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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进城内的西凉士兵惊奇地发现一排黑洞洞的管子对住了他们。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前排的西凉士兵胸口全被开了血洞,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丢了性命。
这种西凉士兵从未见过的可怕武器,便是火铳。在青学,虽然火药的制作技术发展十分迅速,火枪的强大威力也得到了一致认可。但是由于制作和操作技术的复杂,并没有在军队中大规模使用。青学军队中唯一装备了火枪的,只有羽林卫而已。
被火枪的强大威力所震慑的西凉士兵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便又惊恐地发现,原本城墙上高高飘扬的将旗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换掉了。
黑底红边的大旗上绣一个“冢”字,在风中猎猎飞舞着。
“是手冢国光!手冢国光回来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整个西凉军队哗啦啦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手冢国光,这个曾经让西凉三十万大军望风而逃的人,对他们的威慑力是不言而喻的。
*
因为西凉前路军的溃败,这场战役青学胜得还算容易。但是所有人脸上依然一片凝重。以为他们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抚昌之后是千里平原,若是西凉军队越过抚昌,便会如一把尖刀直插入中原地区。所以我们必须据守抚昌,绝不能让他们踏进一步!”手冢的手指划过行军地图:“以我和亚久津多年交手的经验,他此次偷袭不成,必会诱我们出城迎战。”
迹部眼睛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没错!”手冢微微一笑:“我要送他一份大礼!”
四十
手冢坐在灯下,慢慢地擦拭着他的刀。似乎感受到了主人身上的杀气,纯黑的刀身在灯下隐隐泛着血光。
迹部拿起银剪剪去凝结的灯花,烛光一暗倏忽又亮了起来,灯光下迹部面容沉静,越发显得眉目如画。
迹部在手冢身边坐下,侧头打量着他:“你在担心明天的战事?”
擦刀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原先的动作。
“自然是担心的。”
他是明天的主帅,虽然对于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事先作了周详的计划,但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只要他一个决策失误,代价就是数万青学儿郎的生命。让如许多的家庭在瞬间失去儿子、丈夫,那种负疚感会把一个心智不坚定的人逼疯。
但手冢国光之所以成为手冢国光,就是因为他的内心足够强大。他会担心会愧疚,但这些负面情绪永远都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且坚定不移地履行它。
迹部握住他的手:“等你凯旋归来,我们一醉方休。”
手冢展颜一笑,回握过去:“好!”
*
对于亚久津仁,手冢曾有过一个简短却中肯的评价:“多疑。”
这是在他们多次的交手中所得出的,而现在,他要利用的也正是这一点。
手冢为西凉军队选定的墓地叫柳坪,是一块很大的开阔地,而青学的军队可以依据当地的石山做掩护,实在是一块伏击的好去处。
越前南次郎手下的副将早已带人埋伏在了柳坪,一旦西凉军队进入埋伏圈便立即发动攻击。而越前南次郎亲自带领军队驻扎在了据此二十里外的石头山,作为决战的重要力量。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可是如果亚久津仁不撞过来,这一切都是白费。
手冢脸上带着丝狡黠的笑容,看向河村隆:“这一切就都靠你了!”
*
河村隆带领一万精兵直扑西凉军队后方,来势汹汹,果然引得亚久津仁分兵去救。手冢则率轻骑直扑西凉军左翼,冲进万军之中一阵横冲直撞,并将守卫大将斩杀于马下。青学军队得手之后,并不恋战,而是迅速向西退去。亚久津仁率兵追击,青学军队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了伏龙峡。
伏龙峡乃是典型的口袋地形,入口宽内里窄,最窄处仅容两骑并辔通过。峡谷两边都是陡峭的石壁,极易设伏。
亚久津仁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这种地方绝对不能进。
自然是要退的,
而手冢国光很可能已经包抄了他的后路,退到哪里,这成为了一个问题。
这时亚久津仁接到消息,他手下大将坛太一已经占领了驻扎在柳坪的守军,正等待大军的到来。
对于亚久津仁这样生性多疑的人来说,他绝对会选择最稳妥的一条路。
那就去柳坪吧。
在确定所有的士兵都进入伏击圈后,越前南次郎用力挥下了手中的令旗。
原本隐蔽的伏军突然从不同的方向出现,将西凉军队包围在其中,骑兵来往纵横,所向披靡,喊杀声响成一片。西凉军队仓促之间抵抗,很多人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被乱刀斩于马蹄之下。
这一场战争西凉军队在战场上留下了一万名士兵的尸体以及四千名俘虏,亚久津仁本人也受了伤,而青学不过不到一千人的伤亡。
如此一战,可谓大获全胜。
可是事情并不会因此而结束,更大的变故,还在后面。
四十一
亚久津仁抬头看着抚昌高耸的城门,眼底浮上冰冷的笑意。
“手冢国光,你大概没有想到吧?这场仗,我才是最后的赢家!”一只手在空中用力地挥下,手指上刻着飞鹰图腾的黄金戒指在夕阳下划过耀目的光芒:“开城门,进城!”
