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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女温柔清倌-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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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兴高采烈。反倒是坐船,一遇上浪头大些就会发晕。不至于自毁形象地吐个  满地,但是……从来不太喜欢坐船就是了。
  走到船舷边,只见那位姓楼名砂的仁兄手一撑﹔人就凌空飞起,宛若一阵青色狂风  ,旋身落在岸上。啧……爱现的家伙!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他那身手又快又轻灵,当  真漂亮至极。
  出乎意料的,关宇飞居然也跟进,跳上栏杆纵身跃下。姿势虽不如楼砂来得潇洒,  落地却也是极轻极稳。一个贵族子弟能有这等身手,是少见的了。
  “温姑娘?”
  “嗯?”转头看见唤住她的王府侍卫,她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目不转睛欣赏的行为叫  做发呆。尤不自觉中,她的脚也已经移到船舷边,连手也搭了上去。就想跟着抄近路,  跳下去现现轻功卖弄一番。
  天,她真是疯了!快回魂,快回魂。
  装做漫不经心地离开船舷,温柔刻意表演得楚楚可怜,一手扶着额头︰“这船晃得  我有些发晕……”
  娇弱的女人果然最能引起大男人泛滥的同情心。那侍从只道她是真的难过在透气,  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姑娘保重。”
  “……我没事。”心里对这样骗人有一点点歉意,但还是要将戏演完,她柔顺地配  合侍从的脚步,跟在剩下的那些公子身后,任人家像来时一样又将她搀下去。
  湖心亭位于西湖三岛之一上,四面环水,水外环山,不论晴天月夜,景色如虚如幻  ,秀美不在话下。
  “掌灯。”
  原来王府的仆人早就等候多时,小王爷一声令下,亭中和四面树丛立刻全挂上了精  美绝伦的宫灯。湖心亭中一张红木八仙桌上铺了华丽雅洁的淡绿绣荷桌布,等小王爷等  人分宾主坐下,马上有人端上一壶浓茶,两壶酒、四碟下酒凉菜、四碟甜点、四碟咸点  。
  温柔被安排坐在一侧的小圆凳上。“温姑娘就随意唱两曲吧。”小王爷关宇飞如是  说。
  呵,这人好说话。略一思索,她选了苏轼的水调歌头、永遇乐,以及秦观的鹊桥仙  ,是娱人,也是自娱。还想喘口气再唱,小王爷抬手阻止了她,命人多摆一套碗筷邀她  同坐。
  “姑娘不但乐艺精纯,看来对诗词也涉猎颇广?”小王爷亲自为她倒了杯龙井茶,  感兴趣地问道。
  嗯……这位小王爷显然是个君子,不逛花楼,所以才会对她们这些艺妓所受的训练  一无所知。想要当上花魁,琴棋书画,缺一不可。
  “要说涉猎颇广,奴家愧不敢当,只是略知一二罢了。”温柔嘴上说得客气,筷下  不停,率先进攻那一盘好看又爽口的水晶糕。没敢告诉小王爷,闲来无事,她连老子、  孙子、墨子、管子等人的典集也差不多读了个全。必竟女人是不应该看那些的,做人还  是收敛点好。
  “哦?那姑娘可是才女了。”那群公子中有人发言了,温柔已记不起他是张公子还  是秦公子……是姓张吧?只见他兴致勃勃的,“北宋有才女李清照,写下无数脍人口的  佳句。听说此女平生爱酒,不知姑娘是否有同好?”
  她笑了:“古来诗人多豪兴,奴家怎敢相题并论?不过,奴家量不算太浅,可喝上  十来杯而不醉。”
  “那好!”这位公子从画舫上喝到现在,显然有几分酒意了,对小王爷笑道,“今  日大家都为尽兴而来,不如就来行个酒令如何﹖”
  “这……”小王爷转头问她,“姑娘可会玩﹖”
  “会啊。”温柔微笑应道,为自己倒了杯酒。
  “小王爷,三思而行。”突然,她的左侧平地刮来一阵阴风,直扫对面的那位公子  ︰“张公子,和青楼女子猜拳行令,成何体统?”
  嗯……她是否应该觉得被侮辱?温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位张公子已经拂然不悦  ︰“程公子此言差矣!自古文人墨客亦在饮酒时猜拳行令,难道也是粗卑?”
  “饱学之士的雅兴又另当别论。但和青楼女子嬉笑胡闹却有伤风化,不合君子身份  礼节。”
  “程世兄……”小王爷皱眉了,显然不悦。
  这位程公子的“君子礼节”足可以逼疯圣人!旁若无人地滔滔不绝,把她当成隐形  人?还是认为她本就身份低贱,所以不会觉得受辱?人的忍耐度是有限的!她……生气  了。
  温柔忍不住冷冷地发问︰“敢问公子,何谓君子礼节?”
