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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万浚朝文羽微微一笑,随后转向锦衣老人,“有劳凌大人,请领路。”前面纵然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一闯了。
锦衣老人心中又是一讶。难道刚才他感受到的压力是一时错觉?这年轻人如今竟不见半分异常……
“请。”
马车上,听得外面原本喧哗鼎沸的人声渐渐寂静,文羽不由撩起车帘,往外看去。
突地,她满脸惊讶地回头看万浚。
“怎么了,娘子?”
“相公,”文羽又瞧了一眼外面的景色,语中竟有些微微的慌张,“这里,我来过。”
万浚也掀起车帘,往外看。只见原本密集的居所都不见了,道旁竟是一派绿意盎扬的开阔草坪,没有行人走动。
“你来过?这是什么地方?”他可以肯定,他们并没有出城。在寸金寸土的锦绣城,居然有这么一块开阔的平原,有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龙首原,”文羽一字字吐了出来,“这里照理应是皇上行宫在的地方。我小时候来过几趟。”
“龙首原?”万浚神情一肃。皇家行宫?难道这个锦绣宫主人就是那个人……
“羽小姐,万神医,已经到了,请两位下车。”锦衣老人在车门外恭请。原来车在不知不觉中停住了。
万浚先跳下了马车。他瞥了一眼仍略低着头的锦衣老人,眸中暮色沉了一沉。随后他马上去扶文羽下车。
等两人站定,抬头一瞧,眼前出现的壮丽宫殿果真是一付皇家气派!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想的是:难道他们真到了皇上的行宫?
锦衣老人微笑地一比手:“两位请,老神医恐是等你们已久了。”
“娘子,我们进去吧。”万浚握住上前伸入他掌心的小手。娘子的手有些湿冷,她难道在害怕?他不禁更握紧了些,仿佛在给她力量。
望着这越来越觉得熟识的宫殿,文羽脑海中翻腾起小时候的记忆,一种久已不至的寒冷侵入了她的骨髓。……
难道,是他?
已经十几年了。文羽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小时那场噩梦。如今重到旧地,她才发觉,梦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隐藏在了她心底的最深处而已。那刺骨的池水,让当年的她躺了整整半个月,回忆起来,至今能感觉到那种冰凉。
其实,要是当时她真的死了,倒也无所谓……
“娘子,你怎么了?”她空冷的目光让万浚心头紧揪,“你没事吧?”语中无比的担忧。
文羽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又移至他紧握她的手。他的手好温暖……
她重又抬头看万浚,勉强笑了笑:“相公,我没事,就是想起了点小时候的事。”她还有相公,还有师父,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就好,”万浚也是温柔一笑:“娘子,我们进去吧。”
第4章(2)
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几扇漆金大门前。文羽仰头一看,是齐云殿。
而鬼见愁也果然在里面,见到他们俩出现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师父,”看到师父安然无恙,万浚放下一方心石,“你怎么不在京城?”
“咳,”鬼见愁面上一红,“我来这里找个人。羽丫头,你也来了啊。”
“嗯。”文羽展颜对他一笑。
“师父,你来找人?”万浚看宽敞奢华的殿内只有几个默不作声的宫女分立左右,并没有锦绣宫主人的踪迹,而那个凌姓锦衣老人也转眼不见了,“这里的主人是谁?”
“你不知道?”鬼见愁倒是没想到徒儿到了锦绣宫却不知锦绣宫主人是谁,“这锦绣宫是当今四皇子的府邸。对了,你们夫妇俩怎么会来这的?”
“真的是他……”文羽闻言一震,不禁低眉喃喃自语。
万浚听清了她的话,目光沉沉。他对鬼见愁笑了笑:“我们本来是要到威远将军府,结果半路被这位四皇子派人请到这儿了。”
“哦?”鬼见愁正要开口再问,那个锦衣老人又不知从哪个门中冒了出来。
“三位久等了。我主身有要事,现在恐难以亲自招待诸位,还请尊客随我先到养心阁用膳。”
鬼见愁最先吃完放下筷子,他端起香茶抿了一口:“徒儿,你刚才说什么,你们要到威远将军府去?做什么?”