*
手冢勒马立在山坡上,看着手下的军士清理战场。
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之下,火烧云连绵成一块血色的天幕,带来不祥的预感。
羽箭破空的声音轻微的响起,一名步兵应声倒地。立即有兵士上前去查看,很快一封浸染了血迹的信被呈到了手冢面前。
手冢拆开信,信上只有八个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满身是血的传令兵从马上滚了下来,血污的脸上带着清晰的惊恐表情:“大帅,城内混入了西凉奸细,他们杀死了守城士兵,控制了城门。如今西凉军队前锋已经进城,帅府被夺,抚昌不保!”
越前南次郎看着手冢手中的信,摇头叹息:“这西凉人学我中原的典故,怎的只学一半呢?他难道不知,这黄雀之后,还有一手拿弹弓的垂髫童子吗?”
“越前将军调教出来的人,总归是让人放心的。”手冢一夹马腹,跨下骏马嘶鸣一声冲下山坡去,手冢的声音已经在百丈开外:“关门打狗的好戏,我们岂能错过?”
河村隆所带人马在虚晃一记之后迅速回转,埋伏在了抚昌城外。与三日前秘密回城埋伏城内的越前兄弟遥相呼应,只等西凉前锋进城,然后内外夹击。
不过一出连环计而已,目的是让亚久津仁再无翻身之地。
如今剧本都已齐备,只等锣鼓开响,好戏便即上演。
*
当城内的巷战开始之时,迹部并没有留在城内。
他在寻找成王。
手冢在临出征前把成王托付给了迹部照看。一来是为了怕他生出事端,二来也是怕那些神秘的黑衣人对他不利。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不论以后如何,至少现在要在乱军之中护得他周全。
迹部直接把人打晕了扔到了后院。反正他只要保证手冢国钊的安全就可以了,至于用什么方法,那无所谓。
可是他离开房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手冢国钊便失踪了!
迹部第一时间怀疑手冢国钊被敌人捉住了,毕竟他下手的力道不可能这么快让人清醒过来。可是他还是强制自己恢复冷静,开始仔细地观察周围留下的痕迹。地上只有手冢国钊一个人的脚印。手冢国钊身为成王,服色皆有定制,自与旁人不同,鞋底的花纹很好辨认。确认了这一点,迹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手冢国钊是自己离开而不是被人掳走,这就好办了。可是接下来他又面临下一个问题:手冢国钊去了哪里?
迹部顺着地上的脚印追了出去。因为前天下过一场小雨的关系,土地还有些湿软,手冢国钊功力不高,留下的脚印尚算清晰。迹部追着脚印一路往城外而去,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发现了从手冢国钊衣袖上挂下的一缕布料。迹部不由加快了脚步,出了那座树林,面前时一座巨大的开阔地,一座庄园依山而建。迹部心中暗道是什么人在这里建了如此庞大的一座园子,身下却是脚步不停,仔细搜索着手冢国钊的下落,终于在后山处发现了他的身影。想都没想的,迹部脚尖点地,纵身朝手冢国钊追过去。哪知手冢国钊见了他,身形顿了一下,反而跑得更快了。迹部心中气极,心想这人怎的如此不知好歹,却见手冢国钊纵身一跃,已经进了庄园后院。迹部跟着跳进去,却见手冢国钊已经朝前方的一块花圃奔去。几乎是一瞬间,迹部便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果不其然,手冢国钊的脚刚一踏上花圃的土地,便有如雨的飞刀从脚下的土地中射出来,想都没想的,迹部手中长鞭出手,护住了手冢国钊。飞刀似乎用之不罄,连绵不绝地向两人射来,迹部应付得有些吃力。突然手冢国钊似是踩上了什么陷阱,身子一个趔趄险要跌倒。迹部急忙拉了他一把,就在这时一把飞刀擦着迹部手臂飞过,立时火辣辣的疼,手中长鞭几乎脱手而出。手冢国钊见他受伤,眼神有些复杂,垂首道:“你何苦救我?”迹部咬牙忍着疼:“我受人所托,自然要护你周全!”
