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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捡到我的心-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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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过三巡。

“真好。”诗人满足地放下陶杯,打开话匣子。

“没头没脑的,说什么?”牧师在他面前总是自然端起做哥哥的样子。

“你们来了,真好。”诗人就连唇边的笑也是静默的,感情的流动那么飘忽,但却是他最人性化的表现了。

他对人极其淡漠孤僻,能当着他们的面坦承这份兄弟伙伴之情殊是不易。

牧师不太能接受地眨眼:“哎,怎么和事先想的不一样,我还以为我们这一出现会惹得你暴跳如雷,要不至少也没好脸色。”牧师没想到诗人除了和颜悦色之外还外加给茶喝,他身为大哥至今,这才享受到弟弟一点“人性化”的对待哩!

唉!真要天下红雨了。

“这几年辛苦你了。”诗人静静地行了个标准的日本礼。

牧师惊得差点跳起来:“就算转性也不要一百八十度的吓人,我心脏不好。”

怎么一开始就是顶高帽子,接下来岂不要被泰山压顶了?

“往后爸妈和一切都拜托了。”诗人沉静如恒地把后续话给说完。

他们两兄弟志趣不同,惟一不谋而合的地方就是对继承家业兴趣缺缺,诗人经年累月流浪在外,家人拿他没办法,能遥控的只有身为长子的牧师,所以也就演变成他身兼数职、蜡烛两头烧的情况。

他老远从意大利来,目的之一就是为了逮回陷他于水深火热的弟弟。

牧师脸色微变:“你胡说什么!”那语调、那表情宛如在交代后事或遗言,令他浑身不舒服,“那份产业我替你撑了多年,为的就是要等你安定下来后跟我回去,也好让爸妈安心。”

“我是要定下来了,只是我不回去,也回不去了。”

“别净讲些阴阳怪气的话。”

他是来这人,不是来揽责任的。

“那些财产对我没有意义,它们全是你的。”诗人一针见血。

“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放眼天下只见兄弟阅墙争财产,可没见过互相推倭放弃的。

“别气,你也知道我早晚会脱离那个家。”他一直拖到今日全是因为情深义重的牧师。

多年前他在沙漠受到匪盗的攻击,是牧师施以援手救了他,两人惺惺相惜结成弟兄,牧师的父母也对他视如己出,诗人也因缘际会进了赤色响尾蛇组织,一直到今天。

牧师不由分说地揪住诗人的衣领,神情激动。

这样的他,诗人鲜少见到,他印象中的大哥温文儒雅,明澈清亮得仿佛一抹缥缈的云,他是那种看到了悲苦仍是相信生命甜美而对生活认真端正的人。

所以,他很自然地走上牧师传道解惑的路途。

“没良心少脾肺的混蛋,谁答应你拍拍屁股说走就走的?是我对你不好,还是谁亏待了你,你居然敢——”什么镇定和理智全都飞走了,牧师已不像牧师。

“你太执着了,纵使兄弟的情分尽了,不管以后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在茫茫的人海中我也能一眼认出你。”诗人一直努力控制波动的情绪。

“你到底是有情或无情,冷血或热血?老实说我真搞不懂,可是,不管你说什么我绝不答应让你脱离我们家。”

诗人眼中攀爬着挣扎的笑,很苦。

因为他知道终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牧师了,既然缘尽又何必留着情根,不如自来自去地散了,只需要偶尔在心的角落惦起,就可以了。

“我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你,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没关系。”虽然被牧师偌大的力气揪得喘不过气,诗人仍微笑以待,仿佛说的是别人家的事。

“王八蛋!”铁拳挥出。

诗人躲也不躲,硬生生地挨了他结实的一拳。

“没关系,如果打我可以消除你心中的不平,我可以让你打到气消为止。”

牧师猛然放开他,一拳打在几上,然后怒气冲天地走掉了。

“激将法是下策,你应该把一切事情告诉他。”安 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东尼把一切看进眼里,字字珠玑地表示了他的不赞同。

“太残忍了,他会受不住的。”诗人目光扫过牧师方才经过的门口,阴郁地说道。

“你以为长痛不如短痛比较好?”安东尼是天才,凡事只要有个蛛丝马迹,他通常能推断出百分之九十的事实来,聪颖得骇人。

“你都知道?”诗人难掩心悸,他什么人都没说呵。

“不全,七七八八。”

赤色响尾蛇组织是个奇特的组织,它介于黑和白之间,属灰色的,基于天涯海角四位族长都是性情中人,培养出的接班人安东尼个性又古怪,因此组织的方针并不若正常公司那样一板一眼、条理分明。他们吸收的精英干部也没规矩可循,最主要的是要让甄选员看对眼,所谓的对眼自当有一堆严苛条件,但多年来,除了诗人之外没人能依循这条件成为赤蛇的一员。

