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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青春所有迷路的日子-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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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下山路上,她一句话也没有,只有越来越粗的喘气声。而他一颗心,一直在扑通扑通担心着。他怕她突然倒下,而她倒下他该怎么办他还不知道。很多年后,他明白担心也是一种很奢侈的感觉,多年来,他声色犬马,喧闹风光,却再没有为一个人紧张过。
  终于在山下找了个旅馆。她整个人全汗湿了,头发在额上卷成一个个的小圈,脸色越来越白。他焦急地登记的时候,她扶着墙,笑着说:“千禾你不要担心,我还好。”
  他请老板娘给看了看,让她服了几颗退烧药。给她掖好被子。他问:“苏西,你想吃什么?”
  “西瓜。”她狡黠地歪了歪嘴。
  大冷天的,哪儿去弄西瓜?看她似乎也只是故意刁难。果然,她扑哧一笑,说:“骗你的。我很多年没生病了,都有点怀念了。”
  他揉揉她的头发,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他从没料到自己的心也可以这么湿润柔软。
  苏西出了一身汗,第二天便觉神清气爽,叫嚷着回去。千禾命她再躺一天。她吐吐舌,也只好乖乖躺着。因为睡得过多,她一时很啰唆。
  “千禾,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那你为什么叫苏西?”
  “我姓苏,家住村子西面。”
  “我姓千,我父母热爱劳动,喜欢庄稼。”
  “你瞎说。”苏西笑,又问,“‘地下三毫米’真的是你做的吗?”
  “你以为谁?”
  “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那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
  “沉默内敛,但是内心有激情,偶尔爆发的时候会很,很叫人悸动。”
  “悸动?”
  “就是心跳。”
  “很多人见了我脸红心跳,你没有?”
  “当然没,我觉得你像大叔。”
  “是吗?”千禾凑近她,一张刀削般立体的脸仿似要贴到她面前,“跳没跳?”
  “不跳,我不死啦?你快离远一点,还没刷牙。”
  “哈——”千禾故意呼一口气,全部喷到她脸上,而后色眯眯笑道,“怎样?”
  笑忽然凝住。他们闻到了彼此暖热的气息,然后在对方眼睛里寻到了迷茫的自己。空气绷紧了一小会儿,苏西侧过身,在被子中用手摁住了胸,那里有一颗乱哄哄打鼓的心,她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千禾也坐直了身体。
  沉默了会儿。他取出随声听,将耳机塞到苏西耳朵里。“是巴赫。我生病的时候,就喜欢听这类音乐,当然有贝多芬的《命运》最好,感觉铿锵有力,恨不得让病来得更猛烈些。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苏西嘟哝着笑了笑,一头扎到音乐里去了。
  这日夜半醒来,苏西忽觉下部温湿一片,连忙去厕所,发现底裤一抹殷红。才知因为劳累,提前来了例假。
  没带卫生用品,靠几张薄薄的纸巾恐不能撑过漫漫长夜。煎熬了一阵,一咬牙,打算出去找便利店。穿好衣服,悄悄开了门。可没走几步,被人叫住了:“你梦游呢?”
  “我我”苏西一时讪讪。涨红脸,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急得如煎锅上的蚂蚁。
  “我睡多了,想出去走走。”她最后说。
  “发神经。赶快睡觉去。”他骂她一句。
  “我”她吞吐了下,看瞒不住,一横心,咬着唇说,“我,那个,那个来了。”
  “哪个呀?”话说出来,他即刻明白了,转过身,脸居然红了,而后哼哧了下,说,“我我去吧。”
  “我横竖不能坐不能躺。”苏西又咬了咬唇,眼睛向他扫了扫。于是一起出去。
  又是闷头走路。一句话也没有。
  这夜有月。扁扁的一轮挂在天边,像纸一样薄。两边密集的树干将淡渺的月光切割得七零八碎。蹭到人脸上,便有点冷。
  街道空荡荡的。他们走了很久,别说便利店,连个有灯火的人家都没有。
  千禾看苏西扭头四顾着急的模样,忍不住安慰道:“没事的。”
  苏西横他一眼,咕哝道:“你当然没事。我可”
  “女人真麻烦。”千禾踢一块石头。石头“哐啷”一声在马路另侧落下时,千禾突然有了主意,“要不回去叫醒服务员吧。她们那边或许有。”
  “对啊。”苏西方觉刚才昏头昏脑,竟忘了这个最简便的方法。正要掉头走,一抬头,竟看到不远处一个亮灯的杂货铺。苏西立马像见了亲人似的奔过去。
  如愿买到。回去的路上,看到一个公厕,苏西还是没忍不住,进去换了。出来后,换了轻松的笑颜。跟他讲一个笑话。而后他讲。她脸有点红,踢了他一脚。
  他趁势拉住她的手,说:“你冷不冷?”
