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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在她的矛盾中沉沦。
这个吻一开始只是试探性质,甚至带了点戏谑,最后却走向他未曾预料到的
结果。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向她扬了下眉,带点挑战与询问的意味。
她的眼尾悬着一颗泪,想一想,抽抽鼻子,埋进他怀里继续哭。
安可仰彻底败给她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她的反应为什么总是慢人家一拍。当她遇到任何无法理解的
事情时,会选择性地加以忽略,过几天再去想它。等她想通之后,别人早就事
过境迁了。
安可仰无声地笑起来。其实,这只小八股真的满可爱……
怀里攀着一只无尾熊,他仍然勉强做了一些事。他们已经来到岔道旁的一个
水池边,泉水从壁缝里渗出,在路旁汪成一个小池子,却没有满溢出来,可见
池底另有其它水道。
他把她的背包卸下来。梁千絮温顺地依从他,脸仍埋在他怀中,不时逸出几
声断续的抽噎。
连哭都这么压抑,真不可爱!他笑叹着,取出空的矿泉水瓶,盛了小半罐水。
「先喝一点。」
「没有煮过……会有细菌……」紧埋的脑袋飘出小声的警告。
不错不错,还会注意健康问题,可见她没有他想象中崩溃。
倘若换成其它女人,独自在地底困了四十几个小时,饱受惊吓又水粮缺乏,
现在应该已经陷入半疯狂状态了吧?一股极奇特的骄傲感在他体内泛漫开来。
她还算可取啦!
「这种高山上没有污染,山泉水都很干净,可以直接喝。」他乱掰一通。
她吸吸鼻子,听话地接过水瓶,另一手仍然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彷佛怕自己
一松手他便会消失了。
「感觉好一点了?」趁她喝水时,他的手指梳过她的发,检查一下有无任何
脑外伤。
她点点头,把水瓶交给他,反应仍然有些呆滞。
他走到池边,把水瓶洗一洗,重新加满,再去检查她的背包。
「你是从哪里进来的?」她的口齿含混不清。
「从妳跌下来的地方进来的。」
梁千絮才注意到,他穿著上次她在台北遇见他的雅痞穿著——亚麻衬衫,精
致的长裤,衬衫的两只袖子沾脏了泥土,只有那双烂凉鞋没变。
「你正要回台北?」她努力将气息平顺下来。
「错,我刚从台北回来。」他轻松地哼了一声,翻出她的吐司面包,「吃吧!」
「那你不是应该待在村子里吗?怎么会跑到山后头来?」她温顺地接过来。
「要妳管!」安可仰斜睨她一眼。
若在其它时候,她一定会骂他的!但她现在哭到麻痹了,脑子还无法做多线
式思考,先让他一回好了。
插在壁缝里的火把闪了一闪,快烧尽了。安可仰在地上搜寻着,身后的跟屁
虫仍然坚持拉着他的衣角下放。他捡起一根粗木棍,把衬衫袖子扯一边下来,
缠在木棍顶端,然后用那根将灭的火把点燃。
「走吧!我们找地方出去。」
「我们可以从你进来的地方离开,你一定带了绳子吧?有没有找救兵?其它
人知不知道我们掉进地道里?」
果然一恢复状况,话就开始多起来了。
「那个洞口的土质太松,我刚才垂下来的时候已经坍了一片,我们得另外找
地方出去。」安可仰牵起她的手往前走,火把照亮了大约五公尺远的范围。
「如果没有其它出口怎么办?如果前面有猛兽呢?如果……」
「这个地道是人工开挖出来的,既然有路进来,就会有路出去。」她还是呆
呆的时候比较可爱,安可仰决定。
梁千絮茫然打量四周。
这确实是一个人工甬道没错,每隔几公尺就会有一道木梁撑住山壁,看起来
有点像矿坑。
「我不知道清泉村还产煤矿。」她紧抓住他的手。
安可仰从壁面剥下一小片岩块研究一下。
「这里的地质不像有煤矿的样子,无论当初开辟这片山道的人目的何在,挖
矿铁定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他把岩片拋开,继续往下走。
「就算不产煤也可以产别的矿,说不定他们在挖钻石。」脑袋稍微恢复运作
之后,她的嘴就会自动想和他唱反调。
