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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她外出了?”
公良靖面上维持着浅淡的笑,眸光却暗了暗,“实不相瞒,昨儿官娘离奇从家中失踪,满府里寻遍了也不见踪影,想着她在外怕是只识得您一人,这才冒昧造访。”顿了顿,朝来安儿使了眼色,来安儿忙把袖子里揣着的一大包银子放到木桌上。
“这些银子权当预先作为谢礼,若是 ”公良靖袖袍中的指骨微微泛白,“若是哪一日官娘来此处寻您,还望好生待她,并再行通知在下。公良靖届时必有重谢。”
尤大姐儿着实闹不分明了,这便是官娘昨夜口中的公良家九郎?
怎亲见着与她描述的完全不似同一人,且礼数周到,最要紧的是,这位九郎只言片语,竟显得很是关心官娘她安危的,真真奇了。
看着桌上那一大包银子,尤大姐儿目光不经意往公良靖身后睃了睃,这银子不收白不收,好歹可充作官娘上路的盘资,倒也免去自己费心思为她筹钱。
望着那一行人渐渐远去,尤大姐儿折回屋中掀开水缸盖子,官娘抱着膝盖坐在水里一动不动的,尤大姐儿伸手摸了摸水,不应该冻着啊,这可是怎么了?
官娘慢腾腾从水缸里站起来,身上湿漉漉的,在这夏日里倒异常凉快,她视线定在桌上那只钱袋子上,瞧着真是好大一包,称一称不晓得是多少两银子。
尤大姐儿把她拉到屋里另换上一套自己旧年的裙衫,官娘出了里屋拿起那包银子在手上掂了掂,打开来看,见整齐码着好几锭规整的银锭子。
尤大姐儿在旁边看着不由道:“你虽是在他家做个使女,只如今既叫人收用了,且瞧着你才逃走这就上赶着找过来,可见是对官娘你上了心的,这有钱人家的郎君能有这份儿心已实属难得了 ”
“ 你不晓得,这只是表象,”官娘嘴唇动了动,眼神惘惘的,“他心里自有真心相待的女子,我却没这个福气的。”话是如此说,官娘其实也不愿意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
她之前一直以为公良靖同他哥哥一般是个花花公子,他一时对她有了兴致,逗弄似的圈在身边,她无处可去,少不得一边依附着,一边却又防备着。
潜意识里,官娘从没想过会见到公良靖那样的一面。他同陌五娘两人坐在凉亭里,陌五娘拿着书,他坐在一旁陪着,唇流淌出暖人的笑意。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如公良靖这样的人,他心中亦有真心所爱。既然陌五娘好容易回到他身边,自己又恰好得到这离开的机会,想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没什么可犹疑不决的。
骄阳明烈,院子里石子被晒得发光,远远看过去就好像在冒烟一样。官娘浑浑噩噩的,直到用过晌午饭,在这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尤大姐儿的远亲居然造访了。
官娘洗完碗信手甩着手上的水,听到大门外有人叫门,初听竟有几分熟悉之感,直到把大门拉开,那张细柔白净的脸出现在视野里,官娘怔了怔,不禁道:“玉郎君?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没人找找倌儿,你走错门儿了。”
璎玉拖着一把阴柔的声线,上上下下把官娘打量了一番,却道:“便是你这小娘子要办假路引?”
话毕,两人都审视着对方,尤大姐儿本在屋里头改良衣服,听到外边动静就走了出来,官娘噎了噎,让出道儿来让璎玉进了院子,几分不置信地问尤大姐儿。
“这玉郎君,就是你那个远亲?”
尤大姐儿见到璎玉好像十分开心,脸上笑眯眯的,拍着璎玉的背道:“正是啊,不想你们是认得的,这更好了。”
三个人就进了堂屋里,官娘殷勤备至地給璎玉上茶,生怕他记仇,因自己曾拿花瓶砸过他,他便不帮自己弄路引了。没想到他一个倌儿还有这个门路的。
璎玉看着这个为自己斟茶的小娘子,他打一见着官娘就想起来,心话儿,这不是那乔娘买在府中调|教的使女么,怎这会子却出现在这儿了,又是叫弄假的路引,别是从公良家逃出来的。若果真如此,自己却不能淌这浑水的。
就拉了尤大姐儿到一边嘀嘀咕咕一阵,官娘撑着下巴使劲儿伸着脖子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无奈耳力有限。不多时璎玉就重新落座,官娘紧张得手心里冒汗,就怕璎玉不同意。
那边璎玉咳了咳,吃了一口茶,缓缓道:“是这样,你的情况我现下大致晓得了。要我帮着张罗不是问题,只这是被发现就抓起来进大狱的事,”他手指头搓了搓,“费用可不低。”
费用?
