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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绕口令?
嘉肯又笑了。“好吧!简单地说,我是风神,这没错,但我也是风魔;同样的,风魔是风魔,那没错,但他也是风神;至于到底谁是谁,这都要由力量较大的风魔来决定。譬如,在换衣服之前的黑魔王是风魔,而我是风神,但之后他决定要做风神了,于是我就只好变成风魔了,这样你应该懂了吧?”
“耶?原来……”安亚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原来你们是可以交换的呀?”
“是的。”嘉肯颔首。“所以,我绝对不可能帮任何人对付风魔的,因为他不但是我的弟弟,同时也是我。就算有人用卑鄙手段害死了黑魔王,结果也只会导致风魔和风神全都依附到我身上来,这样我保证他们会有更悲惨的后果的。”
安亚想了一下。“可是……可是风魔为什么想变成风神呢?”
嘉肯不禁长叹了。“因为太痛苦了!即使到现在为止,他都无法完全排除害死父母和所有亲人的罪恶感,就算不是他亲手害死的,但起因还是他──他始终这么认为。那种深植内心深处的痛苦与仇恨使他不断想杀人泄愤──这是风魔的毁灭特性,但另一方面,他的人类本性又不想真的去杀人泄愤,所以,他只好选择逃避,逃到拥有开朗融合特性的风神庇护下,希望能让他自己看开一点。
但有时候,若是他又去回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并谴责自己时,譬如,当初为什么他抓不住绳索?或者思考一些永远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譬如,他为什么是风魔之类的愚蠢问题的话,那就连风神都不足以安抚他了,于是,他只好让自己暂时失去神志了。“
“他白痴啊他?”安亚不禁脱口骂道。“他才六岁耶!怎么可能抓得住五匹马的力道?就算他正当壮年,也不可能……”
“他现在就抓得住六匹马。”嘉肯叹道。“为了这一点,他对自己要求得可严格了。”
安亚呆了呆,随即又不甘心地说:“即使如此,那也是现在,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六岁小孩子可以抓得住五匹马的呀!”
“他也明白,”嘉肯苦笑。“可就是忍不住会这么想,然后自己痛苦到抓狂,你又能拿他如何?”
安亚了然地点点头。“哦!所以他才需要不定时的失神一下。”
“没错,他是个相当纤细敏感的人,因此,不要让他想太多是防止他发作最有效的方法,甚至完全不要让他思考更好。但是我说过,他以前都很被动,不但不太喜欢理睬别人,甚至极力避开与他人的接触,所以,即使我知道该怎么做也没用。直到你陪伴在他身边后,因为你是特别的,他的心思才逐渐转移到你身上来,情况也才开始有显著的进步。”
没有特别去注意到“因为你是特别的”那句话,安亚追着又问出她最感奇怪的一件事。
“可是,为什么风魔在你身上的时候就不会像他那样冷酷无情?”
嘉肯耸耸肩。“因为我原本就是风神嘛!不管风神在不在我身上,我的身体还是属于风神的身体,现在只是让风魔暂时借住在风神的躯体内而已,虽然我可以借用祂的部分力量,但祂终究是无法控制我的。所以,无论我是不是风魔,我的眼睛始终保持着银灰色,而不会像他一样在银灰色和黑色之间相互变换。”
“哦……”安亚这才明白,为什么嘉肯身上会有煞气,却又不像黑魔王那般凶残。“所以,你才会成为风王的替身?”
“也没错。”
安亚皱眉思索片刻,而后有点困扰地往身后的帐篷一比大拇指,问道:“那他现在……到底是谁?”
“这个嘛……”嘉肯苦笑。“老实说,他现在的个性已经有点混乱了,所以才会有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怪习性。因为他常常任由风神的个性控制住他,却又不甘心被风神完全控制住,导致他两边的个性三不五时便互相拉扯一下,彼此好像是互不相让,实际上却又不愿意完全掌握一切。或许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满有趣的吧!”
“有趣?”安亚翻了翻白眼。“简直是白痴!”
嘉肯失笑。“啊!那是另一种说法。”
“那他有可能恢复原来的个性吗?”