安可仰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坑道里没有采矿车专用的轨道,可见不是拿来挖矿的,最有可能的是原住
民祖先筑来躲避战祸的。」
「噢。」她想不出话反驳。「你找得到出路吗?」
「找得到。」他回答得很轻松。
于是,她便也就信了,心里再无疑虑。
这一段山道很长,他们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第一阶段的起风时间已过,所以
音效不像方才那样可怖了。
不一会儿,又走到一个小岔口,左边是一片空地,往下走仍然是湿黑漫长的
地道。
「先休息一下。」他瞄了瞄腕表决定。
梁千絮毫无异议。
同样的环境,同样阴森的氛围,身边多了一个人之后,心理感受便全然不同,
她开始有了观察四周的心情。
「以前有人在这里生过火!」她在空地中央找到一个熄灭的柴堆。「说不定
是开凿山道的人留下来的,我们正面对着一处祖先生活过的遗迹。」
安可仰捡起一小段烧过的柴火,捏一捏、闻一闻,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
「输人不输阵,我们也来生一堆!」他大脚一踢,把她口中的「祖先遗迹」
毁个殆尽。
「啊,这说不定是先民生活遗迹!」他就这样一脚毁了百年历史!梁千絮心
痛地捧着胸口。
算了,小命都难保,谁还管得了历史。
她完全帮下上忙,只能坐在一个石头上,看他忙碌。
安可仰捡起角落里的几根树干。
「山洞里的柴火都潮掉了,生不起火。」她闷闷地说。
安可仰没说什么,然后就当着她的面,把一堆火生好了。
梁千絮瞪着那堆「叛徒」!
壁面的缝隙里不时有地下水沁出来,他在角落找到一个弃置的陶碗,洗干净
盛了水,架到火堆上烧煮。他再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方型的东西,拆开外层胶
膜。五分钟后,一杯热腾腾的快餐蛋花汤端到她的眼前。
「吃吧!」
她犹如看摩西分红海一般,无法相信自己的好运。第一口热汤滑落喉咙的剎
那,感动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谢谢……」她小声地说。
他翻出她最后一片吐司,几大口吃掉。
「你要不要喝一点?」她轻声问,把陶碗递给他。
「谢谢。」安可仰白牙一闪,接过来喝了一口,再递还给她。
他竟然就着她喝过的地方啜饮。红臊在她的秀颊泛延开来。够了!梁千絮,
这种紧要关头不是遐思的时候!
「我们把食物都吃光了,接下来怎么办?」
安可仰莫名其妙地望着她。「这个地道里一无金银财宝,二无电影院,三无
帅哥美女跳舞助兴,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不然妳是想在这里住几天?」
梁千絮为之气结。原来她前两天的苦难落到他的手里,如此轻易就可以解决。
「野外求生好象一点都难不倒你,你为什么懂这么多?」她努力不去理会他
们正共享同一杯汤的事实。
「职业需要。」营火将他的五官辉映得时明时暗,立体的五官更跳脱了。
她以前就知道安可仰好看,但是那种「花花公子」型的油条,和现在的感觉
又自不同,她也无法明确地表达出来差别在哪里,只知道,在这一刻,他的五
官被火焰映成橘红色的景象,永远会存留在她的记忆深处。
「我帅到让妳看傻了?」他笑了起来。
「律师这个职业需要野外求生能力吗?」她俏颜绯红,连忙换个话题。幸好
在这种光线下瞧不太出来。
「我的「正职」需要,至于律师只是打打零工的副业。」他从火堆里抽出一
根木头,以免它烧得太旺。
「律师也能当零工?那你的正职是什么?」其实她也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个
律师。
「当年在美国念书时,我和几个朋友迷上极限运动。一开始大家只是玩票性
质,排遣一下紧迫的课业压力,最后我玩出了兴趣来,便一头栽入这个领域。」
安可仰慢条斯理地开口。
「极限运动?」她脑中浮现自己对极限运动的基本知识——一群人踏在滑板
上,在一个U字型的木头架子中间滑来滑去的。
她满脸问号的傻样逗乐了他。
「极限运动的范围很广,举凡攀岩、越野、探险、露营、帆船、滑板、独木