  她的手在他手中本能地滑了下,又停住了。她用指尖在他掌心调皮地挠了下。他握得更紧了,像锁住一只随时可能蹦出去的兔子。
  她低着头,呆呆地看着两条并到一起暧昧不清的影子,脸色渐渐绯红。一阵后又迅速偷瞟了他一眼,看到他嘴角上扬的微笑,仿佛沉浸在某种甜蜜的回味中。她知足地将目光转到天空。那上面有一牙月亮,凉薄的,好像随时都可能淡进夜色里。可是她的心,却在这淡渺的月色里一点点地发酵着,经历着人生最初的悸动。

  第十一章

  苏西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卷进了千禾的生活。
  进入后,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懒散的一个人。白天无所事事,看不了书,听不了音乐,上午卷着被子睡觉,下午打打球或者骑自行车漫无目的地游走。晚上精神抖擞,除周末去SALA驻唱,其余时间,他要么在实验室帮导师搞一个项目,要么在租房里听碟片,写一点文字。当然,打联机游戏也是他的爱好。不过他的天分比较高,很少有人能成为他的对手,一旦站在独孤求败的位置,玩的兴趣自然就淡了下来。
  昼夜颠倒,让他看上去潦草无比,胡子总忘了刮、衣服总找不到干净的、肚子总是会饿,大概就是这个缘故,他慢慢习惯并依赖了苏西的存在。至少有她在,他的生活可以井井有条一点。
  他在床头安了个分机,为了方便传唤苏西。
  “苏西苏西苏西,有方便面吗?饿死了。”
  “苏西苏西,我那件咖啡色的夹克哪去了?”
  “苏西,我师母的生日礼物准备好了吗?”
  
  “能不能不要叫我了,我又不是你管家。”苏西嘟哝着抗议。
  “可你的名字真适合使唤,苏西苏西苏西”
  苏西一开始跟其他女孩子一样,浸在初恋一相情愿的蜜罐里,觉得能帮对方做点事特幸福。后来,被他驱遣得多了,慢慢觉得有点不大舒服了。比如说吧,七点四十五分,苏西心急火燎地准备赶去上八点钟的课,偏偏他来电话,让她去旦苑买俩麻团一豆浆送他寝室。等苏西送过去,他却正梦游周公,根本就不急着吃早餐,而她却因此迟到。
  再比如,某个黄昏,她在食堂进餐,居然有女生跑到她面前,问:“你是苏西吗?”待苏西疑疑惑惑地确认,对方便挂着一抹相当可疑的笑说:“刚在篮球场碰到千禾,他要我转告你,他的洗发水用完了,让你马上去农工商买。他打完球要用的。哦,他说不要飘柔,档次太低了。”
  还有,碰到他家里托出差的亲朋捎东西过来,他总是让她去取。有一次,为了他几件破衣服,她倒了三趟车,来回花了五个多小时,当把东西交给正玩游戏的他时,他正眼不瞧,两手一挥:“放一边吧。”
  就是这种时候,苏西开始疑惑自己的角色。她知道她并不算他女朋友,他们很少有花前月下,他也从未表白过,在别人眼里,她更像一个贴上去的傻丫头。她不是没自尊,她以前一直看不起那些为男生丢失自我的女生,她跟他维持着,是因为喜欢每周末跟他一起在广播室度过的时光。
  他要为下周节目录音,录之前,他会放碟。听她一张张品评:
  “王菲和窦唯,他们俩是我最喜欢的主流和非主流艺人,我喜欢王菲的《寓言》,大段荒凉的器乐和冷的人声,共同生活的经历渗透到音乐里,两种完全不搭界的音乐里有微妙的共鸣,虽然最终是陌路。窦唯不需要老婆。”
  “这张录得很棒。干涩尖利的啸叫后突然涌出温暖的失真,空气在十九寸镲片上被砸得粉碎,贝司线干净得如同雪山,所有的细节都仿佛完美。”
  “千禾,你幻觉很多。一般来说幻觉旺盛的人白天表情呆滞,你知道我以前怎么想你吧,一个木讷的孩子,脸上有凉席的痕迹,手插在口袋里,嘴微微张着,流着好奇的口水。”
  
  他不言语,嘴角有上翘的弧度,那表示他很快乐。
  录完音,他会拿过吉他,弹几首简单的曲子,偶尔会扫她一眼,慵懒而陶醉。她总是静静地听着,有时候闭上眼睛。有时候睁开眼睛,会发现他的脸近在咫尺。并刻意做着各种鬼脸。她就笑,用手掌把他的脸推开。他就放下吉他,叫:“饿了饿了,吃什么好?刀削面?”
