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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要倒茶,我坐着无聊,跟着过来。穆匀珑如实道来。瞧你站在门边听得入神,我也不敢打扰。
她听去了多少兄嫂的对话?郁相思已是面红耳赤,忙将茶壶放在桌上,快步走出了屋子。
她没有往右边的制香房,而是穿出竹篱,往溪边走去。
兄嫂成亲以来,她不知撞过几回他们亲热了。她非礼勿听,总是自己躲了起来,想也不敢想男女这间的那回事。
刚才她和他待在制香房里,虽是正襟危坐地焚香,闻香、谈香,但只要她一抬眼,就会对上那又灼热的眼眸;若此刻再教她回去那儿,与他孤男寡女面对面坐着,恐怕会让全身烫热的自己烧了起来吧。
小声潺潺,长垂的柳条拂过水面,带来一丝清凉意。
她不必回头,也闻得到身后一直尾随着的灵犀香;两位护卫大哥拉了三匹马和阿骡,正在溪边帮它们洗澡刷毛。
她挥手跟他们打了招呼,再蹲下来洗手。
我在制香房待久了,就会来溪边走走。她顺便拿水轻拍火烫的脸蛋,跟着溪里她身边的倒影道:水边多风,可以将沾在头发、身上的细碎香粉吹走。
香粉飘到溪里了。穆匀珑蹲在她身边,也将双掌浸到溪里,久久不拿出来,微笑道:这条溪一定很香,就叫香溪吧。
要是溪里都是香粉,鱼儿也活不成了。
沾了香的鱼,就叫香鱼。
怎地胡扯了?她站起身来,不料一串柳条从她脸上指拂了过去,尖细的柳叶痒着她的鼻孔,令她不由香—嗨糗,嗨糗。
哈哈!他笑得开心,这两声轻软的喷嚏真是好听啊。
你笑什么呀!她窘得跺脚,干脆躲进了茂密的柳条里。
不是伤风吧?他拨开柳枝走了进来。
不是。柳荫里十分凉爽,交错的枝条遮避了他直视的目光,令她感到自在些了。
我家弟弟有个毛病。她的两声喷嚏引起了他的话题。每到春天气候稍暖,百花盛开之时,总是鼻塞打喷嚏,十多年了都治不好,什么气味都闻不到,不知道有没有偏方可以帮他?
好可惜。她语带惋惜。他闻不到你喜欢的香味?
闻不到。
这方法应该管用。你拿艾草、薄荷、冰片、樟脑、甚至生姜、辣椒,反正越是有气味的越好,全部捣成泥,抹在比线香还细的竹枝上,伸进鼻子里通一通就成了。
这…管用吗?实在有点骇人听闻。
不就是偏方吗?我娘都是这样治我和我哥的。她眨眨眼,笑意甜美。要不待会儿我帮你捣一盅。给你先试试。
不了。他敬谢不敏,伸出了指头,笑着往她脸上比了比。
她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竟然就在鼻间摸到凉凉的水。
哎呀!好丢脸,她窘迫的跑出柳荫。
正想快步躲回屋子时,小径那头跑来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一顶轿子。
小思!小思!原来是常常过来的沙满福。
郁姑娘,我来了!轿帘掀开,唐友闻也猛挥手。
穆匀珑走柳条荫,笑意盎然,踩着稳定的步伐走向屋子。
今儿的午饭桌上格外热闹,除了郁家三人,还三个客人,另外两尊门神,则是自个儿端了饭碗到旁边吃。
郁姑娘,郁大哥,郁大嫂。唐友闻捧着饭碗,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眼睛却只放在郁相思身上。让你们请这一顿饭,真是多谢了。
他不知道路,我带他来的。沙满福面无表情。本想监视唐大少爷,没想到姓田的贵公子还没走,而且还在小思家过了一夜。
没送小思回家实在失算!他用力捏紧筷子,将一块鸡肉夹得出油。
福满哥,你爱吃我家种的青菜,多吃些。郁相思招呼他。
小思知道我爱吃的菜耶。沙满福得意地道。
穆匀珑不说话,专心吃饭。
今天我来,除了向郁姑娘道谢外,还有一件要事。唐友闻又道:郁姑娘的做香本领,实在让小生受益匪浅。没想到姑娘能将无形的香味塑成有形的香印。这鬼斧神工的技世堪称是一绝啊。
滴滴咕咕说些什么啊。郁相甘觉得听这位少爷说话,好累喔。
郁大哥,你们家的好运来了。唐友闻倒是颇为敬重美丽姑娘的兄长。我爹说,当今皇上今年极可能大婚,他打算准备贺礼。
皇帝老儿什么都有了,还要人家送他东西?郁相甘扒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道。
坐在门边板凳吃饭的孟敬和潘武瞧了过来,帮主子爷瞪他一眼。
唐大人想送香?郁相思问道。
这都要感谢郁姑娘惠赐灵感。我爹昨儿见了你的香印,忽然想到可以做一对龙凤香塔。唐友闻放下筷子,比了起来。普通的香塔就是一座小尖塔,没什么特别;既然皇帝是龙,皇后是凤,那就做一、两尺高的塔,各攀一条龙凤在上头,好看讨喜,有烧出香味。
这么大?要捏塑龙凤在上头,还要送到京城不崩坏,需得好原料和好手工,也需要时间来做。郁相甘猛吞下饭,注意到了这个话题。
请问大少爷,唐大人决定给我做吗?郁相思先问道。
我当然是力劝我爹让姑娘来做这份特别的大礼了。唐友闻神色慨然,用力一叹。可昨晚我爹在寿筵提及,宝香堂的包老板立刻说他们会做。我爹想了想,毕竟宫廷大礼兹事体大,他想请宝香堂和郁姑娘个别试做,再做决定。
我不做,郁相思回答得很快。
小思,送给皇帝老儿的大婚礼物耶!郁相甘有兴趣了。这是打败宝香堂,让我们郁家扬眉吐气的好机会啊!
