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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小隐眯起眼睛极力向对面眺去,隔着雾蒙蒙的水汽,果有两个人影立在对面。那里也是一方崖台,与此处遥遥相对,看上去恐有十丈之远。若在平地,这些距离只需提气纵身便可跃至,但这里河谷下蚀,两岸间除了脚下的这方崖台再无可借力之处,自然不比平地。
“啊糟了,”小隐忽然像是如临大敌似的面上一变,“那他们方才定然看见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还以为你在慌什么呢。”顾年没好气地一戳她脑袋,“你这个脑子里装的东西怎么跟别人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小隐兀自嘴硬,这时她耳中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云大仙说,这里是七渡了。”那是苏乘盛的声音!小隐一惊,暗忖承英派的心法果然高明,虽说这山谷传音的奥秘无非是凝神聚气这四字,但如他这般穿透流水与天风之声的,少之又少。
顾年抬头看了看天空,低叹一声:“恐怕来不及了。”
“什么?”小隐一怔,竟忘记他这话是说给对岸两人听的。
“是啊,天快全亮了,我们必须赶在初日遍照云岫谷之前赶至十渡。”苏乘盛的语声又传了过来,可见顾年的传音不逊于他。待小隐意识到这点时,不由骇然,难道顾年的内力已到了与苏乘盛比肩的地步?但苏乘盛的起步少说也要比顾年早个十年吧。
顾年点头:“我知道,有一条近路可以直通十渡,但要先破个结界。”
结界?小隐一奇,顺着顾年目光望去,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她没有看错吧,这水怎么倒流了?惊起千层雪的水流就那么逆势而上,直直地迎面拍来!一时水柱硖角而刺,霜霰浩漠,皆成魑魅啸风,寥廓之地隐伏难现,突兀之状若逐人而来。
这是什么?这是自小隐记事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与武学齐肩共存的“术”。虽说楚地尚术,但眼前这个逆流结界,与自然天道之理相倚却超脱于外,立此结界之人,绝非寻常术士。
就在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时,尚来不及叫喊,就看见一束惊天之光自身侧直冲而起,张扬着倾泻而出的剑气,将自己笼罩其中。没来由的,小隐想起一句话,那是自己曾说过的——烛光会有,明灯会有,日月星辰也都会有的。而顾年在她那句话后面又补了一句——因为它们都是你。
都是你啊。小隐抬头望着那个凌空的身影,漫天光影里顾年使出与凌云峰初见时一路的剑法,乖戾肃杀,凛然无畏。在他身后,数道水柱如附骨之疽,好似千万生灵,形影相随。半空中顾年笔直的身影突然一转,剑尖亦在他转身的那一瞬放平,一剑之力有若燎原,日光下的霞彩夹着碎珠溅玉,最终都蜕成了幽渺的幻影。小隐看在眼里,只觉心头响彻万千惊雷,她仰望着,脖子几乎伸得梗直。
“苏长老好剑法!”顾年的一声长笑打断了小隐遐想。她为之一愕,这才注意到苏乘盛亦在漫天光影中离崖出剑,让她在自薛云海之后又一次见到了承英派的剑法。
不同于薛云海清风朗月剑法那般的闲云野鹤,苏乘盛长剑一出,当即给人“端凝”之感,一招一式皆可观之,哪怕不懂剑术的人,亦可从他招式间体悟到或凭阑怀古或高树晚蝉的意境。这便是承英派的气度,大方无隅,大音希声。
这时苏乘盛的剑垂而向下,顺着中间那道水柱直直地擦了下去,他整个人也淹没在白光间。冈峦相径亘,云水气参错,唯见那遮天蔽日的水柱开始显出晶莹剔透的光泽,苏乘盛一人一剑高高扬起,衣衫洁尘,不带半点水汽。
至此水柱被齐齐砍断,与脚下崖台一般高低,破了结界的流水当即四溢,向着小隐脚下涌了过来。
满目风沙间,小隐清晰地看见了一只手向自己伸来,掌上那道划痕早已结痂,却触目惊心,好似印记。小隐伸出了手,迎向印记的主人,也迎向天空,当脚下的活石终于支撑不住向下坠去时,岩崩倾仄,砂石俱下,宛若回到了开天辟地的混沌之世。但她嘴角扬起了一个奇异的弧度:她就知道,哪怕离开地面,也不会下坠的。
当她发现河谷凹陷,两岸愈发狭窄时,头顶只见一束明光,就好像顶上的石壁被人开了条刀背似的,那束明光狭长纵深地走着,细而白晃晃的。抬手便可触至两壁,原来已在深谷洞穴中,想不到那浩茫连广宇的倦鸟谷还有这样一方天地。恍惚间,好似劫后余生,不知今夕。
作者有话要说:
☆、一幅牧牛图
苏乘盛和云卿之皆在,顾年气定神闲地微笑:“苏长老好剑法,恐怕你们云鹤掌门见了,也会惊叹不已吧。”
“顾公子谬赞了,掌门已至禅境,岂是我等可以望其项背的?”