“是啊,说是将军府的小姐得了怪病,要徒儿去看看。”万浚边应声回答,边又夹了一筷芦笋放到文羽碟中。娘子爱吃这个,以前怎么他没发现呢,嗯,记下,记下。
鬼见愁现出思索的神色:“将军府的小姐,文祯小姐?她病了?上个月你师母还召见过她,好好的啊。提到这个,当初我还和你师母讲,羽丫头与那个小姐倒是同姓,长得也都美,开玩笑说你们俩有姐妹相。呃,回头想想,确是有两三分相像。”他说着,细细瞧起文羽来。
“文祯?”
“师母?”
文羽和万浚同时反问。万浚眸中是惊讶,而文羽则是震惊不已。
鬼见愁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忘了写信告诉你们,师父我,那个,成亲了。”说完,猛喝了口茶,又笑了笑。他哪是忘了,而是不好意思说啊。这种事情,在小辈面前,实在是有些失颜面。
“啊?”总爱吹嘘自己怎么怎么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师父竟然成亲了。万浚真有些没想到,但他还是衷心地欢喜师父老来不用再孤单一人:“师父,你早该找个人成亲的。师母人呢?”
“你师母就是长公主,人现在也在锦绣宫里。”鬼见愁脸皮温度渐渐恢复正常,“师父其实本是宫中的御医,后来才漂泊江湖的。你师母当年喜欢我,结果,我却逃走了……”他回到京城,与她再次相逢后,才发现缘份来了是逃不掉的。
“如今在一起了就好。师父,你说我娘子和那将军府中小姐同姓,还有些相像?可是真的?”万浚见娘子一付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已有了一点答案。
“嗯……”鬼见愁又细瞧文羽,“羽丫头和那文祯小姐眉眼处真是越看越像,是呢,与那威远将军也有几分相似。”他还情不自禁地微微点了点头。
“那将军府的小姐真叫文祯吗,鬼见愁师父?”文羽急急追问。
“是啊,你师母告诉我的,应该没错。”
“那,那威远将军叫什么名字?”文羽语音颤抖。
“好像是叫龙琛吧。”鬼见愁想了想。
“不是文琛吗?”
“不是。”
文羽心中犹如江海波涌,眸中隐隐有泪光。虽然这龙琛是不是她大哥还不知道,但她真切地记得她四姐是叫文祯的。这么多年,她本以为她早已对自己原先的亲人无动于衷、没有感觉了,可是,乍然一听到他们的名字,却有一种痛哭的冲动,难以抑制那份激动。
“娘子,他们,你认识吗?是你的亲人?”万浚扶住她的肩膀。娘子眼中的那一点光,让他心中怜惜不已。他最最坚强的娘子哭了……
“我不知道。可我四姐也叫文祯。”文羽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相公,“相公,她会是我姐姐吗?”
万浚将她搂入怀中:“或许是的,娘子,我们会弄清楚的。”
鬼见愁看着徒儿只顾抚慰文羽,心里不由惦记起自家正在闹脾气的娘子。最后,他决定不顾什么凌大人啊守卫啊的阻挡,来了个飞檐走壁,去哄伊人。
只是,哄人这活,确实难做。好不容易有了笑颜色,转眼就又给冷眼。还好可以拿徒儿来说辞,若不然,他恐怕还是得被她赶出去。丢人呐!
“不必拘礼。”长公主笑容可掬,看着行礼的万浚和文羽,赞道,“真是一对璧人儿啊!总听你们师父说起,今日一见,果真让人欢喜。”
“我说是吧,”鬼见愁在旁乐呵呵的,“徒儿,羽丫头,这里没有外人,就叫雅茉师母吧。雅茉,你看怎么样?”
长公主龙雅茉眸中带娇,含嗔看了鬼见愁一眼。三十多年前,他是多么拘谨害羞的人,如今,真是越老越胆大了。
她拉起文羽的手:“是啊,你们师父说的是,就叫我师母吧。我这辈子,就是被这长公主的身份给束缚了。像你们这么自在,多好啊!”这孩子长得真招人疼。
“谢谢师母见爱。”文羽温婉一笑。长公主照理已近六十,可是看上去却犹如三四十的妇人,长得端庄大方,高贵却不冷傲,相当慈祥。
“你们就在锦绣宫住一宿吧,赶明咱们再一起回京城,到时我好好招待你们。”长公主看向万浚,“你们看如何?”
