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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了她的健康着想,她还是当个模范病人继续乏味。
秋天将可乐分给她的猫喝,但它很不屑地用爪子拨开,好象在说别侮辱它,它是有骨气、尽责的猫。
轻笑着,她抬头望望头顶摇曳的树叶,金光覆映的绿好似跳跃的精灵,迎接秋的到来。
不知不觉中她沉沦在一片绿意中快一个钟头,写意的伸伸腰,她不在乎时间的流逝,活着是为了享受每一天的美好,她从不追赶时间。
休息够了,秋天捧着一个纸袋踩着斜阳回家,只要是美的事物都会令她感动。
走着,走着,一抹余晖由云层中透了出来,她入迷地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来,想想该用什么颜色才能画出它的色彩,浑然忘了自己站在马路中央正要过马路。
黄昏的车流量最大,大家都赶着回家用晚餐,因此速度难免快了些,一辆载着学生的校车突从巷子口窜了出来,正常行驶的车辆来不及煞车连忙转动方向盘,光的折射让人看不清道路中央立了个人。
嘎吱——
刺耳的轮胎擦地声由身旁滑过,只差一吋地辗过瓶装颜料,如鲜红的血拖行几十公尺之长,看起来怵目惊心。
“原来磨出的颜色较暗沉,偏重深沉的暗红,下次可用在黑夜来临前最后一抹落日光芒。”好可惜,她好不容易才拜托老板向国外厂商订购一组颜料,现在少了一色就难构图。
如果用相仿的辅色能调出那动人的色调吗?她必须调调看,那颜色令她印象深刻。
“如果你能先考虑自己的安危再来烦恼颜色的调配,我想会有很多人感激你。”
咦!谁在说话?感觉近在身后。“好象是车祸,车子都翻了。”
“没错,是车祸,而且因你而起。”她是吓傻了还是天生智障?居然还有心情讨论车祸现场。
天才和白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形容的也许就是她。
“我?”有些迷糊的秋天下解地看着那团混乱,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
“难道你没有知觉,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冷得骇人的男音似在发火,像要扭断她身体某部份好让她学点教训。
“你没提我还没感觉……”是有点痛。“嗯!我怎么躺在地上?”
不,正确说法是被人推倒在地,腰间横过一只男人的粗臂稳稳的抱住她。
想起她刚才站的位置,再看看车祸滑行的轮胎痕迹,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连贯,秋天微讶地张张口又阖了起来,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脸上仍无太大的情绪波动,事不关己似的多看了一眼,然后注意到手时上擦破的皮正在流血。
“你好象不太意外自己造成的灾难,你的血是冷的吗?”她居然笑得出来,虽然很淡、很细,不仔细瞧容易忽略。
秋天的眉微微一蹙,因为开始会痛了。“方便的话请放开我吧!”
嘴角抽动的紫乃龙之介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比他更冷血的人,对自己所引起的事一点愧疚也没有,而且冷静得不像正常人。
瞧她说话的口气多冷淡,当他是无关紧要的路人打发,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推了她一把,现在她已是车轮下那瓶辗碎的颜料,而非好端端地活着问他方不方便。
见鬼了,冷情如他几时有了舍己为人的精神,一见她生命遭遇危险便奋不顾身的冲上前,以血肉之躯来维护她的安全。
他已经后悔自己的冲动,不该救了一个不知感恩的女人,她是死有余辜,谁叫她是那个人的女儿。
虽然他痛恨得不想管她死活,但是他做了一件连自己都讶异的事,他并未放开她而是抱起她,朝最近的医院走去。
“呃!我很感谢你救我一命,但我们这样离开对吗?”她总要负担部份责任,做些适当的赔赏。
秋天不是如他所想的无动于衷,她只是不适合将情绪表露出来,她的心脏不容许她任性。
“你受伤了。”这是他唯一的理由,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该放她自生自灭,他想。
“一点小擦伤不要紧,我回家抹点药就没事了。”她不认为有什么大碍,不过是擦破皮。
一听她草率的说法,紫乃龙之介的心底莫名扬起一把火,烧得他眼睛发红。
“你知不知道一点小擦伤里有多少致命的毒素,空气中又饱含多少未知的细菌,小小的伤口也有可能因感染而夺去人的性命,你到底懂不懂珍惜自己的小命,不会有一堆英勇的骑士等在路口救你……”
“路口?!”