“哦?禅境?这是怎么一个说法?”
到了这刻,顾年怎么如此不急不缓地向苏乘盛问起了他们承英派的修行?小隐缓而深地看了顾年一眼,他不为所动,仍是目有清奇地望着苏乘盛,让小隐看在眼里,心头一震:他这么问,另有他谋。
但苏乘盛好似全然不曾注意到顾年在引着自己说话,一提起这个,他眸中立时有神采飞扬,连带着语声也激昂起来:“此事说来便要追溯许久了。你可知我们承英自立派起,便有一幅牧牛图留传至今?”
顾年摆出神色谦和、洗耳恭听之态:“未曾听说,愿闻其详。”
“据说,当年我们承英派的祖师爷云游之时,遇一老翁牵牛而行,邀师入寺。只见老翁执杖牧牛,忽而一放,任其走之,终不见影。此时老翁与寺俱隐,唯见五色云中,文殊乘金毛狮往来。”苏乘盛目光飘向了石壁,全然不曾意识到时间流逝。
但他讲得生动,小隐和云卿之听得入神,一时竟也忘了时间。只见云卿之瞠目结舌:“如你所言,老翁乃是文殊菩萨,而牛变成了金毛狮?”
“你若将目光放在人与牛之间,而非单独去看人和牛,便不会这样问我了。”苏乘盛摇头不予解释,只是微笑。
小隐心念一动:“苏长老此言妙极。以一幅牧牛图道尽修行,牵牛乃自律乃约束,纵牛乃释能,而后引师入堂。”
“我这番话不过出自祖辈相传,乃前人结晶,不足为赞。妙极的是小姑娘你,好一句引师入堂,单此四字,就足以窥得我承英门径了,可见得道不在于年事,令人好生欣慰。”苏承盛目光一亮,叹道,“不过当年祖师爷穷尽十年光景,参牧牛之话,得出六字,我以为大道无疆,如是而已。”
“哪六字?”
“前三三后三三。”
小隐和顾年对视一眼,目有惑色,过了些许时候,小隐神色开始变得凝重:“虽不知你祖师爷之意,但在我想来,不外乎是依信、依法、依性,安住无念,虚名朗照。”
苏承盛惊了半响,忽而深深一揖:“苏某五体投地,须知多少人就卡在这六字上,百思不得其解。而小姑娘你一语道破前三三,俨然已臻入我承英第七重境,任运。”
小隐暗呼惭愧,她自问还没有这种悟性,所倚仗的是自小遍阅的文史古籍,不过是听闻苏承盛一句“前三三后三三”,忽然就有那一席话从脑中现了出来。那是很多年前读的了,当时不得其解,早已深埋在记忆底层,哪知那些片段在如今像是深渊自下而上地翻了个底,尽数涌来,带着些不可阻挡的意味。人们常说的所谓天意,恐怕就是如此。
小隐掩嘴而笑:“苏长老一口一个小姑娘,方才不是还在说着,得道不在年事吗?”
苏乘盛一哂,正欲说话,却见顾年忽然道:“敢问长老,已至承英第几境?”
“说来惭愧,我执于剑术,耽搁了心性修炼,这么多年来仍止步于第七重境,与这小姑娘,哦不对,与这位小隐姑娘一样啊。”苏承盛改口极快,立刻将“一口一个小姑娘”的说法改了过来,但他目中虽有愧色,倒也疏朗的很,并不因小隐在无意中与己并肩而心生嫉恨。
“那么云鹤掌门呢?方才苏长老说云鹤掌门已入禅境,不知这禅境所对应的,是第几重?”
“掌门在第九重独照之境上已徘徊十载有余,前阵子闭关修行,不知能否破九冲十,化得双泯之境。”
顾年听在耳里,缓缓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承英派果然博大精深,改日有机会,再向苏长老讨教一二吧。”是云卿之第一个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毕生所学乃奇巧机关,对于苏乘盛他们谈论的道法修行并不谙熟,是以当先出声提醒,示意时间紧迫。
小隐忽然想起什么,问向顾年:“你不是说有一条近路可以通向十渡吗?”