嘉肯的笑容消失了,他沉默许久。
“可能……不容易了。你要知道,只有在六岁以前,才是他原来的个性,但风魔觉醒以后,他已经让风魔控制住他太久了,之后又轮到风神,我想,以前的他恐怕是很难再找回来了。”
安亚也静默了片刻。
“我明白了。”
“那么,你愿意继续帮助他吗?”嘉肯目光中盈满祈求与期待。“现在只有你才帮得了他了!”
毫不迟疑地,安亚许下了承诺。“那当然!”说罢,突又疑惑地眯了眯眼。“可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和他母亲很相像吗?”
“这个……”嘉肯似乎也很迷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你出现在神官庄园之前,神官已经等待你半年多了,至于为什么?我完全不知。”
“这样啊……”安亚耸耸肩,而后起身。“那我回去以后再问神官好了。”
嘉肯也跟着起身。“我想他应该会告诉你的。”
“那才不一定呢!”安亚转身走向帐篷。“神官最诈了,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老爱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
嘉肯跟在后头。“咳咳,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什么一点?明明就是很……”一掀起帐篷,安亚便愕住了,“咦?他睡着了?”她不信地走进去一看……“耶?居然真的给我睡着了!”
“他好几天没睡了,”嘉肯也跟在后面进来。“他一直在找你,没日没夜的找,找得快疯了!”
跪在熟睡的人身边,安亚轻抚着那张疲惫憔悴的容颜。“没想到他这么关心我。”
“他可是比你想像中的更关心你、在乎你呀!”嘉肯低低咕哝。
只顾心疼地抚挲着那双熊猫眼,“嗄?”安亚漫不经心地没听清楚。
“没什么,那他交给你,我走啰!”
“哦!好。”
嘉肯离开了,安亚则在熟睡的人身边盘膝坐下,盯着他瞧了半晌后,不自觉地叹口气。
真没想到你就是黑魔王呀,狄修斯!
狄修斯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直到翌日近黄昏时,狄修斯才醒转过来,吃过晚餐之后,黑武士特地做了一个帷幕,让安亚和狄修斯好好地洗了个澡,随后他们就趁着太阳尚未下山之际出发,这时候,嘉肯已经代替狄修斯成为风王了。
虽然不太习惯侧骑,但安亚仍然和狄修斯共乘一骑,反正不用她控缰,怎么坐都无所谓。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彼此都很熟识,而且是熟识到没事就吵个架、斗个嘴,心情不好还拿他当出气筒的程度,但在这一刻,她总觉得有点不太自在,无法像以前那样自然地面对他,也许是因为还无法完全接受他和黑魔王是同一个人的缘故吧!
而狄修斯似乎也很能体谅她的感受,所以也不和她多说话,只是静静地拥着她,由着她偷偷地打量他、观察他、思索他、评判他。
落日逐渐隐入地平线下,一轮圆月悄悄升起,热气却依然从沙里不停的冒出来。安亚着迷的盯着一颗汗珠缓缓地从他的额头滑落下来,几乎要渗入掩面巾内了,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拉下他的面巾,继续看着那滴汗珠往下掉到下巴,最后滴落到她等待的手掌心里。
无意识地盯着那滴汗珠看了一会儿,而后徐徐把视线往上移,如预期般地碰上一双隐隐泛着笑意的银灰眸,于是,安亚情不自禁地又对着那双银瞳出了神。
她很困扰。
一开始,当她明白一切事实时,她的感觉很单纯,就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不过……嗯!没问题,既然她已经了解到所有她想要知道的事实,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了,那么,一切还是可以按照原来的进行方式进行下去了,反正狄修斯还是狄修斯嘛!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可是,一旦真的面对清醒的狄修斯,她头一个反应竟然是:不知所措!
那双慵懒的银灰眸曾经流露出令人无比胆寒的邪恶光芒;那张悠然地轻舔着干裂唇瓣的嘴曾经下过不只一次“格杀勿论”的冷酷命令;那双白□修长的手曾经握着沾满鲜血的宝剑残忍地砍去无数个敌人的脑袋。这些都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即使此刻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像魔鬼,甚至连一丝丝恶意都没有,总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似的看待周遭的一切事物,一副好像从来没见过鲜血的无辜表情,可事实上,这个人确确实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冷血魔王。
她如何能当作没这一回事?