他说了一大篇训诫的话,她只听见最重要的一句,有谁会等在路口救人呢?除非早就知道有意外发生。
但他不像是那种无聊的人,光看他的穿著谈吐可以得知他的出身非富即贵,而且是位居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习惯命令人。
秋天从来没有被父亲以外的男人抱过,她感觉很奇怪,双颊微烫地不知该将手脚放在哪里才不会显得怪异,他看起来不像会救人的人。
若说他是加害人说不定她会相信,他的侧脸给人一种冷酷的疏离感,好象他谁也不信任地只想主宰每一个人的将来。
“你话再这么多我把你往马路一丢,让你尝尝被辗过的滋味。”她太敏锐了,是艺术家的直觉吗?
他应该开始策划一连串的报复行动让他们痛苦,谁欠了他谁就该偿还,绝对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不懂什么叫仁慈,唯有权力才能掌控一切。
可是一瞧见她苍白如鬼的模样,他就忍不住要咒骂养大她的那对男女,他们只贪自己的快乐而未好好照顾她,果然死性不改。
他是为了让他们万劫不复而来,他不该心软,母亲的罪由女儿承收天经地义,为什么他狠不下心伤害她,反而出手相救?
由荻原的调查报告中他晓得她只在下午三点以后会外出,有时是到公园走走逛逛,有时是到超商买两瓶牛奶,但她大部份时间是不出门的。
他在等,等她落单再找机会上前攀谈,他要引诱她再拋弃她,如同当年他父亲对母亲所做的遗弃,他要看看一个女人对爱的包容力有多大。
但他差点等出她的死讯,以她漫不经心的生活态度来看,类似的事一定会再发生,根本不需要他来当那个刽子手。
“你很生气,我希望不是与我有关。”她还不想死,她想画出心中的爱情。
虽然一出生已注定她没有爱的资格,但她仍想用彩笔画出那短暂的炫丽。
紫乃龙之介低头望了秋天一眼,他发现无法对一个看起来比鬼还糟糕的女人发怒。“你以为呢?”
“你在生我的气,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算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他没理由为她担心。
如果换了是翊青或闲闲她或许能体会,她们一定先臭骂她一顿再问她好不好,生气是为了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但他不是她的朋友,他们是萍水相逢。
“因为你浪费生命。”他对自己说对她好是一时的,为的是博取她的信任。
微讶的秋天忽然绽放一抹恬适的微笑。“生命本来就是用来浪费的,你不晓得吗?”
活得太严肃,没有自我的日子她一天也过不下去。
“你……任性。”那抹笑刺得紫乃龙之介心口发疼,当初她的母亲也是这么对父亲笑的吧!
一闪而过的恨让他的表情变得冷硬,他决定要拿她来抵债,绝不再迟疑。
“能不能容许我再任性一次?”她用信任的眼光看着他,看得他不得不将脸转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怎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即将伤害她的人?