哥,只是试做,并不是决定让我来做,我不想花这个功夫。
说不定唐大人喜欢,就让你做了。
哥,这事没那么简单,就像大少爷说的,兹事体大,要做皇帝的大礼,就得用最好的香料,而且可能一再试做,重做,耗用量大,我们拿得到那么多原料吗?宝香堂不会阻挠吗?好,就算我去海州找香料商,亲自选料买了回来,这来回,又知耗上多少时间了。
宝香堂不是大香料商吗?唐友闻不忍姑娘费心,立刻献计,这样吧,与其竞争,不如合作,我出面要包老板提供原料,你们两家…
哼哼!接连两个重哼从郁相甘和沙满福的鼻孔喷了出来。
这合作…不好吗?唐友闻不知道说错什么。
合作?最后还不是让姓包的强盗整碗端去?郁相甘气道。
唐大少爷,你初来青檀镇,不懂事就别说话。沙满福很不客气,管他是大官的神气儿子,不过是一个妄想小思的书呆子罢了。
大少爷也是好心给我们机会。郁相思缓颊道。
小思,你不是很喜欢尝试做新的东西吧?阿甘嫂问道。
嫂嫂,我想皇帝大婚的贺礼一定很多,说不定就收了起来,或是随便点了,我是做香的人,总希望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能被好生对待。
先出名再说,还管皇帝老儿烧不烧你的香!郁相甘急道。
哥…郁相思顿了一下。这种锦上添花的事,宝香堂一定很乐意去做,我另外还有重要的事情。
小思!郁相甘、阿甘嫂、沙满福变了脸色,同声大叫。
已经入夏了,我再不走不行了。
小思,你听哥哥说,你一个姑娘家…
哥,皇帝不愁没人送好香给他,可巴州这边的百姓也要好香。郁相思神情坚定。不单单是我们用来制香,还有很多入药的香料可以压低成本,这样大家就能安心买药治病了。
阿甘兄,阿甘嫂,沙兄。穆匀珑慢条斯理地放下饭碗,开口道:请你们别担心,我会陪相思姑娘一起去,确保她一路平安。
吓?郁相甘和阿甘嫂大吃一惊,有进展得这么快吗?
沙满福几乎口吐白沫。才一夜之间,就已经风云变色了。
郁相思也是心脏剧跳,虽说他早先也讲过同样的话,但他就这样在兄嫂面前说来,等同宣示了他的承诺。
从此在那些未知的路上,有他相伴,她终于能实现梦想?
郁姑娘要去哪儿?虽千万人,吾往矣!唐友闻好紧张,他怎地这么辛苦,才从青檀镇追了过来,又不知要追到什么地方去,忙迭声问道:需要马车还是轿子?尽管跟我说,什么时候出发?
