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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是谁?”他伸手指了指乌鬼。
贺兰笙冷哼一声:“他是谁,你不是最清楚了吗?——淮胤谷护法!”
众人皆是有些惊讶,原来那十二年前轰动天下的淮胤谷血案里还有人活着。
东映诡异一笑,“贺兰笙,真是巧的很,这小子也姓贺兰,他的父母你也认识。”
荒唐!
贺兰笙大怒:“你想胡说什么?!”
“怕了?不敢认?他可是你的儿子啊。”东映一字一句,呲牙咧嘴,狰狞非常。
这情况让众人都有些迷糊,又有一些吃惊,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贺兰笙他们似乎窝里反了,而且贺兰笙的儿子?淮胤谷的人?他们都不由向乌鬼看去。
那人一身染血的衣,脸色苍白似鬼,却依旧是野兽一般的眼神。
贺兰笙怒极反笑:“东映,想报仇,也要找好一点的底牌,你以为我会信?”
“你可还记得七娘?”
贺兰笙后退了两步。
“小笙叔,明天就是我的及笄礼啦。”
“二十三年前,八月十九,临水阁,贺兰小贼!你可还记得!”
东映浑身都在发抖,那双眼像是要流下血泪来,让人头皮发麻。
淡淡胭脂香,滚烫的手臂缠了过来,那个小姑娘红着脸,艳若桃李。
贺兰笙竟是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你负了她!负了她!你该死!”东映死死地盯着他。
“那一天……果真……”贺兰笙喃喃低语,脸上浮出几丝痛苦之色来:“不,我不信……”
“你不信?”东映的嗓音都哑了,“你可知道那孩子的婆娑印是谁种下的,是七娘啊,她为了保住“不祥”的儿子,以命换命,那个时候你在何处呢?”
“我想救她,可是我无能,她一直在等你回来,可是你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她还那样的年轻……”
周遭的人面面相觑,有一些年纪和地位的人听到婆娑印都是一身冷汗,这违背天道的诅咒居然还存在人间……他们看向乌鬼,都不由后退一步。
恶魔。
乌鬼只是冷漠的看着,没有表情,就好像别人说的都与他无关。他现在身上有伤,行动有碍,所以才一动不动。
“住口!”双目发红,体内的内力翻涌,贺兰笙发了疯一样的叫喊着,气劲四溢,犹如实质,空气里一叠的爆破声。
离他近的人都是白了脸色。
有人惊讶:“这是走火入魔了不成……”
“不,我们最好希望不是。”回答的是一个灰袍老道,他脸色冷峻,“十二年前,他就是走火入魔才功力倍增,无人是他的对手。”
提问的人青了脸,又有些不信,“若是入魔了,不就是自毁一般,怎还会……”
“与他练的功法有关,本就是剑走偏锋,逆天而行。”
东映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把自己的儿子亲手变成怪物的滋味如何?这十二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该如何报复你……”他看了看乌龟,冰冷的眼神没有一点人的气息,笑了:“于是我就在你身上下了一味药,不会让你死,却能让你变成世上最毒的药,所以啊,哈哈,你的儿子便会把你当成猎物。”
他在他身边像狗一样呆了十二年,终于在这一刻让他生不如死。
贺兰笙狠狠盯着东映。
“别急,还有呢。”东映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件小东西——一枚扳指。
扳指为白玉,上面有十只金乌栩栩如生。
此物一出,场上立刻嘈杂起来。马上就有人惊呼:“日曜扳指!”
原来这些人来此出来讨伐贺兰笙,更重要的就是为了他手中的日曜扳指,此物是武林盟主的身份象征,向来得扳指的人就是盟主,但贺兰笙?这是万万没有人愿意承认的。
东映看着贺兰笙,嘴角勾起,朗声道:“我想各位都想得到我手中的日曜吧!却不知,你们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
有人回答道:“哼,这本就该是属于我们大家的,你最好乖乖奉上!”
东映将扳指转了装,假装疑惑的哦了一声:“是吗?却不知如今的武林盟主是何人?”