他的心又动摇了。
她的笑很柔和。“麻烦你走慢些让我的猫跟上,它最近有点发福了。”
是她太疏于运动,所以猫也变懒了。
“你说什么……”一只猫?!浓眉往上一挑,隐隐跳动着怒火。
“反正医院不会因为我们晚到一分钟而倒闭,我的手不会因此废了。”它跟得很辛苦,他脚太长了。
秋天到现在才发现他很高,比高挑的翊青还要高出许多,而且双臂结实有力不像她软趴趴的,肌肉线条非常优美,应该常上健身院健身。
不知他肯不肯当她的模特儿,她一直想画力与美结合的裸体男性画像。
“你最好不要再多说一句让我发火的话,不然我不保证不一脚踹死那只笨猫。”他发现和她在一起很难保持冷静。
为了爱猫着想,秋天决定当个哑巴,她悄然的闭上眼睛依偎着温暖的胸膛,耳中传来规律而强劲的心跳声像催眠曲。
第一次她渴望自己有颗健康的心脏,卜通卜通地如他一样强健,也许她就可以开始作许多许多和未来有关的梦。
她想活下去,真的,不为别人、不为自己,只为耳旁那令人安心的跳动。
看着一冰箱用保鲜膜包着的生鲜食品,每一样菜色都调配得恰到好处,让人有食指大动的欲望,只要放进去锅里煮熟就没问题,色香味俱全地连盐和味精都依菜的多寡而包成一小包方便佐料。
但是,他简直难以置信有人对吃这么不讲究,明明标示着大火快炒能煮成一锅汤,海鲜类的汤头却熬成……呃,是羹吧!稠稠糊糊的看不出所以然,飘在上头的壳可以证实是海贝。
这样的食物能吃得津津有味真叫人佩服,他怀疑她怎么没毒死自己,一口一口像山珍美味地不曾浪费。
要不是亲眼目睹,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女人的生活品质会糟到这种程度,完全无视菜的好坏照样入口,嘴角噙着笑慢慢品尝。
难怪她的气色难看得连鬼都怕,没好好调养身体又怎能有好脸色,光吃这些垃圾食物她能长肉才怪。
紫乃龙之介更不敢相信自己正在做什么,送她回家何必硬要到她家里拜访,他存的是什么心态想瞧见何人,报告上说他们并未和她住在一起,他不用担心会遇上不该遇的人。
何况都过了这么多年,他的长相已经变了,就算在路上错身而过也不见得认得出,他何惧之有。
“不要偷吃,把你的手收回去。”别以为他没看见,坏习惯。
吐吐舌,秋天是把手收回去,不过她拎了一片鱼片往嘴里塞,她从来就不是听话的孩子。
“你确定你是第一次下厨吗?蒙我没什么好处可得。”根本是大厨的手艺,比她煮的好吃一百倍。
再偷吃一块,反正要喂她的五脏庙,趁热吃味道才不会跑掉。
“规矩,你到底懂不懂餐桌上的礼仪?有人的天份只适合画画不宜做其它事。”以她的厨艺来说只有三个字奉送。
烂透了。
而她居然还能活到现在,可列为世界十大奇迹之一。
她咦了一声照样以手当筷地抢食。“你怎么知道我是画画的?”
顿了一下,紫乃龙之介没能及时教训她无礼的行为。“我看见你买了不少画画的用具。”
“喔!原来如此。”是她多疑了。“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回过身,他把最后的一盘菜往桌上一搁,拍掉她造次的手用冷冷目光一瞪。“现在问会不会太迟了。”
她已经引狼入室了。
看着满桌的菜他很想一把掀了,她的警觉心未免太低了,万一他是心怀不轨的恶人该怎么办,以她单身的弱女子能全身而退吗?
她一个人生活就不能机伶点,少令人操心吗?对她而言他是个陌生人都能堂然入室,换成其它人岂不是更糟。
他不应该为此事生气,她越单纯他越容易得手,没有防心的女人对爱最执着,以后受的伤也会更重,他不会同情她求爱回头的可怜相,他会潇脱的转过身回日本,娶浅仓静子完成企业联姻。
对,他的人生规划已画成一张蓝图,他会一直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进,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心。
可是他为什么偏对她心软,处处退让让她爬到头顶上,还亲自下厨碰他从未碰过的东西,只为看不惯她用猪食凌虐自己的胃。
他就是不懂她为何无法照标示的作法烧出一盘好菜,明确好懂的汉字连初学者都不致搞混,而她依然将小火慢炖的牛肉汤搞成牛排,而且是贴在锅底必须用锅铲去铲才铲得起来。
面对一个存心毁灭自己的人,他无言以对。
“会吗?我对能做出一桌子好菜的大厨心存感激,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她有个很容易收买的胃。
但他不相信自己。“你该上烹饪课。”
“我上过了。”她被老师轰出教室。“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看了她一眼嘟哝两句,紫乃龙之介为自己添饭。
“嗄!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她好象听见一个龙,和爸爸同姓。
他本来就不想让她听清楚,于是他含糊的重复一次自己的名字去掉姓氏。
“龙之介?”秋天的表情微变,不再微笑以对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吃了,你不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