚王,她只有客气疏离。
苏然的这一转变让诚王有些心慌害怕,他疯狂地想抓住她,想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甚至想求她不要放弃,至于放弃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想了很多办法,找来各种新奇的玩意儿逗她开心,最终却只换来她淡漠的一句“谢谢殿下”。
他不能让她越走越远,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来阻止她的躲避,做一些真正能换回她心意的事情。
当天,他即刻修书一封,唤来了杨铮,在营帐里间吩咐了他半天的话,才放他离开。而后又来回地踱步,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够保险,便叫来了苏济铭,对他说道:“请老师受累,往容城一趟,本王有些条件要和彭王重新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58
苏济铭这一离开就是大半月,日子一天天流过,天气渐渐转凉,诚王和苏然的关系也越来越冷。
有时候他们即使同桌而食,一顿饭下来也说不上三句话。诚王暗自焦虑,连带着脾气也暴躁了起来。最近一段日子,他变得更加冷酷无情,属下稍一犯错便是严惩,全军操练更是没日没夜的进行,弄得军营上下苦不堪言。
若是以往,苏然还会劝上两句,对于她的话,诚王也能听得进去,从而对属下的责罚自然就会减轻三分,但是这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