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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副业。”他说。
我走了两步,放下盘子,往回再次伸手:“不好意思,卡片可以还我了吧?”
他垂眼看我的手心,又抬起,淡然耸肩。
“先生?”
“我没丢,不过它自己消失了。”
我确定,我不喜欢这个人。
九省省
于是点心没有动我便先告罪离席,即使提拉米苏向来是我的最爱也不值得再多留一刻,我的心情太恶劣了!
不过,失恋了还能像今天这样出来聚餐和大家嘻嘻哈哈,我想自己也是够坚强的了。
偏不巧碰上个怪人,惹得我阴雨绵绵的头顶又多罩上一朵乌云!
爱情是什么?
初初喜欢一个人,是甜滋滋,心悸的兴奋和喜悦。
未知对方的心情前,是惶惶然,不安与期待交掺,像喝微酸发泡的柠檬汽水。
若是不幸,心仪之人喜孜孜,惶惶然的心情为的却是另一个人,一腔情意付诸流水……那除了空荡荡,还是空荡荡。
心太空,是会虚脱的。这是我目前的心得。
恐怕还得委靡三个月才行,我需要时间慢慢“舔舐”伤口。
“小杜。”
闷头闷脑走到家门,响起一声熟悉悦耳的男中音,我楞了下,转过头。
“颜皓!”
他走近,微微对我-笑。“刚好到附近,就过来找你。”
他穿着红色的套头运动眼,两手勾在牛仔裤口袋,眉头舒开,气色清朗、精神饱满,似乎已经回复。我急切地问:“你这几天去哪里?怎么都不来学校,也不接电话。”
“我没事。”
“快进来坐,来!”
“不用了。”颜皓拉住我,摇摇头,眼光左右飘飘又直视我,带着歉意。“抱歉,让你替我担心,我很好。”
一个很好的人不会搞失踪。
“我知道你难过。”
他苦笑,看起来有些难堪。“你一定觉得我很没用,竟然受不了这点小小的打击。”
“不。”
但他承认:“我的确是很难过,很挫折。老实说,我从小生活顺心,养成了自信的个性,以为就连谈恋爱也会比别人幸运,可是遇见朱丽诗之后一切都不一样,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上她,虽然明白她有对象、也知道她可能不会在意我,但爱情是没有理智的,我喜欢她,也因此矛盾不安,甚至开始感觉自卑,因为我想传达心意,但也清楚表白的结果恐怕是失望的多。”
我无言,颜皓现在说的,正是我心里对他所想的。
“只要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心情便能满足,这种话根本是自欺欺人!在我心底终究还是抱着一点希望,所以当你告诉我她的反应竟是那么冷漠、不屑时,我非常难堪,感觉自己被羞辱了,才会失态……对不起,我迁怒你了,小杜。”
原来他特地来跟我道歉。
我这个朋友,还是有一些份量的。
好……好高兴!“别这么说,只要你能振作起来就好。”
“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了!这几天一个人躲到海边,想了很多,最后就想开了,感情本来就该两厢情愿,不能勉强,她不喜欢我是她的自由,我却不能因此颓丧失意,那太没有气概了,身为男人起码要有接受拒绝的风度。”
说的好,这才是我欣赏的颜皓,我用力点头!
“从今天起我将死心,不再想她了。总之谢谢你的帮忙,小杜。”
“那你后天来学校?”
“嗯。”
我放心了,他可以回复正常,我便觉安慰,其它的--都无所谓。
“一定要来喔!”我叮咛,和他约定。
他笑。“会的,那我走了。”
“学校见!”挥挥手。
颜皓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温柔的眼神注视我。“对了,小杜,我还没谢过你,有空的话选出片子,我请你看电影。”
第三章
不需委靡三个月了。
有了颜皓这句话,我想我可以兴奋一辈子!
朵朵说过,一个男人肯把女人带进黑暗的电影院,表示他们之间存在光明的契机,很有发展的潜力。
毁灭的希望又重新复活,低荡的心情也飞上天际!
我决定了,我不死心。
“大姊,怎么啦,在外头遇上什么好事吗?”进到屋里,智慧的眼睛从电视萤幕移开,盯着我问。
我摸摸自己的脸,揉揉双颊。
“这么明显?”