  “所谓礼节,”程公子清了清喉咙,引经据典,“礼之理诚深矣,”坚白“”同异  “之察入焉而溺;其理诚大矣,擅作典制……”
  哇﹗绝……绝倒!温柔顿时忘了生气,一抬头,刚好看到小王爷一脸错愕,楼砂则  毫不掩饰地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害她差点失控,连忙端起茶杯,将即将逸出的爆笑尽数  灌回肚中。这位程公子真是——唉!不知该怎么形容了!居然搬出荀子的“礼论”……  再怎么扯,喝酒赏月的礼节也扯不到那处世的哲学上去吧﹖“……辟陋之说入焉而丧;  其理诚高矣,暴慢恣孳轻俗以为高之属入焉而队。故绳墨诚陈矣,则不可欺以曲直;衡  诚县矣,则不可欺以轻重——”程公子突然停下,一张脸上的酒气似一下子重了很多,  尴尬地清喉咙,“不可——欺以轻——重……”
  唉,看不下去!“衡诚县矣,则不可欺以轻重;规矩诚设矣,则不可欺以方圆;君  子审于礼,则不可欺以诈伪。故绳者,直之至;衡者,平之至;规矩者,方圆之至;礼  者,人道之极也。”温柔顺口替他接完一段,尔雅地喝了口茶。
  没必要再背下去了吧﹖“哈哈哈哈哈……”楼砂很不给人面子地爆出一串朗笑,对  她拱手赞道:“妙极,妙极!”
  “师父!”老好人的小王爷又出言相劝,脸上却隐约有笑意。
  看那程公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真是非常狼狈了。唉!不知下次说话前他会不会  懂得尊重人些,掂掂自己斤两再开口呢?真是……“自命清高者,呆瓜也;死记烂读而  不知其用;枉然也!”温柔很小声地自言自语给他下了注解,却一时忘记楼砂武功深厚  ,听力优于常人。这两句低喃别人听不见,他倒是听见了。只见他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  眼,又笑,毫不掩饰的。
  温柔心中莫名地一动。好奇怪,他那恣意的笑,有……有点似曾相识……她以前见  过他吗﹖正在疑惑,突然直觉背后一冷。她连忙回头﹔只见三道黑影从树丛中窜出,直  扑而来!
  “低头!”楼砂脸色骤变,一挥手茶壶飞越温柔头顶,狠狠砸上冲得最前的那人。  只听一声痛叫,那人忙不迭地护住头脸,身形顿缓。楼砂人已跃起,手下不停,两碟点  心准确地向另外两个灰衣人的咽喉呼啸而去,听那劲风,若被削到恐怕会身首异处,两  人连忙闪躲。
  转眼间,树丛里又接连跃出七八个灰衣人,但是目标很显然只有一个:康成小王爷  关宇飞。
  所以,目前是没她动手的必要。温柔很符合身份地挤出声高八度的尖叫,忙不迭效  仿那些公子哥们的榜样,一头往八仙桌下钻去,不忘顺手把一旁凳上那把琵琶也拖了进  来抱在怀里。一百六十两银子买了来的高级琵琶,坏了李嬷嬷会砍她的头。
  在这种场合,一露身手便是讨打,所以她还是乖乖等楼砂和小王爷两人解决了这帮  莫名其妙的家伙再说吧!看楼砂身手好得很,不用她来鸡婆,所以……这种风头还是别  出的好。
  躲在桌下看外面的混战,温柔忍不住想为楼砂叫好。只见他一人堵住了八、九人,  只放了两个过去陪小王爷过过招。看他那游刃有余的样子甚为潇洒,举手投足看似轻描  淡写却威力十足,全是好看又中用的架式。唉……不知她的武功,是否有一天也能达到  那种境界?
  “去!”关宇飞突然大喝一声﹔凌空一个旋踢,和他过招的对手被踢出来一个。
  这招“鸳鸯连环腿”实在是使得很好、很妙,但是……天杀的!小王爷没看一下他  把人往哪边踹!