此时,飞刀似乎用尽,迹部护着手冢国钊,一步步地往后退。他们身后是一座石桥,桥面一直连接到湖心亭,两人退到一座假山跟前,退无可退。有十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出现,在黑夜中无声无息地向他们包围过来。这些人脸上无一例外都带着黑色的狰狞面具,无法看清面容。
这时,突然一个清雅的声音从湖岸另一边响起:“原来是故人来此,有失远迎,还请勿怪!”然后便见一人脚尖轻点,身体如飞鸟一般轻掠湖面而来。来人一身白衣,在黑夜之中尤为显眼。
手冢国钊看着这人,毫不掩饰眼中的恨意:“我还没死,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此时院中已经点起了无数的火把,幸村精市漂亮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仿佛一座沉静的雕塑。他淡淡扫了手冢国钊一眼,眼神轻蔑而冷酷:“无用的棋子,早早便该丢弃了。”目光从手冢国钊铁青的脸上划过,落到迹部身上,幸村轻声道:“景吾,那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过来,到我身边来。”
迹部慢慢后退了一步。
幸村精市的眸色沉了下来。他负手看着二人,声音冷然:“你们既然来了这里,就别想安然地走出去。”
*
迹部讨厌逃跑,尤其是在战场上。可是现在,他必须逃,而且逃得如此狼狈。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树枝挂破,上面染满了凝结成暗褐色的血迹,有他的,也有别人的。束发的玉簪早不知遗失在了何处,一头银灰色的长发披散开来,随着奔跑的动作在身后飞舞着。而他身后的手冢国钊,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
“你从这里下山”,迹部突然停了下来:“去找手冢国光。”
手冢国钊粗喘着抬起头:“那你呢?”
迹部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我从另一条路走。”
“不行!”手冢国钊抓住他的手臂:“要走一起走!”
“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迹部甩开手冢国钊的手,一脚踹了过去。手冢国钊惨叫一声,从那个小陡坡上滚了下去。
迹部一咬牙,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只得躲在一棵树上,急速地喘息着。一只蓝羽白冠的小鸟停在他旁边的一根树枝上,侧头打量着他。
下一刻,幸村精市阴魂不散的声音响起:“景吾,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不要逃了,你身上有我下的追踪香,不论你逃到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的。”
迹部脸色铁青地从树上跳了下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幸村笑了起来:“不是景吾一直在找我吗,怎的这时倒问起我来?”
“真的是你”迹部愣愣地看着幸村,原本清明的眼中慢慢染上一片血红。
“景吾,过来,到我身边来。”幸村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在黑夜里听来带着难言的蛊惑。他慢慢地朝迹部伸出手:“到我这里来,我们本来就应该站在一起”
迹部慢慢地、一步步地朝幸村走过去,然后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好孩子”幸村轻轻柔柔地笑着,然后迅速抱住迹部软倒下去的身体。
四十二
官道上很静,轻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却更添一层静谧。远处,一顶八人抬的素纱软轿缓缓地行了过来,抬轿的人俱是一身黑衣,不闻丝毫脚步声。
就在这时,风突然大了起来,地上的落叶打着旋飞起来,可是软轿上那一层薄纱却仿佛千斤重铁一般,纹丝不动。等风止息,所有人都看到,官道上多了一个人。那个人就站在官道的正中央,如一只楔子楔进去一般,饶是随性之人俱是顶尖高手,也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身手。
那人开口,声音带着一股奇异的慵懒:“虽然这时候应该说‘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之类的话,可是他们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好商量的人啊!”
一把折扇不客气地敲上他的头,不二周助笑眯眯地踱了过来:“又说错了,我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