“因为你笑得很蠢。”旁边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博闻接口,调侃地笑我。
我白他一眼。“你下午的课呢?”
“学生请假。”
“哥哥烤了饼干哦!”智慧说,嘴角还有饼干屑。
这么一说,果然屋里满是刚出炉的酥香味,老弟又展现他的好手艺了,我也抓起桌上的杏仁脆片。
啊,错过提拉米苏的遗憾都弥补回来了,好吃!
谈起这对弟妹,都比我来得有长进。
智慧小我六岁,念国二的年纪,因为连跳三级,所以目前是响铛铛的高二生,就读某尼姑名校的数理资优班,是人们口中的天才美少女,而且并不局限于书本理论,我们家的电器维修都是她在负责。
博闻小我两岁,应该是奋战中的高三生却已经在念研究所,主攻植物病学,最近对台湾生态保育运动也产生浓厚兴趣,不过他最大的休闲兴趣是做料理,平常还兼了两门家教贴补菜钱,忙得没空理会四周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同学。
附带一提,他们两人不但智力表现对得起爷爷取的好名字,就连外貌也是端正出色,博闻俊、智慧甜,衬得我完全成了实验失败作。
不过若是以为我的尊严会因此被弟妹践踏在脚底看不起的话,那就错了,对于我这个大姊自小把屎把尿、喂奶洗澡的恩情,他们都很铭感五内,一向服从我的管教。
母亲生下智慧不久便辞世,年幼失恃,让我们更珍惜彼此。
“爸呢,还在工地?”
“欸,他说今天会晚一点。”
“又加班。”我坐下来,陪他们--不,应该是我和博闻一起陪智慧看卡通。
“赶进度呀,他说监工不在,怕那些工头会乱来。大姊,晚上要吃什么?”
晚餐喔,我摸摸还发胀的肚皮,瞄一眼墙上的挂钟,准四点整,黄昏市场差不多开张了。
“炒饭好不好?”
“今天是周末耶。”
“那智慧说呢?”
“我嘛--我想吃火锅,泡菜海鲜锅!”她两手握拳,做了个有力的手势,表达内心的渴望,这个天才美少女最不能抗拒的就是口腹之欲。
我搭住博闻肩膀,非常友爱地看他。“哪,听到了?”
“这个意思是交给我?”
那当然!姊姊我会煮火锅,但是不会煮好吃的火锅,不交给全才怎么行。
“我拖地,你做饭,大家分工合作。”
博闻扯了下嘴,一脸认命及后侮。
“不早说,刚刚洗烤盘的时候就不顺便洗地板了。”
艿六苎
星期天本想约那三个女人出来报告进度,不巧小佩要到爱人同志的花店帮忙,朵朵忙着应付五个男朋友,阿舒又要闭关发愤写报告--她每次在外头被误认为男人,自尊受创就会这样,我也就不忍心勉强了。
逛了一上午的书街,找不到想买的书,原本晴朗的天空又在瞬间变脸,刚走出骑楼,豆大的雨点便打下来,又密又急,砸得我慌忙往回躲,瞧了瞧雨势可能一时半刻停不了,干脆折进旁边的小巷子找间茶屋歇歇脚。
“莎土比亚”!
一块狭小的原木招牌映入视线,很不显眼,但我看见了,走到玻璃窗前往里瞧,是间小小的书店,挤在两家花茶坊的窄缝之间。
咦?以前怎么没注意过这儿也有家卖书的,年代还似乎颇为久远,暖黄色照明下塞了一大堆厚沉的木制书架,从天花板延伸到地面,充分使甩空间。依据经验,这种老旧、拥挤又不起眼的小书店里常常可以挖到宝,我推开门,决定试试运气。
店内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没有,老板大概在后头忙吧!我安静地浏览架上书目。
店名取得极富文艺气息,然而寻看之后的结果却发现全是些理工医科的工具书,没有文学类,更找不到我要的集子。
“莎七比亚”是取好玩的吗?
算了,反正窗外骤雨末停,我闲散地拿本解剖学想打发时间,铜版纸的装订本有点重,从书架上抽出来时不小心掉到地板上,落击声吓了我一跳,连忙弯腰捡拾。
平稳的跫音轻挲作响,一只手伸过来,替我拾起。
“谢谢!对不起--”我侧过脸,尴尬地道歉,不意对上一张男人的脸,和对方四目相接。
“啊!”
