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楣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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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单府的千金倒跟她们的娘一样气盛、娇气十足,等了许久才姗姗来迟,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莲步轻移走得缓慢。
  “爹呀!你有什么事非要找女儿,人家正在试穿如意坊的新襦裙,你瞧我这身新衫还没系上玉带呢!走起路来就是不够飘逸。”少了衣裙飘飘的美感。
  “是呀!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吉祥楼的掌柜还等着我挑玉、买几件首饰呢!迟了他不耐等走人,刚到的好货就被人挑走了。”她可不能再输给朱家酒馆的朱小小,老是被她打关外买进的美玉给比下去。
  一前一后两名美得娇艳的女子走进大厅,她们不先行礼问候双亲,反倒是一肚子怨言,怪爹娘让人不安宁,为了一点小事扰了她们姑娘家大事。
  对她们而言,比美、比身家才是要紧事,争妍斗艳的装扮自己才走得出去见人,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县官的千金哪能比寻常百姓差,艳冠四方才能挣来好夫家。
  “咳!咳!女儿呀!你们也不小了,为父的想—-”为你们谋门好亲事。
  单上南话才说到一半,不耐烦的大女儿单春雾即出言打断,“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我和陈家小姐约好了要去听戏。”
  面对女儿的刁蛮,疼女儿的他讪笑地一抹汗,“好吧!我也不啰唆,有个贵人要娶妻,你们谁想跃上高枝当凤凰?
  一听到能嫁入富贵人家,早想嫁人的姐妹俩一扫之前的冷淡,兴致勃勃地追问。
  “呃……是……是乐……乐王。”他看了看妻子,硬着头皮把婚嫁的对象托出。
  “什么乐王?!”
  “那个傻子王爷?!”
  两个女儿的震撼是必然的,单上南知道嫁个傻丈夫是委屈了些,不过……“一嫁过去就是王妃的头衔,没人与你俩争宠,唤当今圣上一声父皇,将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要是争气再怀上孩子……”
  那可就贵不可言了,无人可动摇的地位,说不定连皇后都得另眼相看。
  “让雨霏去嫁,我不要!”谁要当乐王妃,凭她的花容月貌进宫当贵妃都绰绰有余,她才不要当傻子王妃。
  自视美貌过人的单春雾心性骄蛮,她认为牡丹怎能配牛夫,白白糟蹋了上天给她的好容貌,她死也不肯成为天城百姓们的笑话。
  “休想,一个傻子当我丈夫,我还不如去死!”心高气傲的单雨霏一口回绝,表明了没得商量。
  一个不要、一个宁死不嫁,这可教单上南头大了。
  “你们要不要再想一想,多做考虑,先不要往坏的方面想去,乐王傻是傻,可也表示嫁入乐王府后便是一人独大,没人敢管你们,多少珠钗宝石、华服随你们取用,还不用侍奉公婆、看小姑脸色。”他尽说好话,试图说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儿们。
  “爹,你就省省心吧!别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凭我的姿色,还怕嫁不到好人家吗?”她不信除了乐王,她会觅不到条件更好的良人。
  事实上,你是嫁不出去呀!千挑万挑是人家挑你。有苦难言的单上南只得把希望放在二女儿身上,“雨霏,你……”
  谁知他才开口,一声轻哼先起—-
  “哼!姐姐不要就推给我,爹就这么偏心吗?想替我收尸就把我嫁过去,不嫌晦气我也认了。”
  一听到“收尸”,他可吓得不轻,“好女儿呀!别跟爹呕气,你们都不愿嫁乐王为妻,那让爹怎么跟皇后娘娘交差?我拍胸脯向小新子公公承诺会送个女儿进宫,这下子不就把人给得罪了。”
  开罪公公事小,若是出尔反尔惹恼了皇后,这一怪罪下来,他不仅升官无望,还有可能获罪,头顶这顶乌纱帽就要不保了。
  “要一个女儿嫁有何难,你忘了那贱人生的小贱人吗?”何云芳满脸恶毒,口气嫌弃地说道。
  他略微迟疑地咽了咽唾涎,“你是指……呃……无眠?”