原来还要钱的。官娘眨巴眨巴眼,立时蹿进房里把昨儿公良靖留下的一大包银子拿出来,举到璎玉跟前,眼巴巴地瞧着他,“这,这些够不够?”
璎玉是个掉进钱罐子里的人,他接过钱袋在手上掂了掂,心头一喜,整整有五十两银子呢,走个路子办张假路引那是绰绰有余的。
脸上却露出犹豫的表情,看得官娘心一揪,拼命同尤大姐儿使眼色。尤大姐儿一个妇道人家,她也不晓得外头行情的,就道:“你莫为难人,这银子便是不够你也得帮官娘把这路引弄出来。”
璎玉见好就收,笑微微把那钱袋子袖进袖中,“您的话我哪儿敢不听。”他声音柔柔的,官娘却在他脸上瞧见几分奸猾,撇了撇嘴,倒不怕他骗银子的,横竖那也是公良靖的银子不是自己的。
“过几日我再把路引送过来,”璎玉的目光落在官娘身上,“说是要扮成个男子?那这衣裳可都要备好了,包袱也不许多带,一个足矣,你听到了?”
官娘连连点头,和尤大姐儿一道把他送出去了,特别的热情。
这两天尤大姐儿帮着改了一两身衣裳,又到外头成衣铺子里买了一件男式交领褶子,好給官娘换着穿。
官娘试过之后穿着还算合身,搂着尤大姐儿抱了又抱,想到自己走后就只剩她一个人,怕她寂寞,几次交谈中也流露出叫她另寻个男人的意思。
这时候再嫁的妇人不在少数的,因此尤大姐儿听官娘如此说倒也不惊讶,只是笑了笑,说是得为沈大把孝期守完。
一晃几日过去,璎玉再次登门了,让人没想到的是,他把那黄黄的路引递给官娘,叫她好生收着,最后朝尤大姐儿道:“ 我正巧也要往青平府去一趟儿,正好与官娘小娘子同行了,阿姐不必太挂心。”
尤大姐儿听了自然欢喜,有璎玉同行,这一路官娘也不必四处问路,安全上着实大大的有了保障,先时她心里就担着心,只是总不好劝官娘不去她外祖家的。
就这般,官娘头发束成男子的样儿,身上也穿着男子常穿的长衫子,乍一看,除了身量小些,倒也是个俏生生的小郎君了。
璎玉雇了辆马车,尤大姐儿直送到巷子口,官娘坐进马车里,璎玉带着斗笠坐在外头,面颊上薄薄一层汗,朝尤大姐儿挥了挥手,一挥马鞭子,马车就辘辘前行了。
路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官娘才知道,原来璎玉此去青平府也是为寻人。且她瞧着,保不齐他寻的还是个女人。
马车晃悠悠的,官娘即使热的身上都是汗却紧紧抱着包袱,好像有人要偷似的。她朦朦胧胧都要睡着了,马车却骤然停下来,官娘吓了一跳,撩开车帘子探头往外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心都提了起来。
那坐在城门口凉棚下,叫人在灰扑扑的人群里一眼便注意到他,纠结着眉头打着扇儿那人,不是公良靖还是谁?
官娘蹭一下把头缩了回去,抱着包袱心口怦怦直跳,外头璎玉道:“这两日不知为何盘查得厉害,进城的倒不如何,只我们这样出城的却麻烦了。”顿了顿,一手挑起帘子往车厢里看,大抵是官娘紧张得太过明显,他皱了皱眉。
“你怕旁人不晓得你的路引是假的?紧张个什么,管保他们瞧不出来的。”心话儿,若不是瞧着尤大姐儿面上,怎会带上这累赘。这会子若还被她拖累了就真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官娘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摆出最寻常的样儿来。她不知道公良靖出现在城门口会否是巧合,还是连盘查出城的这些阵仗也是他一手弄出来的。
只是若他知道盘查出入之人,岂非是因晓得自己识字?才会在这儿堵着?