“对,对,就在这住一晚吧。”鬼见愁生怕徒儿反对,让他没有好借口留下来。
接收到雅茉淡淡的一瞥目,鬼见愁忙讨好一笑。都怪他这张嘴,若是前几日不说出曾喜欢过另一个女人,也不会受到娘子如此冷待。女人啊就是爱吃醋,他可是清清白白地把自己的童子身交给了娘子了啊!呜……
万浚始终微笑着,他望了一眼自己的娘子:“谨遵师母、师父之命。”
“浚儿,”长公主慈爱地看着万浚,“听你师父说,你——从小流落山野?吃了不少苦吧?”这么儒雅又不失硬朗的孩子,竟是个孤儿,真是让人既心疼又怜爱。她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觉得亲近。
文羽闻言也转过头来瞧自己的相公。她一时想起来,她都还没问相公的身世呢。
万浚眼底掠过一抹阴暗,嘴角微微一扬:“万浚有幸遇到了师父,并没有吃多少苦。”十九年前,他的另一个师父武魔因为他母亲的暴亡而突然发狂,激动之下竟将六岁的他错看作情敌而扔下了悬崖。大难不死的他被困在虫兽横行的迷谷里近一年多后才被进谷采药的鬼见愁所救。
“真是好孩子。”长公主想起自己那个令她头疼也痛惜不已的皇侄来,轻轻叹了口气。泽风真是愈见跋扈了,她劝也劝不回,如此下去可怎么好呢。当年,弟弟也实在是太冲动了点,要不然这孩子恐怕也不会这样,唉……
四人接着闲叙了一会,而后长公主吩咐人将万浚和文羽安排在泼星苑。
龙首原的上空,乱丝般的薄云轻轻遮住了一轮圆月,衬得夜色迷蒙蒙的。
文羽一步步走到芙蓉池边,望着一潭星光微澜的池水,面上凝霜。
“娘子,你来过这里?”万浚紧紧搂着文羽的腰,对周围幽深深的景色心里有些发毛。娘子她睡不着,像着了魔似地,不好好让他抱着,非要出来散步,又对这泼星苑熟悉非常似的。她必是来过这里吧……
“娘子!”脚旁突地一声虫鸣,惊得万浚另一手立时抓住了文羽的手臂。
文羽回了神,眉间微微皱起:“相公,你先自个回去睡,好不好?房里的灯都点着,我过会就回去了。”
“不好。”万浚脑袋都要耷拉下来了,气息吐在文羽的耳鬓边,“娘子,我要在这陪着你。你还没告诉我呢,娘子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文羽无奈地看着在自己面前一付小狗样的相公,有些阴郁。相公真是比小花还喜欢赖着她,可胆量却没小花那么大。人家小花看到老鼠,还会多管闲事去地抓抓,而她这相公,唉,不提也罢。
“嗯,我以前来过。”文羽摸了一下柳树边的大青石。记得自己几次来行宫,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那你也认得那四皇子?”万浚声音低沉了些。
文羽面无表情地盯着当年自己落水的地方,久久没有开口。万浚下颚一紧,神色不再像刚才那样软弱。
“相公,我七岁的时候,就是在这,被人扔下了池子。水很冰很冰,可我却觉得不难受,我还以为自己死了呢,”文羽清冷地笑了笑,“结果,后来却醒了过来。我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这里,可是,一到龙首原,我突然又都记起来了,你说,是不是挺好笑的?那时,我还那么小,应该忘了呀。”
万浚将文羽整个拥入了怀中:“娘子,别再想那些了。就当是个噩梦,醒来就好。”是的,过去儿时的种种,都是梦,都是梦而已。他既是在安慰娘子,其实,也是在说服自己。
想到一事,他手臂倏地收紧:“娘子,那个扔你下水的人就是那个四皇子?!”
“嗯。”文羽已想不起四皇子的相貌,但对他的暴戾记忆犹新。他真是跟传闻一样,就是个魔王再世。
“他对这么小的孩子都不留情?!”他如今派人请娘子到这里又是何居心?万浚眸中褪去先前的柔和,寒色一迸。
“他,”文羽反手抓住万浚锁在自己腰间的手,“确实挺暴戾。想想,那时他也不过十来岁……”万浚突现的怒气,让文羽有些惊讶。相公竟不是在害怕,他是在替她愤怒吗?
第5章(1)
这时,一声凄厉的哀鸣从半空中传来。
万浚迅即搂起文羽飞身上了假山上最高的落霞亭顶。
“扑” 地一个重响,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