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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了里头的情况,默了好半晌儿,其中一个婆子才把手兜进袖子里小跑着跑远了,这是往九郎院中通报去了。
雁香只得返身折回屋里照顾陌五娘,她叫醒了一干丫头张罗着烧热水,心中却止不住地发寒。她不得不联想到那晚汤药,九郎亲自喂五娘吃下的言说是安胎的汤药。雁香的脸色慢慢变得同屋里昏迷的陌五娘一样苍白。
她强自镇定着分析,倒是不认为公良靖已经知道了那孩子不是他的而是四郎的。
然而正是因着这点,才更叫雁香震惊。起因如何已经再明确不过了。
今日那何官娘才来过,紧跟着九郎就来了,想来必是那何官娘从旁作梗,促使得九郎连自己的亲生孩儿也不顾惜!
自己既能想到,五娘又如何想不到。此番孩子若保不住,只怕要对九郎彻底冷下心肠了。
话说另一头,公良靖从陌五娘院中折回书房院里,迎面便瞧见正屋窗子大敞着,官娘一张玉生生的脸半遮掩地出现在窗前。
冷风托起她鬓角的发微微的飘动着,冷梅幽香,红梅点点,越发衬得官娘玉雪晶莹,像一幅流动的画儿。
公良靖从陌五娘那儿出来,本心情也算不得好,乍一瞧见官娘,心中却软化下来,他踩着厚厚积雪一步步往窗前去,越过峥嵘的梅花树枝,蓦地映入官娘眼帘。
她无神的眼睛因他的出现而现出神采。不过一会儿,他才要开口说话,她却负气似的一把关上了窗户。
“这又是怎么了?”公良靖蹙着眉在窗外喃了句,踅过身径自进了房里。
饭桌上早已摆好了饭菜,都还热乎着,官娘安静地坐着,拿着箸儿,闷闷地半垂着脑袋。
公良靖如今愿意迁就她,稍一想也知道她这是见自己从那边来心中气闷着,却藏在心中还不说。
只怕适才在窗前也是等着自己回来。
如此一想他突而觉得一切都值了。虽说莲照腹中孩子是他亲手处理掉,然而他却不觉对不起她。因早已为莲照想好了旁的出路,他既不会娶她,那么放任她生下孩子待要如何?怎么还能寻到可心的夫家接纳她。
公良靖心中对这表妹自来便存了十分的怜惜之情,如今却也只剩下作为兄长对妹妹的怜惜。
饭桌上寂寂的,官娘不自觉朝公良靖看去,见他闲适地夹了一筷子鱼肉在面前的小碟子里挑着刺儿,浓黑的眼睫在下眼睑处扫下一片深沉的暗影,烛火突然爆了爆,噼啪一声。
官娘起身拿起银剪子挑亮烛光,再落座时张了张口,假作随意出口的样儿问道:“九郎怎这样快就回来了?我还当你要在她那处吃了晚上饭才回来。”
他手上停了停,觑了官娘一眼,她看着他把挑了半日刺的银白鱼肉放进自己碗里,并不意外,只是看着他。
“我记得走时叫官娘睡一觉的,你睡了不曾?”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熨贴,伸手覆上她的,温温的热流便笼上她。
官娘不自觉戳着碗里的鱼肉,埋着头,露出一截雪一样的后颈,她看着碗里在烛光下颗颗透着晶莹饱满的米粒,温吞吞地道:“睡不着。”
他的眼神深幽起来,沉稳的一双眸子饱含着情愫,眼底灼灼的浮光游动,似二月湖面上随风潋滟的涟漪。
他尽量端着,想让自己的眉目显得平和。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挖掘她睡不着的根由,官娘却抬起头,目光游离着,扇着翅的蝶儿似的,又薄又轻地栖息在他眼睫上。
“九郎”她看上去吃吃艾的,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轻轻动了动,“我可以收回下午说过的话么?”
