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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舅妈、阿荣婶、阿荣伯,是我不对,和蒋昊无关,如果你们生气……”
“你的确做错,要结婚也不先商量,还搞出这么大的新闻,这下子村头村尾全知道了,你要我们这些长辈怎么跟别人讲?真以为家里没大人了。”
杜医师一出口就是训诫,就算姐姐、姐夫不在,她还是有娘家可以靠的。
杜绢低头,舅舅待她很好,从没用过这种口吻对她说话,看来今天蒋昊不会太好过。
“你之前说这是权宜之计,现在又告诉我们要和蒋昊当正式夫妻,难道是我们老得跟不上时代,搞不清楚现代年轻人在玩哪一套吗?”杜医师嘴里骂著杜绢,锐利眼神却是射向蒋昊。
“舅……对不起,我解释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也许我跟他真的可以试试看。”
蒋昊说到做到,他遵守合约上的每一条内容,即使这张结婚契约不是他和她订下的,而且他对她的好,好到让人难以理解。
当然,难以理解的还有他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杜绢无法想像他心存阴谋,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他觊觎,只能试著解释,或许过去几个月她的表现太优秀,优秀到他觉得这个老婆可以继续聘用。
“没有别人了吗?为什么非要他,你知不知道……”他话说到一半,就让妻子制止了。
“阿绢,别担心,就算你真做错事,我们也会包容,因为你是我们的亲人。”她坐到杜绢身边,拍拍她的背。
“谢谢舅妈。”杜绢感激,不管她离家多远,他们始终没把她当成外人。
“和阿凯出去走走吧,舅舅有话想跟蒋昊说。”
“可是……”她迟疑的看向蒋昊。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放心,就算我和你舅舅修过解剖学分,也不会把他肢解,丢到后山。”舅妈冲著她一笑。
“舅妈,他在状况外,只是临时被推出线的倒楣鬼。”该被骂的人是蒋誉。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要替他说项?蒋昊的心像过期的水果,发酸发酵。
他握住杜绢的手,用拇指轻轻磨蹭著她的手背。傻瓜,她才是状况外、才是受害者,没事干么跳出来替他这个凶手挡箭,她还真以为自己是无坚可摧的大盾牌?!
舅妈也心疼,忍不住搂搂她,善良体贴绝对不是优点,那会让人太吃亏。
“不管怎么说,蒋昊总是对我们不尊重,要娶我们家阿绢,居然连娘家人都不通知,不骂他,怎么可以消除舅舅和阿荣伯的愤怒?”
“这下关他的事……”
“他要娶你,就关他的事。阿凯,你陪阿绢出去走走。”杜医师插话。
杜绢还是担心,她看向蒋昊,他只是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握住她的手微微施力。“放心,我可以处理。”
阿凯走到杜绢身边,拉起她的手。
“走吧,再这样下去,今天晚上谁都别想睡。你就赶快让杜医师和我家老爸、老妈骂他出出气,他们等这一天等很久了。”他刻意幽默。
“舅妈……”她向舅妈求救。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保他四肢健全,心跳七十二。”舅妈笑说。
杜缉被阿凯拉著走,她一离开,客厅里的气氛立时变得凝肃。
“你为什么要出现?”阿荣伯先出口指责。
“我也不知道我们还会碰在一起,当我知道我弟弟要娶杜绢的时候,我比谁都震惊。”
“所有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包括你找阿凯谈过的事情。说实话,我们没办法原谅你。”杜医师叹气,姐姐离世,这个错,他们没办法不把它算在蒋昊身上。
“我懂,也不期待你们原谅,只求你们给我机会,让我弥补犯下的错。”
“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你的罪恶感,把阿绢推出去冒险?”
“我也不愿意杜绢冒险,所以她嫁给我,绝不是冒险。”蒋昊每个字都说得斩钉截铁。
“你凭什么保证?你带给她的磨难还不够吗?”
“我不做口头保证,只用行动向你们证明,把她交给我,是最正确的决定。她需要我!”
“哼,你要我怎么相信?”杜医师冷笑。
“杜绢根本不需要安眠药,她每天都把自己搞得很累,头沾上枕头就睡著了,她吞安眠药是害怕半夜被恶梦惊醒……她遗忘的那些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跳出来折磨她。”
“你怎么知道?”舅妈才问完,就知道自己问差了,他们是夫妻,床笫之间,有什么不知道的?