舟,各种向自己体能极限挑战的运动都算是。」他把抽出来的木头用泉水浇熄。
「我还是不懂,这些运动怎么当正业?除非你变成职业运动员。」
「我玩久了之后,在美国极限运动的圈子里闯出一点名声,开始有一些团体
组织与我接触。」他挑了一下眉。「例如前阵子某个国际体育台举办的「撒哈
拉沙漠吉普车越野赛」,妳听过没有?」
「没有。」她老实承认。「但是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一类的危险活动,主办单位当然不可能直接叫选手上路送死。在举办之
前,他们必须找人实际跑一趟,一方面确认路线,一方面探知行程上的各种危
险。他们必须确定这种旅程是人力可完成的,但是有一定程度的难度,等路线
全部规画好之后才会正式对外公开。」
「所以你就是专门替他们探勘环境的顾问?」她恍然大悟。
「答对了。」
「那不是很危险吗?如果你在沙漠遇到流沙,被毒蝎子咬了,或碰上沙暴呢?」
不愧是医生本色。她脑中立刻想到各种跟危险受伤有关的事。
「所以才叫极限运动!极限运动最精采的地方,就是它挑战妳的体能极限和
求生能力。没有痛苦,就没有收获。」
「所以你根本就是一个专门玩命的野外求生专家?」
「我接的case不总是那么危险。」他耸了耸肩。「例如这一次,澳洲某电视
台打算开辟一个类似「适者生存」的节目,委托我帮他们找景点。这种游戏的
参加者都是一般的市井小民,所以难度不能定得太高,我在清泉村附近找到几
个不错的地点,实地扎营过几天。等下个月将成果回报,钱就轻轻松松入袋了。」
难怪他老是一失踪就好几天,再出现时全身脏兮兮的,一副几天没睡好觉的
样子!也难怪那天她在后山迷路会遇到正在野营的他,原来他满山遍野的乱跑,
就是在寻找录像地点。
他之前说什么来着?他要养家活口,「露营」还真就是他养家活口的一部分
呢!
白领阶级的律师,以及冒险犯难的极限运动家?天哪,这两者的距离何止天
差地远,梁千絮的脑中混乱成一团。
「这一行的收入好吗?」
由于太了解这女人不够社会化的性格,所以安可仰完全理解,她为何会提出
这种一般人不好意思随便提的问题。
「还好。这次的case我只收七万美金。」
「这实在是太……」梁千絮哑然无声。他才到野地里露营几天而已,收费竟
然比她的年收入还高。
「太少对不对?我也这么觉得。但是那个节目的法律顾问是我哥大法学院的
同学,中间卡了这一层关系,我只好随便讲个价码意思意思。」他不甚满意地
凝起眉头。
「太少?」她的唇蠕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你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家伙!
早知道我也去玩极限运动!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妳?」他正仰头喝水,一听,整个人呛得又咳又笑,完全不给面子。
「我只是没有经过训练而已,等我上手之后,不见得会玩输你,你少瞧不起
人。」梁千絮不服气地盘起手臂。
「是是是。」他勉强顺过气。「相信我,清泉村比较需要医生,上山下海的
事让我来就好。」
她还想回嘴,空气里突然响起叮叮咚咚的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她低问。
在那一瞬间,梁千絮彷佛看到他全身的雷达都张起来。
「不知道,可能是小石头从壁面滑落,我去看看。」他神色如常,眼中的机
警却无法掩藏。
「我跟你一起去。」梁千絮连忙跳起来。她才不要一个人被留在黑暗里。
「妳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安可仰不让她跟。
「不要!」她激烈反对。「对你回来之后,一定会发现我已经不见了。」
「妳想上哪儿去?」他好奇了。
她顿了一顿。「……我也不知道,但是通常都会发生这种事,不是吗?」
他转过去,很熟悉地开始耸动背心。梁千絮又窘又气。反正她一定不要一个
人被留下来啦!
「好吧,我们一起过去看看,以免妳消失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