“什么?”他眸光一敛。
“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陌五娘,我甚至希望她从不曾出现过。”
话一出口官娘反倒放松下来,她尝试过了,可是只要一想到公良靖同另一个女人面对面相处的画面她的心就静不下来。
何况陌五娘还是个样样比自己出色的女人,官娘始终自知自己太晚出现在公良靖的生命中,他和陌五娘共同经历了太多。她对他的过去却一无所知。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或许迟早会厌倦她。每每思及此,官娘就觉得自己的心钝钝的抽痛起来。
这样钝钝的痛感是过去从不曾感受过的,不是刀扎针刺的锐痛,只是一点点儿,随着他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与日俱增,逐渐地渗入骨髓。
公良靖早便看得透彻,比她自己看她自己还要清晰几分,此时冷不丁听她坦白得似在自己面前丢盔弃甲,露出最柔软的部分,他心中动容,唇边流出潺潺的笑意。
“到底是个才十五的笨丫头。”
他把她拥住坐在膝上,眸光温柔,似能滴出水来。
官娘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她真正的年纪差公良靖不过一两岁,如今却要被他看成个十五的毛丫头么?
也不知他这话里什么涵义,官娘吃他看不过,慢慢地别过眼,唇角却噙着笑,满心的沉浸在此刻的温暖中。她伏在他胸膛上,听见他沉缓的有力的心跳声,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身体好像要漂浮起来,简直幸福快乐得要睡过去。
“待莲照此番养好身子,我必亲自为她选个好夫婿。”公良靖说着,手指把玩着她的头发。
官娘却睡意全消,不安又从心上盘旋而起。待陌莲照生下孩子,她如何还会肯离开呢?
到了后半夜,官娘被一阵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吵醒。她揉着眼睛睁开眼,旁边的人却不知哪里去了,下了床摸索着到了门边,不期然听到外头一阵阵刻意压低的人语声。
她听得脸色蓦地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得太晚了,刚写完,{ 完全没有存稿T T }。。。 。。。
小伙伴们晚安~~会不会觉得我今天不更新 …|||
我现在也不纠结那个孩子了,总之。。下一章应该就写到喜闻乐见的情节了
么么哒碎觉去鸟~~!~~~~~~~~
☆、第六十二回
这时来安儿又道:“那婆子还在门边候着;小的已叫人请郎中去了 这一碗落胎药喝下去;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郎君可亲去瞧瞧莫娘子?”
“再等一会儿罢。”
公良靖平静地说着;心里却也不是丝毫感触也无。忽想到官娘还在睡着,她向来睡得浅;自己这样儿出来不知吵醒她不曾?
夜晚的天空现出一撇月影儿;凉薄的白光照在雪地上;仿佛洒下一层银箔。官娘茫然地看着门外视线中皎洁无暇的积雪;她脑海中还停留着来安儿说的那些话。
官娘从没有想过公良靖会这样做;他竟然亲手把堕胎药給了陌五娘;他竟然不要自己的亲生骨肉——?
来安儿回完话先行往陌五娘院中去了;公良靖在门前站了会儿;直到他身子沁凉了,才迈着步子回转进屋子,步子是极轻缓的,仿佛怕惊动什么。
然而他才一跨过门槛,视线却猝不及防同官娘的撞在一起,月光并不十分明亮,然而他偏偏知道她在看着他。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须臾又恢复成同来安儿对话时相对的平静。
公良靖上前,两手放在官娘瘦削的肩膀上,感受到她几乎冰凉的体温,黑暗中他眉头猛地蹙起。
她并不是才走过来。
“九郎是疯了么?”
官娘脱开他的手掌向边上移动几步,对他隐有失望的表情流露出来,同时又鄙夷着自己内心深处升起的薄薄喜悦。
她处在震惊的状态中回不过神来。官娘不敢相信公良靖会做出这样的事,陌五娘腹中的孩子是他的,他是即将做父亲的人,然而他连自己的孩子都忍心割舍。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官娘突然感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如此陌生,他的心出乎她想象中的坚硬。
公良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畏惧,这令他无法忍受。
他一把攫住她的肩膀,五指收紧牢牢控制住她,强迫着她闪躲凌乱的眸光同自己交汇,控制不住地吼道:“我是疯了!官娘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居然怕我?”
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难道他当真毫无知觉么,那样堕胎的药亲手喂着莲照吃下他不心怀愧疚么,然而他做的这一切不正是为了她!
他一时收不住手上的力量,力道之大似乎要生生卡进她的骨头里。
官娘疼得咬紧牙关,身体不自觉地抗拒着他,心中却感到悲凉。
她何尝不知道他是为自己呢?然而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当初既能让陌五娘怀孕如今就不该单方面做出这样的决定。
官娘想到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心中着实不好受,起初的一点喜悦迅速消弭殆尽。她希望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她仍是躺在床上睡觉,方才来安儿什么也不曾说过。
肩膀上的疼痛又侵袭过来,官娘用力地推着他,眼泪扑簌簌地落。
“怎么?”公良靖钳住她的手,“对我失望,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么,或者你又要回青平府找你的表兄去!?”