蒋昊朝她点头微笑。“她会在无意识间掉泪、她睡得不安稳,但只要我抱她、拍拍她,在她耳边说话,她就会慢慢睡沉。”
“拜你所赐。”杜医师恨恨说。
他举双手,百分百同意。
“杜绢在外面和在你们面前的表现并不相同,从踏进这里,我发现她很努力让你们觉得她快乐。事实上过去几年,她几乎没有朋友,她孤僻、冷漠,她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她在你们面前戴上面具,企图让你们安心,但在我面前她不必戴面具,我参与了她最直接的情绪,生气、哀伤、快乐、喜悦,只有我,可以让她重新快乐。”
“真有自信。”阿荣伯的口气鄙夷。
“对,我是有自信,但想让她变回过去那个杜绢,我必须拥有更多的自信。”
“我们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阿荣婶跳出来说话。
“已经十年了,时间的疗效太慢,我不要她在莫名其妙的恐惧中拒绝所有人的关心与感情,我不想她继续这样子,再过两个、三个十年。”
“我们并不期待你来负责任。”
“她对我而言,不只是责任。”
“不然还有什么?”
“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同居几个月,我爱上有她在的感觉。她不相信一生一世,所以我不承诺一生一世,但我发誓会给她一生一世。她不相信唯一,所以我不承诺唯一,但她会是我往后生命中的唯一。说到做到是我为数稀少的优点之一。”
“把话说满了,你不怕后悔?”
“我从不对自己的决定后悔。”
就是这样,蒋昊笃定的态度,说服了满屋子长辈,虽然还是有担心、有不确定,但杜母阻止过杜绢一次,让她错失幸福,他们怎么能联手,再阻止他们第二回合?
之后,蒋昊又说了这段时间两人的互动,说他在国外的生活,还说弟弟和杜绢立的结婚契约,最后又临阵脱逃的故事……
到最后,他们不得不同意,缘分的确存在,而且它奥妙得让人无从解释。
杜绢和阿凯坐在树屋上,仰头看天空星辰,凉凉的夜风拂过,对她而言,这里比希腊的天空更美。
“不是说只是演戏吗,怎么假戏真作了?”阿凯问。
“阿凯相不相信月下老人和红线?”
“相信。你呢?”
“以前不相信,现在信了。”
“他做了什么,让你相信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事?”
“他就是什么都没做,还让事情演变成这样,我才会相信。”
“听不懂。”
“以前他在美国工作,回国机会很少,我只远远瞧过他几眼,便牢牢将他记住,你知道的,我对男人一向很……”
“漫不经心?”
“对,漫不经心,可是他就是扎扎实实的待在我的记忆里,我对自己解释,那是因为,我知道他很有可能变成我的二伯,才会对他特殊。
“有一回,蒋誉临时有事,不能去应酬,要我去找蒋昊,请他代替出席,蒋昊对我态度很恶劣,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但我不气他,反而很期待和他一起出席那个晚宴。”
她轻笑,靠到阿凯肩上。“我特意打扮了,还在下班前请假两个小时,去百货公司把橱窗里那套看了好几次却舍不得买的小礼服买下来。”
和蒋誉一起出席过多次应酬场合,她从不做这种事,大部分时间,她甚至穿著上班套装就去应酬了。
“一定很漂亮,可惜我没看到,找一天,阿绢也特地为我打扮好不好?”心涩涩的,阿凯知道自己后悔了。
“嗯,我会为阿凯特地打扮,总有一天。”
“哪一天?”
“阿凯娶媳妇的时候。”
“……好啊,我要看见比新娘更漂亮的阿绢。”
“说这种话会让新娘很伤心。”
他莞尔。“继续讲下去,我想听听你和蒋昊的事。”
“他不喜欢我,我很清楚,所以每次看到他,我就远远避开。我想,当弟媳的不必和二伯太亲近;我想,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相信,我并不贪图蒋家的财富。”
“我们阿绢是田侨仔,哪需要蒋家的钱财。”
“我知道啊,可我又解释不出蒋昊的态度。他对我很差,可我还是忍不住偷偷探听他的消息,他的工作、他的爱情、他的一切。”
他还能怎么说呢?遗忘蒋昊的阿绢,仍然遗忘不了对他的好感,她对蒋昊,不会改变了。
“婚礼那天,惜今一直鼓吹我逃婚,她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撑不了太久。我没逃,是因为胆怯,也因为我是不相信爱情的女生,但那时候,脑海里忽然跑出一首歌。”
“哪一首?”