自然是没人愿意回答。
“你想要什么?”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来,他穿着灰色道袍,手拿浮尘,目含悲悯。
“清虚道长——”东映叫了一声,也算恭敬,“小人没有什么想要的,也愿意奉上扳指,但是却有一个小条件。”
清虚道长一向是受人尊敬的,他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他沉吟一会儿,“你可讲来听听。”
东映的笑容更大了一些:“你们今天不能杀贺兰笙。”
立刻就有人不满,特别是那些与贺兰笙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嚷道:“绝对不行!”
清虚皱了眉:“我以为你与他也有仇。”
“是如此。”
“那为何?”
“杀了他也难泄我心头之恨!”东映咬牙。
贺兰笙喘着粗气,抓着头发,状似发狂。
清虚捻着长须,没有说话。
东映又说道:“今天你们也杀不了他,你也是明白的。何况还有一个乌鬼。”
清虚在犹豫。
“中了婆娑印的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没人能阻止他。虽然乌鬼现在还有些不稳定。”
清虚不解:“那么放过贺兰笙,乌鬼就会不杀人吗?”
“自然不是。”东映解释道:“乌鬼是贺兰笙的儿子,有血缘之亲,只有他能带走乌鬼。”
清虚深深的看了一眼东映,他不知东映在搞什么鬼,但是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贺兰笙突然大喝:“东映!你敢背叛我!”
清虚锁眉,他倒是知道一些关于婆娑的事,看向贺兰笙:“你的罪业确实降到你的妻子儿女身上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东映口中的七娘,清虚也是知道的,彼时贺兰笙还未强大如斯,也不曾暴露他的魔教身份,还是江湖上有名的兰笙公子,七娘当时摆下擂台比武招亲,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吧。却已是闭月羞花之貌了。只是上台的人都被她打下台去,最后她指着台下的贺兰笙说:“你若不娶我,我便终身不嫁。”
是那样明媚的女子。
贺兰笙气血翻涌,才刚刚平息下来,他直直的盯着东映,道:“执迷不悟?你们杀了我的父母,我的亲人,却说我执迷不悟?”
前尘往事,牵扯不清,分不清谁对谁错。只是贺兰笙杀了很多人是事实。乌鬼如今杀了很多人也是事实。
清虚看着后方受了伤的人,还有地上躺着的人,他叹气道:“今日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道长——”
清虚扬手,安稳众人的情绪,“贫道以为,我们没有人会是乌鬼的对手。”
没有人回答。
“既然能拿回日曜扳指,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各位,我的条件也只是今日你们不能动手罢了,来日方长啊。”
东映又说了一句,这其中的深意明眼人总是懂的。
大部分的人也算是默认了。
清虚道长于是道:“我答应你。”
东映喜,将日曜交到清虚道长手上,东西刚刚脱手,突兀的,他全身僵直,眼睛瞪的很大,血线从嘴角落下。
清虚道长惊。
东映却是微微一笑:“我……总算能去见七娘了。”轰然倒地。
洁白的手腕上,出现了一只黑色的蝴蝶。
当年东映为了取信于贺兰笙,自然也是服了那【千蝶】的,如今的他背叛了,所以也只能是死。
道长哀叹一声:“何苦……”
话音刚落,那边乌鬼动了!他朝着贺兰笙呼啸而去,贺兰笙身上的气味让他下意识起了杀意。
贺兰笙虽然不完全信东映的话,行动间也是有了几分迟疑的。
突然,贺兰笙仰天长啸:“贼老天!你糊涂!”
然后众人只见他带着乌鬼,像一只大鹏鸟飞跃离去。
高台上,顾晓语看着远处天际,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归何处
车轮滚滚,车后跟着一架质地上好的棺材车。车旁是一溜儿的护卫,个个面色沉静。
顾晓语一身白衣,是一张死寂的脸。她抱膝安坐在马车上,心中混乱不堪。
顾家到了。
门口等着的是已经收到消息的顾长歌和顾长风。
顾长歌扶着顾晓语,眼里含着沉痛,他哑声叫了一句:“十三……”后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晓语垂着眼,说:“进去吧。”
“你怎么不去死。”冷气森森。
说话的是一个貌美妇人,肤色白皙,气质冷清,眼角有浅浅皱纹。她恨恨看着顾晓语,又重复了一句:“你怎么不去死。”
那身穿白衣的姑娘就这么僵直了身子,立在原地。
温暖如春的室内,案台上的香炉燃着香,绸质床帘半卷着,一只纤纤玉手垂在床沿,上面搭着另一只修长纤细的手,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
床上的人张开眼,见到眼前人,怔住。苍白的嘴唇弯起,露出一个宽慰而欣慰的笑:“清秋……你回来啦……”
清秋收回手,舒张开眉头,也是清浅的笑着:“幸不辱命。”
一旁的沧无涯皱着长眉,沉声问道:“可有大碍?”