她眼睛瞪大,挣扎地愈加厉害。可是终究敌不过他,不一会儿便疲软下来,两手无力地被他攥在手心里。
“我何时说要去寻表兄了 !七叔那时不过含含糊糊一句话我便随着他离开是为的什么,结果呢,回来这几日都是些什么事儿?
我知道你心烦,我有提过半句要你娶我的事么?甚至陌五娘有了你的孩子我都试图去接纳,九郎知道我心里多苦么?”
她一口气说完,呜咽着蹲下|身哭起来,无助的困兽一般,面颊上小溪流似的滑下一道又一道蜿蜒的泪痕。
公良靖怔住,他微抬着手,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渐渐的,他垂下眸子看着啜泣不已的官娘。
她抱着膝盖哭得像个孩子,纤细的身子轻轻颤着,如同雨天被雨水打湿的山茶花。弱质纤纤,埋着头不看自己,喉头控制不住地哽咽着。
他意外发觉他们的心从没有在任何时刻如此时般靠的这样近。
公良靖蹲□环抱住官娘,感受到她抽泣的颤动,一波波如海潮般的情感在他心中翻腾不息,掀起滔天的巨浪。
“好了,不哭了。”他压抑着,低头亲吻她绸缎似的长发,从头顶挪移至她耳际,缓缓的,引起她细微的痒。
“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宁静飘雪的夜里,他的嗓音无比醇厚,却又是温和熨贴的,“官娘一定会原谅我,是不是?”
她抬起脸,头发沾湿在面颊上,眼睫根部晶莹湿润,微微颤着望着他。视线里他的面孔是朦胧模糊的,然而温软的声线却一字不落听进耳里,进驻心里。
官娘扁了扁嘴又有想哭的冲动,唇上倏的一软,她吃惊得眼睛忽闪了两下,眼睫刷到他的眉心上。
这是个短暂的吻,他的舌头绕着她的唇线游走一圈,尝到咸咸的滋味。抬头在她湿漉漉的目光下抹了抹她脸颊上的泪水。
“还不肯原谅我?”他露出失望的神情。
“九郎”官娘咬了咬唇,面上现出一点儿局促,犹犹豫豫地道:“我也有不对。我不该那样说你。作出那样的决定,九郎心里定然也不好受。”
听她这样说,公良靖唇角向上牵了牵,抱起官娘走入东侧间。
官娘掩着嘴打了个喷嚏,身上冷得冰棍似的,她迅速地爬进温暖的锦被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站在床前替她掖着被角的公良靖,心里知道这一夜他势必要往陌五娘那处去的。
话说公良靖出了书房院直奔陌五娘院子里去,呵气成冰的天气,他站在明间里,官娘不在跟前,他的表情变得分外冷凝,直直瞧着厢房的棉帘。
不一时来安儿着人请回来的郎中拎着药箱子进来,他已看诊完毕好一时,此时由来安儿领着来了明间问话。
那郎中唱喏毕,瞅见九郎黑沉着的脸,烛火在他脸上砸出一片墓穴般幽深的阴影。
郎中略一思想,这后宅院里的事儿他常年走动都是门儿清的,一个有了身子的妇人无端怎会吃到那会叫人堕胎的汤药,必为后宅中妇人勾心斗角所致。只他一个小小郎中自然不会干预这些。
他提也不提堕胎药之事,面上摆出一副庆幸的表情说道:“还要恭喜郎君,那里头的娘子是个有福气的,虽是出了大量血,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小娘子怀的是四个月大的胎儿,好在先时胎象稳固,此番也算是有惊无险,日后只需好生儿静养——”
公良靖乍听得孩子尚在,简直不知是悲是喜。
然而陡然间,他脑海里却炸起闷雷。他一把揪住犹自滔滔不绝那郎中的衣领,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再说一遍,你适才说胎儿几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还有9分钟12点… …zzzZZZZ
☆、第六十三回
那郎中被揪着衣领;整个身子几乎都被提溜起来;他垫着脚尖;吓得面无人色;食指乱颤着,着实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