她唱了起来。
“你说是我们相见恨晚,我说为爱你不够勇敢,我不奢求永远,永远太遥远,却陷在爱的深渊。你说是我们相见恨晚,我说为爱你不够勇敢,在爱与不爱间,来回千万逼,哪怕已伤痕累累,我也不管……”
她的歌声清脆好听,一首歌让她唱得婉转动人。
“如果那时候,鼓吹我逃婚的人是蒋昊,我想,我会逃。相见恨晚啊,如果我们早一点碰见,说不定我会相信爱情,说不定我们会用更长的时间来了解彼此,虽然现在也不晚……说到底,还是感激蒋誉,他做了我不敢做的事。”
阿凯苦笑,他们的问题不是相见恨晚而是太多折磨苦难,希望所有的折磨在这里终结,她的未来没苦只留甜。
“阿凯……”
“怎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身边,我就觉得好心安哦。”她满足地伸伸懒腰。
“这样很好啊。”
“刚结婚的时候,他还是对我很坏,可是那么坏的他,却不让我害怕,我仍然想待在他身边、仍然想靠近他。”
“那段日子一定很难熬。”他总是懂得她的心。
“是啊,我每天都必须告诫自己,爱情是骗人的,连感觉都不是真实的东西;我提醒自己,我和他之间只是演戏不会成真;我连作梦都不敢放纵自己喜欢他,我克制自己,克制得小心翼翼。”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喜欢他?”
“要怎么跟他说呢?说我好喜欢为你做菜?不行,我只能告诉自己,为他做菜是责任、是工作范围,两个人共同生活,他给了养家费,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理所当然。
“我怎么能告诉他,我好喜欢花他给的钱,那种老公老婆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不孤独?我怎么能告诉他,替他洗衣服的时候,光是闻他脏衣服上面的味道,都会让我的心甜甜?
“不能说的,我承诺过他,等媒体风波结束就离开,我保证过,我对他、对蒋家没有非分想法,我必须遵守承诺。”
她把喜欢隐瞒在责任背后,为他任劳任怨,再苦也甘愿,这是很奇怪的事,就是对蒋誉,也没产生过的感觉。
阿凯只能苦笑。他输得多么彻底啊,不管他再关心她、疼爱她,也没本事驱逐她的寂寞。
十年前输、十年后也输,他还能不相信缘分?是,有红线、有月下老人,都怪他巴结得太慢,才无法心想事成。
“他现在对你好吗?”
“很好,好得不得了。他忙坏了,但再忙都和我一起吃晚餐,他给我好多钱,半点不介意我是不是贪图富贵,他常听我说话,常和我聊东聊西,我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他,但是他的改变让我觉得……”杜绢吸口气,耸肩。
“觉得怎样?”
“这个形容词不对,可是我真的觉得是……苦尽甘来。”
她的感觉没错,他们之间的确是苦尽甘来。
“这样很好。杜妈在天上看见你这么幸福,一定会为你感到快乐。”
“嗯,妈妈会、爸爸也会,他们最疼我。”
阿凯揉揉她的头发,指著不远处,“看,谁来了?”
“蒋昊!”
只是一个名字、两个字,他却在她语气里听见欢欣无数,阿凯再次证明,杜绢爱蒋昊,不管她记不记得他,或许重来十遍,他都会是她最爱的男人。
“我先下去,让他上来陪你。”他起身,准备下阶梯。
杜绢突然拉住他的衣角,巧笑倩兮,“阿凯——”
“怎样?”
“谢谢你对我那么好,只是我们之间……是兄妹。”
“我懂,我会当你一辈子的娘家,记住,往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是你第一个投奔的地方。”
“谢谢你,阿凯。”
阿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