清秋捻了捻被角,扬起头来,“王上,你似乎没有遵守承诺。”
沧无涯心虚:“朕……”
“阿颜的伤和白胜衣有什么关系?旧伤未愈,这心口的又是为何?”
沧无涯是彻底失了言语,要说这世上有什么人是他不敢惹的,眼前这姑娘算一个。
初颜倒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当清秋淡淡的眼神杀过来,她也就闭紧了嘴。
半晌,沧无涯才解释起来:“是朕的疏忽,没想到白洛衣的目标是啊颜,一时……失了防备。”
他哪里是没有防备,只是事已至此,毕竟躺着的人是初颜,从前他以为自己能够保护她,后来知道了这世上有许多的身不由自,就算是拼尽全力也是……无能为力。
那么,是他的错。是他的问题。
清秋道:“王上把别人当成小孩子一样的玩弄,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那可是一只小狼,虽然小,但总会长大,王上不懂吗?啊颜会有危险?王上一句疏忽了,说服不了我。”
“……”沧无涯握紧了手。
初颜哀求地看着清秋,却没得到同情,“你别以为自己没错”,清秋的眸子黯淡下来:“你这身功夫算是废了。”
初颜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但在这里的两个人都知道,那武功尽废对一个江湖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是好强的初颜。
沧无涯的眼圈竟红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朕先出去一趟,你照顾好她。”
沧无涯走后,初颜才低声道:“你不必怪他,一切都是我的自愿。”
他是她的劫,躲不过,她也只能画地为牢,心甘情愿。
皇宫内院,离初颜不远的另一个地方住着另一个受重伤的人。
药味浓,混着腥臭的鲜血味。
白芷正在替七鸦上药,那肩膀上覆着厚厚的洁净白纱布。
“白芷,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芷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她缓缓道:“原本王上想要引乌鬼大人前来,因为担心乌龟大人不愿来,所以才掳了顾小姐。没想到……”
她手上的动作不停:“没想到乌鬼大人毒发了。事情发展太快,暂时没有对策。王上于是请来鬼雾子老先生。”
“师父去了哪里?”
“不清楚,不过临走前,他老人家说‘那小子要是来了,尽力拖着他,要是不行,找他亲生父亲去。’”
后来没想到那个东映自己说了出来,也算是出乎意料。
“婚礼。”
“那是障眼法,本来是想让乌鬼大人生气的,也是为了安顾家人的心,更是为了让突然出现的大量士兵有了合理的说法。”
“哥,一早就知道了吗?”
“是,三年前王上救了巫族的人,巫族的人替王上建了满城的地下通道,一个月前城中的百姓就渐渐疏通出城。疏通出城的百姓一半都是由顾家的资金安排着。”
当年世人以为巫族的人被灭,而事实却是巫族内斗,当时沧无涯出面帮了忙,才避免了巫族的族灭。
七鸦面无血色,苍白孱弱。他的眼睫长而浓,向下阖着的时候盖下小片阴影,无端令人心疼。
白芷知道当年的事情是乌鬼心中的伤,时间越长,伤口溃烂的却越发厉害。
“三年前,就开始筹划了。”
白芷想解释,却只能说:“和北庭的一战在所难免,王上也是怕,所以才多了一份防备……”
“他防的人不是北庭,是乌鬼。”
七鸦苦笑了一下,“从救起乌鬼起,他就防备着了。”
那声音很轻,轻到就像是浮在空中的飞絮,一下子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