“别老是用惊叫打招呼,我长得没这么恐怖。”醇厚低沉的声音说。
“又是你!”
“又是你。”
最近的磁场怎么回事?我又碰到他了。
古若愚看看封面又看看我,把书递回我手里。“看不出来你对人体解剖有兴趣。”
“随便看看。我没看见你进来。”我搁回书架上。
“因为我一直在里面,欢迎光临。”
“这是你的店?”
“副业。”他还是那两个宇。“需要帮忙吗?你想找什么书?”
“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集,九二年译本,这儿大概没有吧?”
他不答,反问:“被门外的招牌骗了?”
“对。”我闷声。
薄唇的边角微微勾起,我看见镜片后面的眼睛闪着奚落的笑意。
“别懊恼,你不是第一个。”
这个人不论第一印象、第二印象,甚至是现在给我的第三印象--都很差。
“我想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抱歉,我出去了!”
“外面在下雨。”
“没关系。”
但他按住我肩膀,示意我止步,然后定进角落的柜台。
难道好心想拿雨具借我?
--事实证明是我想太多了,他只是抽出一张单子,又拿了枝笔。
“留下你的姓名及联络电话,书调到了我会通知你。”
“可是听说已经绝版了。”十年前的古董书,我挖了几家陈年书仓都没有收获。
“调调看。”
我写下名字、电话和出版商。
古若愚接过去,又看我。“杜聪明?原来你就是杜聪明。”
原来就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杜聪明是男生的名字。”
“你知道我?”
“你是莎士比亚迷。”
“先生有何意见?”我问。
他凉淡的表情末变。“你曾写过一篇报告被公开--《寻找莎翁四大悲剧中的幽默》,我拜读过,很有意思。”
他的称赞让我不太自在。想也知道他是从哪里读到的,那篇报告是我上学期末交的,有人觉得恶搞,但古若谷教授相当喜欢,他真是我的知音啊!不过看不出来他弟弟也有同样的细胞。
“谢谢。”
“但是我看你本人倒没什么幽默感。”
我拉下脸,因为他的赞美而堆积趄的一点点友善瞬时消散。
“彼此彼此,我也没见过有人谈幽默感时的表情这么严肃。”
“我是吗?”他微微挑眉。
没说你阴森算很客气了。
“我走了!”
“那天为什么要偷跑?”凉薄的质问飘过来。
我回头。“我没有‘偷’跑,只是先离席。”
“你没有知会我,不觉得自己欠缺礼貌?”
“我以为没有必要,先生。”既非亲亦非故,只是碰过两次面且留下恶劣印象的陌生人,为什么我离开还得先和他打招呼?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喔,真遗憾,那就是你的损失了。”
“损失?”
“事实上,我后来找到了那张失踪的卡片,想还给你,但你已经离开。”他两手好整以暇在胸前交叉。
卡片?!
“那--你现在还给我。”
“没有。”
“没有?你又弄丢了!”
“我又不知何时会再遇见你,怎么可能随时带在身上保管,别开玩笑了,又不是写给我的情书,你见过有人这么无聊吗?”
我感觉自己又被耍了一次,五指握紧。
“算了,我不要了,你再看见就把它扔了吧。”
“真的不要?我以为那对你很重要。”
“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是吗?喜欢的人写的东西,你不珍惜?”
“反正又不是写给我的--”我猛地噤声,寒住脸,瞪他。
“原来真是你喜欢的人,好可怜。”脸上看不出一丝同情。“他知情吗?”
“先生--”
他自顾自接着话:“如果他知情还敢要你这么做,那就算是男人中的男人,勇气及脸皮令人佩服。不过话说回来,也难得有你这种女孩,我想你做人大概没有什么准则吧,这样的人通常也不太聪明,感性过了头,有时就会忘记自尊的存在,还是那句老话,你实在该有自觉一点。”
“先生,我也说过有些问题并不受欢迎,而且这是我的自由!”
他闭上嘴,静静看了我一会儿。
“喔。”
什么“喔”,我看他有听没有懂。
“你只是捡到一张卡片,不是捡到我的人生,我有没有准则、有没有自尊都不劳你费心,你关心自己就好了。”自尊、自尊,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说?只是举手之劳帮个忙而已,竟变成我彻底践踏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