  他老会饿,并且老叫着吃面。
  然后他们就去老巷。在路灯下互相踩着各自的影子玩。
  若不是小潮把千禾的不在乎告诉她,她想她会这么下去。在音乐的翅膀中忘记现实的不愉快。
  小潮是在熄灯后爬到她床上跟她说的。“有个事我跟你说你不要生气。”
  苏西预感到是千禾的事。她与学校的万人迷在一起,女孩子们或多或少有点酸意的。
  “王涛跟我说他跟千禾打赌了,赌你们不会超过一个月,赌注是一箱方便面。”
  苏西的心猛然被击了下,有点钝钝的痛,麻痹了会儿,她迟疑地问:“千禾他,赌了?”
  “嗯。”小潮眼睛一眨,连连摆动着下颌,“千禾那意思,撑死了也要挺过一月,不就三十二天吗。”
  苏西默默不语。眼前浮现着千禾拿她与别人打赌的情形,屈辱感慢慢升了起来。小潮看看苏西,将嘴角的得意小小地压了下去,说:“苏西你傻呀。他是谁,怎会看上你呢。先前外语系的系花,跟他最长了吧,也就二十天。他呀,少爷心性,就是玩个新鲜,几天就淡了。”
  苏西低低地“嗯”一声,她知道千禾——物理系的高材生,范教授的得意门生,天资过人,才华横溢,加上家境优渥,倒追的女孩子一茬一茬的。她于他,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她想了一夜,想得分外难过。
  翌日晚上,苏西吃过饭准备去夜自习。千禾来了电话,是从酒吧打来的,说乐谱忘了拿,让她去他宿舍取了送去。
  苏西没吱声。但是挂了电话后,还是去他宿舍了。
  并没直接进,让王涛找了拿下来。王涛就是那日与她结伴爬山半途而废的胖子。与千禾同系,但低一级,上次去爬山,本想泡个女朋友,可连座山都征服不了,怎能指望征服女孩。后来,苏西因为要帮千禾拿这拿那,老跑男生宿舍多有不便,不得已托了他,便与之熟络起来。
  王涛下来了,手里拿着千禾的乐谱,试图跟苏西多搭些话:“现在给他送去?”
  “嗯。”苏西草草地说。
  “要不我骑车载你去。路挺远的,天还很阴。可能,可能会下雨。”王涛的表情倒很诚挚。
  苏西摇头。很快跑了。
  背着书包,迎着寒风,换了两趟车,才到SALA。演出已经开始。骚动的人群和闹腾的重金属一起被裹在一片眩目动荡的光线里。苏西费力穿过人群,到后台,见到千禾他们乐队的老大。老大说:“苏西你来啦。”苏西低低“嗯”一声,将乐谱取出,递过去。
  “不等千禾吗?”
  “不了。明天有英语测试。”苏西好脾气地微笑。转身又穿过血脉贲张的人群,费力挤出去。
  到外面,天已经开始下起淅沥沥的冻雨。落到人脸上,刀割一样的凉。苏西瑟缩了下,抱住自己,跺一跺脚,一头扎进去。
  “哎。”千禾跑出来了,几步后将她拽回去。
  “等我一下啊,”他表情轻松,“今天不会晚,我请你吃夜宵。”
  “我还有事。”苏西垂着头。
  “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明天英语测试。”
  “那种测验计较它干吗?”
  “我不像你那么聪明,也想对得起学费。”苏西抬起脸。
  “你”千禾皱着眉审度她的脸色,“去几教?待会儿我找你去。”
  “四教。”
  “干什么跑荒山野岭啊。三教多好,又近又暖和。”
  苏西一股气猝然跑了出来,说:“你愿去哪儿去哪儿,又没人管你。”说罢,欲冲进雨幕。
  千禾拉住她:“你吃错药了?”
  “”苏西呆呆看着他,忽而笑笑,说,“千禾,我并不觉得给你打水买饭、洗衣送书有多么荣幸,你可以找别的女孩子。”她的目光瞥向雨幕,顿了顿,说,“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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