我还得帮立雪寺做上二十斤香。郁相思望向给她承诺的他,回答了唐友闻的问题。明天做完,后天就走。
第四章
这把竹枝已经沾了楠树皮粉,这粉很黏,小心别碰着了。郁相思举起手上一大把打成扇形的细长竹枝,往旁边一个大木框一甩,扬起了细细的香粉。然后这边裹上立雪香的香粉…
咳咳!唐友闻憋了很久,还是咳了出来。
教你蒙帕子,你又不蒙?沙满福凉凉地道。
郁家的制香房里,郁相思扎起了头巾,脸上带着微笑,将她手里的大把竹枝在木框弹了又弹,好让香粉能均匀地沾上竹枝。
“我能试试吗?”穆匀珑站在她身后,早已心痒难耐。
“等我做完这一把。”郁相思手上忙着。
“田兄,你会吗?”沙满福一早跑来,就是要把握机会“退敌”,他不客气地道:“这可不是让你做好玩的,小思她得一早起来揉香粉,调水,调黏度,甩香枝的手劲也得练好几年,这才能将香粉裹得好看。”
“沙兄,我明白。”穆匀珑气定神闲,深深吸闻了弥漫在屋内的清新松香。“做香人用心,闻香人有心,必能学会,从而爱香,惜香,无论是供佛祭祖,或是读书静坐,皆能以虔诚心对待之。”
沙满福气得搓手,怎么都激不起姓田的情绪,让他变张臭脸啊?
“是啊。”唐友闻稍微将蒙脸的帕子扳下了些,已然发现这位田兄是比沙满福更为厉害的对手,忙道:“我读书的时候,也会点上一炉馨香,藉以安静心神;若是用上郁姑娘所制之香,那更是专心致志,一目十行,往往熬夜苦读,鸡鸣破晓而不知也。”
“你试过小思做的香麻?”沙满福抓了他语病。
“昨晚寿筵上,郁姑娘的香印技惊全场,沙兄也是看到了。”唐友闻顾左右而言他。“那香之浓厚,如兰花,之芳馥,如桃花,更不用说那神圣高贵的味道,更是彰显我爷爷他老人家德高望重的身份啊。”
“兰花?桃花?”郁相思举着香枝,似是自语。
穆匀珑伸出食指,在飞洒上薄薄香粉末的桌上写下两个字:桂枝。
已知他懂香,郁相思还是怦然心动,朝他展露出欢喜的笑颜。
老爷子家的院子有一株百年桂树,平常老人家就爱坐在桂树下读书或小憩;自从老爷子找到郁家为他制香后,她就采桂花晒干了研入香粉里,好让老爷子在焚香时也能闻到喜爱的桂树清芬。
在这个季节里,她采不到桂花,便用了桂枝,本来不期待有谁能闻得出这等小小的巧思,没想到还是让他给嗅出来了。
她将做好的香枝放在竹架上,又拿起几枝细竹,微笑递了过去。
“田公子,换你了。”
“才这么几枝香?”穆匀珑抬了眼,很看不起他喔。
“你先去沾楠树皮粉,能裹得匀细再说。”她眨动慧黠的眼眸。
“好黏!”他才将竹枝放进楠树皮粉里,就让和勒水,黏性特强的粉末给缠得动弹不得,他试图拿起一根竹枝,却发现沾了一大团粉。
才刚开始,怎能放弃?他双手并用,想用另一根竹枝去刮多余的粉末,结果又让两枝纠缠在一起,他只好无奈地转头看她。
“别急着一股脑儿放进去,你得先摊开。”郁相思笑道。
“我也要做!”沙满福和唐友闻哪肯被冷落在一边。
“爷,得罪了。”孟敬出现在门外,一脸为难却又显得急迫。“有急信。”
“咦?他家怎知道要寄信到这里来?”沙满福十分诧异。
穆匀珑看到孟敬的表情就知道有事发生了,否则万万不会打扰他。
他这回微服私访,除了身边带有孟敬和潘武两名贴身侍卫,另外还有一队精锐侍卫跟踪保护,随时在各驿站将他的行程飞鸽传书回京城,好让宫里掌握一国之君的行踪,并且在有要事时能即时通知他。
还有什么事情弟弟和丞相应付不来?他蹙起浓眉,随手放下香枝,立即走向门外。
门外果然有一名从巴州赶来的侍卫,双手奉上一封信。
他打开来,不过草草两行字,他的眉头却是锁得更紧了。
郁相思站在屋内,忐忑不安地看着脸色凝重的他走了回来。
“我家弟弟病重,催我赶快回家。”穆匀珑语气急促。“京城路远,我必须立刻启程。”
“田兄,这事很急啊,你就赶快回家看弟弟。”唐友闻立刻道。
沙满福也是脸色严肃的在一旁点头,难得他两人会意见一致。
“我还会回来。”穆匀珑切切地凝望她。“你在家等我。”
“好。”郁相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安慰,催促都是多余的。
打从前天见了他,他就是一派沉稳神色,嘴角总是勾着淡淡笑意,好像没有任何事难得了他,可他弟弟的病情却让他乱了方寸了。
然而,他那因紧张而涣散的神情很快转为凝定,瞬间就将所有的焦虑担忧藏了起来,仍是以一对深黝的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