“跟我来。”顾年阔步而行,向着洞内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愈觉深而漆,独头上一束日光透过石壁裂口照着。顾年脚步一顿,忽然道:“到了。”
不消他说,小隐也知道,到了。在这一瞬间,她视线豁然开朗,大片明晃晃的白光就那么直冲而来,让她的双目一下子眯了起来。待她缓缓睁大眼睛时,一股巨大的惊骇涌了上来,梗在喉间,让她久久说不出话来。此乃天威啊!
可不是!若非天威,怎会有冰瀑?——是三叠瀑啊!一目三重,三重壁崖叠泻而下,崖前冰柱错落,一阶循着一阶,崖下是深潭,不时有细碎的冰凌不堪其重,落了下来,跌入潭中时发出深情的声响,但在小隐听来,有若鬼门关前的召唤。
小隐想起了千山谷的雪崖,但雪崖是万千积雪相覆成冰,而眼前这三叠瀑,是流水成冰,沿阶垂挂,恍若三座雪崖啊。
“好似三座雪崖啊。”苏乘盛一叹,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终是没有开口。越说越乱了心绪,失了斗志啊。
竟是与小隐的念头如出一辙,小隐动了动唇角,想笑,却死活挤不出笑容。
顾年抬起了手:“看见远处那片金光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43
众人都全身心地沉浸在三叠瀑的鬼斧神工中,哪会注意的到?这时听顾年一说,才纷纷如梦初醒般抬目远眺,一片容淡淡的、几乎与云霞融在一起的金光,折入眼底。
“那里是倦鸟谷的尽头,十渡。”顾年目光平静地望着,“金光对下的地方,是十渡寺。”
小隐低呼:“十渡寺?莫非蜀王在十渡寺?”
顾年点头:“我先前也并不确定,但亲眼一见后,我想应该没有错了。”
“我明白了。”云卿之恍然大悟,“此乃佛光,绝非金顶映射已故,寺中定有修持真切的上德法师,是以佛光笼寺,以镇十渡。这不是寻常的寺庙,里面住着的,也绝非寻常人。”
小隐听闻九王爷兴许就在十渡寺内,心底立时腾起一股热流,可是当她将视线落回眼前时,全然失了雀跃的兴致。那金光近在咫尺,远在天际啊,而他们与十渡寺之间,隔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三叠瀑。
“要怎样才能翻过这三叠瀑呢?”小隐颓然望向顾年,期待他能说出条良机妙策。好像只要他在,总能有个法子的。可是她不知道,这次,掌握在她自己手里。
顾年不说话,顾自拿出了一个盒子,一点并不起眼的火光映入眼底。
“麒麟山火?”云卿之眼尖,立时叫了出来,“你去了麒麟山?那个满是毒瘴的鬼地方?”
“是啊,就在与你们会合前。”
苏乘盛动容:“听闻麒麟山至密渡,光来去便要三个时辰,而麒麟山火在离开山顶后只能保存十个时辰,如今——”
“如今只有两个时辰了。”顾年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眼眶中充斥的红血丝还是显露出了疲态。
“你没有受伤吧?”小隐听在耳里,心头一揪,可是她看见顾年满脸不以为意的样子,又忍不住气道:“那种龙潭虎穴的地方也敢只身前往、日夜兼程?不要命了么!”
“当然要。”顾年忽然一笑,“虽说烂命一条,但要留着回来见你呀。”
小隐面上一红,忽然意识到苏乘盛和云卿之就在旁边,忙将头埋得老低,暗自祈祷莫要被他们瞧见自己脸色。忽然,她又听到顾年的声音:“接下来的事,便要仰仗你的绝世轻功了。”
她一怔,猛地抬头,对上顾年凝视自己的眼眸,他在对着自己说话。小隐蓦地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脸上露出震颤之色。
绝世轻功?她可不认为自己从陌上桑那里偷学而来、依样画葫芦的那一式陌上花开能担得起“绝世”之名。想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退缩,犹豫地望向顾年。
那是几可与天穹比肩的三重冰瀑啊,人之力,岂可与天抗衡?
她没有说话,可是顾年像是知道她心思,缓缓将他的剑递了过去,一字一句道:“人定胜天。”
小隐掌心触及剑身,在听得顾年那四字后指尖一颤,下意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