却说那一日公良靖从石头巷无功而返,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急得不是滋味。
这时候旁的倒也撂在一边不去想了,只是一想到官娘一个人在外头不知如何了他就一阵阵的心烦意乱。官娘脸模样生得好,这样标致的小娘子独自在外头可不是要出事的。
他烦乱地想着,一脚踏进西侧间,眼睛无意在书架上扫过去,因这几日未曾留神,这下猛一瞧却只觉得不对劲儿。
常看书的人,摆放书簿自有自己的位置,旁人若移动了一眼便可看出的。
唤了来安儿进来问过,来安儿心说冤枉,他大字不识几个,何时敢动郎君那些宝贝书了,不止是他,便是任何一个使女也都晓得郎君性子的,这书架上的书万万碰不得。且瞧郎君如今这意思,不仅是书被碰了,连位置也改得面目全非 ?
公良靖沉着脸看着书架上分门别类的书,话音忽一转,声音更见几分冷冽,“这些时,似都是官娘出入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吃晚饭去啦~
话说,还真是一波几折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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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来安儿一愣;这郎君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怀疑官娘弄乱了书架上的书?
来安儿底细一想也觉着是官娘无疑了;旁人哪有胆子碰这些书的。不过;便是官娘弄乱了书也不如何,横竖现下连她人影都见不着了;要罚都罚不到她身上。
只不知为何郎君唇角翘起的弧度这般的 让人觉得凉飕飕的;就跟脖子上有冷风吹着似的。
一边公良靖缓缓走到书架前;唇角勾起的笑弧越发大了。
“很好么;”修长的手指从一张张封皮上掠过;他扬了扬眉毛;“同一个诗人的诗集都放在了一处;竟还分得清朝代和派系;我竟一直都不知道的 ”
来安儿在边上听得云里雾里,还没想明白他不知道什么,突然就被喝退了出去。
公良靖从抽屉里取出那时候打官娘手中夺过来的信件,这信上内容是她青平府的外祖家有意来接她过去,却不知她如今情况,因而先托人送过信来探问。
闭上眼,后背缓缓贴合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在书案上。他回想起那一日,官娘被夺走信件时的慌乱。
当时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呢,他后来看着信上内容,她坐在边上托着腮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眼睫忽闪着,两只眼睛黑宝石一般明亮——
手指逐渐收紧,信纸被揉成一团废纸攥在手心里,官娘因何识字他不管,他也不想了解,他在意的是她刻意向自己隐瞒,还是说,她一早便打了要离开的主意,她从未放弃过?
难道自己待她还不够好?
公良靖气愤地将纸团丢尽角落里,他好像知道官娘离开后将会去哪儿了,这也就是她不知所踪的原因。
他这几日一直在想,若是官娘迫不得以离开府里,却为何半点音讯也不給自己。
现在他明白了,眼底结起薄薄的冰霜,亏得自己还在这边想她念她为她担忧得坐卧不宁,她却一心一意想着离开,这回算是称心如意了。
这日午后,公良靖亲自去了一趟县衙,这之后的几天城门盘查意外变得严苛起来。
他料她身上没有钱财短时间内还不曾离开县城,便耐着性子烈日下坐在城门口守株待兔似的守着,一等就是好几日,心里想着,只要她一出现,他便要她知道知道厉害。
晌午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疼,璎玉关照了官娘几句,从车上跳了下去,眯着眼睛看这条由马车和各色人等排起的长队,揣度着还有多久才能轮到他们。
气温实在是高,又或许等待叫人心生烦躁,璎玉脚在地上跺了几下,只觉得一阵阵的热气从脚底板烘上来,腾的人脚底泛酸。
他重又坐回去,摘下斗笠扇着风,扇在脸上的也是热风。
马车里官娘看璎玉回来就把头探出去一点,试探地道:“队伍很长么,还有多久能到我们?”
“这不好说。”璎玉额头上全是汗,眯着眼睛,远远看见城门楼下搭起的凉棚里坐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边儿上还有小厮打着扇儿,眉宇间一派冷凝。
官娘想了想,又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门出城,也也生得耽误时间。”
璎玉白她一眼,没好气道:“要过青平府,只此一路。”便不再理睬官娘了,帮她掖好帘子自己转过身专心扇着风。
官娘坐如针毡,好像也感觉不到热,抱着包袱一心祈祷着一会儿安全出城。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人调慢了,马车每隔一会儿就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