  “除了她还有谁?小贱胚配傻王爷不就是相得益彰的一对,别说你舍不得。”她眼神凶恶地一瞪,由不得他说不。
  “这……”他干笑地直搓手,妻子的凶悍让他不敢有一丝意见。
  第1章(2)
  “太过份了!老爷夫人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他们不怕有报应吗?丧心病狂的只想到自己,全然不顾他人死活……”
  头扎双髻的稚颜丫鬟怒气冲冲的走来,她边走边骂、双眉横竖,全无尊卑地指责老爷夫人的不是,一张臭脸彷佛是她被转手卖掉,还卖入窑子里,因此她义愤填膺、不甘受辱。
  她手里提着装满红花的小篮子,稍嫌吃力的走着,一间不算宽敞的小跨院植了几株桃李,一名身形单薄的妍丽身影在树底下清洗新摘的甜桃和酸李。
  为主子抱不平的小丫鬟走进住两个人刚刚好,多一人就嫌挤的偏僻院落,一张停不下来的嘴仍在嘟嘟囔囔,似乎不把肚子里的话全说出来,她会憋得腹痛。
  “……什么天大的喜事,真要有那么好,大小姐和二小姐不抢破头,哪会轮到我家小姐?分明是柿子挑软的吃,欺人太甚……”好事分不到半桩,祸事倒从天而降,老天爷不长眼,专欺好心人。
  个头不高的冬雨难掩怒色,虽然事不关己,但她却气红了眼,腮帮子鼓鼓的。
  “你在咕咕哝哝什么?是谁又给你气受了?瞧你一大早像根小爆竹似的,快要把自个儿给炸了。”整张脸都是红的,再扎个冲天辫就更像了。
  “小姐,你还有心思取笑我,就要发生大事了,我看你想笑也笑不出来,连哭都哭不出眼泪。”叫什么……对!欲哭无泪啦!
  轻拭额上香汗,容貌秀丽的单无眠露齿一笑,“在你眼里,哪件事不是大事,你就是爱大惊小怪,母鸡不下蛋你也慌得好像整窝鸡全得病了,隔天死得一只不剩。”
  这个冬雨呀!就是太孩子气,老是长不大,动不动就大呼小叫,让人着实为她伤神。
  “小姐,你不晓得老爷、夫人刚刚为你决定了什么事,要是你知晓了,肯定比我还要气愤!”她气呼呼地嘟着嘴,活似受了很多的委屈。
  “好了,冬雨,别把自己气成酸果子,爹和大娘又做了什么,让你不怕挨藤条地咒駡个不停。”她真的不希望再看到她因自己而受罚。
  一听到“藤条”两个字,刚及笄的小丫鬟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眼露惧色,见状的单无眠不由得在心里苦笑。
  虽然名义上她是县太爷千金,可生母其实是服侍大夫人的小婢,因模样秀美而被她爹看上眼,收为通房宠爱了几年。
  连妾都不是的身份,可见有多辛苦,何况还有个妒心重的元配在一旁虎视眈眈,多有刻薄,生下一女后便一日不如一日,体弱多病,不久就因失宠而被打回原形,久病不治死于佣人房。
  而她空有小姐之名却无小姐之实,看到她就想到她生母的元配夫人,怎么有可能善待她,表面上做足了样子,要下人们喊她一声三小姐,私底下以欺淩、奴役她为乐,常以管教为名不给她饭吃。
  因此和两个姐姐一比,她的身形就显得薄弱了些,一如春水河畔的杨柳,一起风,整个人轻如柳絮,几乎给卷到半空中。
  所幸人的韧性是可以培养出来的,在如此艰困的环境中,她还是摸索出一条生存之道,只要少顶撞、少出现在大娘面前,她所受的活罪就少一点,也能偷得几日清闲。
  “不说不气,说了我心头直冒火!我刚才打从厅前经过,偷听到老爷和夫人商议要把你嫁给天城的傻子王爷乐王,牺牲你替老爷打通官路。”傻子耶!这种男人还能嫁吗?根本是卖女求荣。
  “什么乐王?!”脸色刷地一白,她惊得滑掉手中的鲜桃。
  那个曾是天纵英才、智勇双全的二皇子,如今是整日傻笑,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乐王?