  头顶上一声巨响,是那被踹中的倒霉鬼,横飞过十几尺远,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八  仙桌上;翻了两翻,“砰”一声摔在地上,离她不过一尺远的距离!……可恶!温柔连  忙放下刚才一直紧抱着的琵琶,松脱肩上的披风。说不得,只好等他一行动就掀桌给他  个当头罩。
  已经有人行动了。温柔身边的不知哪位公子发一声喊,掀了头顶上的桌子就要落跑  。那坠地的灰衣人已经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此刻不假思索,挥刀就要砍过来。温柔  连忙将手中披风扔了上去,随手操起个较能砸人的凳子……没想到,她身边那位公子看  钢刀砍过来,也行动了。他的行动竟是拉住身边的她当成挡箭牌,狠命往前一推!
  “啊!”温柔一个没防备被推出去,刀光寒锋近在胸口,这下是真的惊叫了!脚下  用劲盼望能收住去势,她连忙将凳子挡在胸口,闭着眼迎上刀锋……“扣”一声闷响,  是凳脚撞上刀锋的钝声。冲击没有她想象中的严重,可是到底煞不住脚,又向前跌出两  小步才站稳。
  咦……向前﹖她连忙退出几步,定了定神才看见,刚才还挥舞着大刀的人,此时居  然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眼前这景象……实在是有够诡异!
  上一秒钟还凶神恶煞的人,此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是被她撞倒的﹖他脸上甚至  还蒙着她慌乱中罩上去的白色披风,而握刀的手僵硬地指着天,分明是被点了穴道。
  地上一颗还在骨碌碌打转的小圆石顿时吸引了温柔的注意力,是……隔空打穴﹖楼  砂出手救了她?温柔向他那边看。
  和他缠斗的那些人此时都露出倦态,楼砂见小王爷终于摆平另一名对手,突然低喝  一声︰“鸳鸯连环腿可不能乱踢,你给我瞧仔细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突然快了一倍。一模一样的鸳鸯连环腿,甚至和刚才小王爷是  一模一样的角度,只不过腿略弯曲,脚上带勾,便将人踢得横飞出去,狠狠撞在树上。  楼砂拳脚未停﹐发挥出刚纔一直有所保留的实力,不多时就见刺客躺了满地。
  终于,他最后的对手胸口连中两脚,委顿不起。楼砂哼了一声,转身面对小王爷:  “接下来是你的场面了。”
  “是!多谢师父解围。”富家弟子虽名曰拜师,很多是将老师踩扁在脚下的,小王  爷对楼砂却是恭恭敬敬,看不出一点轻浮的样子。
  楼砂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这一趟,称得上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留下仆役们收拾残局,多半是要将人捆绑  回去审训。小王爷先招呼一行人回画舫,返航了。画舫上,温柔未再踏进主舱,  推说头晕不适,请求留在甲板上。小王爷立刻准了,又加上一堆抱歉的话。
  看他招呼那一群人回舱房里,嘴里喃喃重复着惶恐道歉的话语,温柔不想再听﹔转  身趴在船舷上,看底下黑漆漆的西湖水隐约泛着寒光。
  其实……只是虚惊一场。人都毫发无损,就连李嬷嬷宝贝的这把琵琶,也靠着几分  运气,没刮伤损裂一丁点儿。唯一的损失,只是那件不值几个钱,被圬弄弃下的薄绢披  风。
  可是,如果今天的她不会武功呢?如果她反应不够灵敏,没及时在手里抓了个凳子  呢?那么被人在背后这么一推,纵然楼砂出手相救也来不及,她的胸口一定已经多了个  窟窿。呵……她该庆幸自己反应敏捷救回一命,还是哀悼自己的性命在富家公子心里原  来这般轻贱?舱中,关宇飞满脸的自责显而易见。楼砂终究不忍心,轻轻拍了拍  他的肩头:“刚纔的事是你失误,但是也不能全怪你。习武首重练习,你经验不够,犯  错是难免的。”
  小王爷沮丧地低着头,不能忘记当他回头看时,见到的是温柔心有余悸地站在倒下  的灰衣人面前。若不是师父出手快,那……“若不是我学艺不精,温姑娘也不会——”
  “少王爷,这也不能怪您。温姑娘现下平安无事,就别太自责了。”林学士的公子  婉言相劝。
  程公子点头,吶吶地附合:“是啊少王爷,不过是一个妓女罢——”
  “程公子,”楼砂冷冷地打断他,“请你闭嘴。”
  好一个拿活人当箭靶的臭书生!若不是不想关宇飞难做人,他真想将这臭书生丢进  西湖里去醒醒脑袋。
  “你!……”程公子满脸愠色,却终究不敢说什么。一方面小王爷对这老师极为器  重,另一方面,楼砂此刻的脸色也着实有点吓住他了。那五官本就深刻得如雕塑出来一  般,此时罩上了一层寒霜,更显得致命。
  轻嗤一声,楼砂对关宇飞点了点头,径自走出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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