或者,她要如何把这两个完全相反的人重叠在一起?
真难啊!
无奈地垂下眼睑,安亚瑟缩地抱着自己的双臂。夜逐渐凉了,风颳在脸上,开始有点刺痛的感觉。她什么也没说,但是,狄修斯立刻从鞍袋里抽出一件披风裹住她,她仍然没说什么,只是悄悄地把身子偎进他的怀里。
是的,难怪她会觉得温暖、难怪她会感到似曾相识、难怪她会安心的睡着,因为这是他的怀抱呀!
不过……
为什么他的怀抱就会让她感到既温暖又安心呢?
这又是另一项不解。
夜越深了,冷风飕飕吹得袍子啪啪作响,刺骨的寒意无情地钻入披风内。狄修斯又为她加了一条毯子,仍然继续赶夜路,因为他知道,她宁愿挨冷,也不愿顶着又狠又毒的大太阳赶路。
由这点看来,狄修斯应该是个相当细心体贴的男人,只是她一直没有注意到,大概是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太正经,个性也不太正常,而且很喜欢捉弄她。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开始疑惑,到底是他不太正经、不太正常,又很喜欢捉弄她,而细心体贴的则是风神,或者是风神不太正经、不太正常,又很喜欢捉弄她,而细心体贴的则是他?
哦!天哪,真是搞不懂,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种个性呢?又是风魔、又是风神、又是他的本性,还有综合个性,她到底该如何和这种多重人格相处?
真是超高难度的问题啊!
算了,慢慢来吧!反正时间还长得很。
于是,她又安心地睡着了,直到翌日早上,她才被逐渐升高的温度热醒。不久,他们又来到另一个小绿洲,比前一个小很多,但已足够让她保持清凉,不至于热得抓狂,而那些男人们则统统跑去睡觉了。
她和狄修斯依然没说什么话,彼此之间似乎仍旧保持着一道无法越过的鸿沟。
然后,又是另一个同样闷热的黄昏,他们依旧趁夜赶路。但这晚前行没有多久,狄修斯就开口了。
“还是不习惯吗?”
虽然狄修斯问得没头没尾的,但是安亚立刻便知道他在问什么,她不禁迟疑了一下。
“其实也不是不习惯啦!而是……”略一犹豫,她还是决定说老实话。“我没有办法忘掉另一个你的存在,又不知道该如何把你们两个相叠在一起,所以觉得有点困扰。”
“忘掉?”狄修斯苦涩地低喃。“你这么不喜欢他的存在吗?”
“这个……该怎么说呢?”她不想随便应付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清楚。“我……呃!这么说吧!我不太能接受他就是你的事实,你们两个实在相差太多了,我根本没办法把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就好像水跟火本来就是对立的,应该是怎么做都无法让它们融合在一起的,对吧?”
“为什么?”
安亚微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能接受他就是我的事实?”
“啊!这个嘛……”能说吗?
看她迟疑的神情,狄修斯忽然自嘲地轻轻一笑。
“因为他太残忍、太恐怖、太邪恶、太凶暴、太冷酷、太无情吗?”
唇瓣轻启,却没发出声来,安亚不自在地回开视线,于是,狄修斯不再出声,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默,而且一直持续到天亮。
然而,这一晚却跟前一晚不太一样,前一晚他是在等待,等待她先开口;但是这一夜,他却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想得好认真、想得都忘神了。连安亚都被他影响而开始胡思乱想,也想得睡不着了,因此,第二天当大家都窝到帐篷里去补眠的时候,她也跟着阵亡了。
可是才刚过午,正当阳光最炙热的时候,她就醒了,被嘉肯摇醒的。
“安亚,你知道狄修斯跑到哪里去了吗?”嘉肯的神情有点紧张。
“我哪知啊!”安亚揉着眼睛,不耐烦地咕哝。“他不见了吗?”
嘉肯没有回答,只是一叠声地叫着“糟了!糟了!”地跑出去了。
安亚耸耸肩,转个身又躺回去了,可是不到一秒,她又弹坐起来,满脸的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