  “听说天城里的高官大臣都不愿将闺女下嫁,怕误了女儿一生,纷纷佯称有婚约在身,推却婚事,只有像老爷这样的小官才急着巴结,巴不得马上和皇室攀上关系。”冬雨说得很愤慨,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她的意思非常明了,真正疼爱闺女的官员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狠心割舍心头肉,是非不分的只求自己发达,罔顾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悲凉。
  老爷的全无父女情教人心寒,嫁猪嫁狗也比嫁一个傻瓜好,一旦嫁入乐王府,她家小姐的苦日子才要真正开始,而且永无逃开的机会。
  “你真的听见爹爹要将我嫁入乐王府?是不是你听错了?爹他不可能……”话到一半的单无眠无法再为爹爹说项。连亲生女儿都视若无睹的人,他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小姐,奴婢听得一清二楚,绝无耳误,而且还是夫人的提议。她说,养着一个不事生产的人,不如让她去做些有意义的事。”夫人的口气是幸灾乐祸,存心看人笑话。
  “大娘她……”她不由得苦笑,拾起滑落的桃子继续清洗。“如果是由她口中说出,八九不离十是千真万确,她一向对我小有微词。”
  “什么小有微词根本就是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看待,每隔几天就显显官夫人的威风,要小姐做这做那,不时言语羞辱、动辄打骂,小姐的处境还不如奴婢快活。”至少她每个月还有薪饷可领,虽然少得可怜。
  曜阳王朝的奴婢制度采终身买断和签契约型,以几年为限,冬雨家贫,家中食指浩繁,因此以十两卖断,卖身为婢。
  不过,管帐房的老管事还是会拨几文钱当月薪,让这些身世可怜的下人买买凉水,或是纳双新鞋,不致阮囊羞涩地穿得破破烂烂,有失县太爷颜面。
  “瞧你这呛性子,比我还气愤,大娘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咱们忍忍也就算了,别跟她一般斗气。”她们在她眼中是小指一搓便能搓死的蝼蚁,拿什么跟她呕气。
  “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她都要你嫁傻子王爷了!小姐这一嫁是万劫不复,再无回头日。”小姐这一生还不够委屈吗?夫人真是太欺负人了。
  蛾眉低垂的单无眠纤指轻颤,任由冻人井水由指间滑过。“这是我的命,怨不得人。”
  嫁人是好事,可以摆脱大娘的淩虐和单府这座华丽的牢房,可是相对的,她要付出的代价却是难以承受的一生,教人怎么不欷吁。
  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有得就有舍,取舍之间捉捏难定。
  “小姐几时甘愿由人摆布了,我们酿制桃子酒和李子蜜饯不就是为了……”
  纤纤素手倏地捂住冬雨口无遮拦的嘴。
  “嘘!小声点,别让旁人听见,不然咱们就有苦头吃了。”尚未达到既定的目标前,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每一房、每一妻妾,包括单春雾、单雨霏这两位小姐,每月都有固定的月银可使,添购胭脂水粉、金钿翠珥,个个穿金戴玉,光彩夺目。
  唯独生母早逝的单无眠什么也没有,连居住的地方也是府里最小的院落,以前是堆放柴薪用的,现在勉强是她遮风避雨的栖身之所。
  自幼便在大娘的欺压下长大,她学会了一套求生之道,想要有朝一日不再让人轻贱,她必须要有自保能力,攒足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所幸大娘爱吃果子,老是刻意在她的院子里吐出果核,以堆积垃圾为乐,因此不大的庭院便长出小苗,历经数年长成结实累累的果树。
  一日被大娘罚着抄写千字文一百遍,她写乏了便在桃树下打盹,突地一颗成熟桃子往下掉,砸到她后脑勺,她抬头一望,顿然灵机一动。
  既然有现成的果子可酿酒,何不试试!于是她花了三年的时间酿出甜而不腻的桃子酒,再佐以微酸的李子蜜酿,由冬雨偷偷地拿到外头去卖,果真能挣得些许小碎银。
  “怎么又在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天生的贱胚就是改不了卑贱的心性,烂泥扶不上墙。”尖酸刻薄的声音先到,才见肥硕的身影跨进红砖拱门小院落。
  “大娘。”一见来者,单无眠连忙由小凳子起身,福了福身请安。
  “谁准你喊我大娘了?贱丫头,你只能跟仆佣们一样称呼我夫人。”凭她低贱的身份,还妄想是千金小姐。
  “是的,夫人。”她态度恭敬,不敢违抗。
  何云芳满脸不悦地朝她额头戳去。“瞧瞧你的穷酸样,要姿色没姿色、要身材没身材,整日没个分寸的和下人混在一起,我瞧了就心烦……”
  “夫人,别忘了那件事……”显得气势比妻子弱的单上南轻扯她袖子,提醒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还有要紧事要办。
  她冷冷斜睨了一眼,自个就着圆椅一坐。“贱丫头,算你运气好,我跟老爷替你觅了门好亲事,下个月初九是好日子,你就八人大轿给抬过门,高兴吧!”
  “敢问夫人是哪户人家?为什么这么急?还没纳采、下聘……”她试图拉回婚姻自主权,不想随人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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