诗人能被破格擢拔,安东尼对他的认知自然在某一种程度之上。

“你真——”诗人不相信人的才智竟能聪慧到这种程度。

“可怕吗?”安东尼笑笑。

“组织里有任何你不知道的事吗?”诗人忍不住要问。

“你以为呢?”很漂亮的太极拳。

诗人忽然笑起来,那漂亮的笑容带点潇洒和清朗:“你让我明白老天爷是偏心的,而你就是神偏心所产生的那个人。”

“好幽默,我喜欢。”他摩挲下巴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样。

他饶是一本正经的噱样更逗笑了诗人。

“现在,可以把真正的理由告诉我了?”安东尼的唇角还残余着笑,下句话却已导入正题。

诗人心篱已除,他了解地盯着眼前的天才当家。顿了下:“我有苦衷。”

“那更应该摊开来讲。”

诗人眼光由炽转暗:“时间,我的时间不够了,只剩一个月。”

“我不懂。”安东尼蹙了下眉。

“我,只有一个月好活了。”话已出,诗人反而平静了。

安东尼一震,手中的杯子溅出了水:“怎么会——”

“这世界没有那种不需要代价的幸福。”

安东尼还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大哥,我不要他伤心。”割情断义为的是怕他最敬爱的人悲痛,所以他宁可负人。

“我会帮你请全世界所有知名的医生来看你,先别灰心。”他回过神,最先涌进脑袋的就是这主意。

诗人露出和善的笑:“没用的,那是我找到恋的代价,我已比旁人多活了很久,虽然我只能和她相处少少的时间,但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找到恋是上苍给他最后的礼物,只是时间那么短——

“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法外施恩了。”

他并没有刻意对安东尼保留自己的过去,只要他问,诗人绝对言无不尽。

“太不公平了,苍天捉弄人。”安东尼从不将任何过错归咎神鬼,可现在他才明白天老爷的确没对谁公平过。

“总而言之顺其自然罢了。”诗人打算结束这场低调的谈话。

他在里头待太久了,心中极挂念泷宫恋。

“慢着,泷宫小姐知道你的情况吗?”安东尼睿智的年轻眼睛并不准备放弃。

诗人放松的肌肉又紧绷了:“不知道。”

“放心,别紧张,我不是多舌的人,不会告诉她的。”他晓得诗人在担心什么。

“你会问这个,其中必有古怪。”安东尼是不废话的,他所说的每个字都有他想获得的资讯,关于这点诗人非常清楚。

安东尼露出神秘的微笑:“你以为当你生命结束时,泷宫小姐还会留恋这个没有你的世界?或者你根本没想到这点?你找到她,你心安了,她呢?你要她用一生的悲苦来咀嚼跟你金风玉露的一段缘分。这样公平吗?你,究竟是爱她或害她?好好斟酌吧!”

诗人认真听他数落,心中是满满的苦。

有苦说不出才是苦。

他挤出一朵失魂落魄的苦笑:“我何尝不想和她厮守永远?没找到她之前我曾想不要再孤单一人,希望有人陪我同哭同笑,不再背负寂寞奔走天涯。然后,我找到了恋,你知道那种狂喜吗?第一次和她牵手的时候我就想,即使这么跟她手牵手地走到天涯,我永远都不会厌倦的,因为我找了她整整一千年,那种次次受伤、每每希望落空的苦楚,我想总可以不必再忍受了,谁知道,上天对我的试炼还没结束,我厌了,也倦了,假如我和恋今生只有三十个晨昏月落的时间,那么就三十天吧。”他语气充满萧索。

今生无缘,只有等待来世了。

“你当初要找泷宫小姐的雄心壮志何在?你非找到她不可,不就是为了要给她幸福,如今,你向命运屈服了,难道这就是你给她的幸福?”安东尼也站了起来,他义正辞严,神俊的丰采中自有股慑人的气势。”

“你错了。”诗人摇头。

“哦?”

“我不过换另外一种方式抗争我的命运。”他消极地说。

“自欺欺人。”

诗人沉默了很久,然后点头:“或许吧!”

茫茫天意谁明白?他不愿多作解释,眺向屋外的红情绿意,他岑寂了下去。

生命的火焰将熄,他真甘心如此宿命地放弃?一

薄薄的天光在他削瘦的背打上虎纹般的光影,摇摆不定,就像此刻诗人的心。。

而在玄关处,一名娇俏如幽兰的女孩不知屹站了多久,她只知道时间冗长得足够她听清两个男人说话的内容。

泷宫恋手心惊出一掌的汗,心情从云端跌进地狱,而且还在急速下坠之中。

如果他不在了,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不敢想像,因为她害怕。

“谁?”尽管心绪处在极端混乱下,诗人仍嗅觉出一丝异样。

泷宫恋六神无主的,正想硬着头皮出来自首,但比她更快的愉悦声音替她解了围。

“爹,是嫣儿啦!”此娃儿趴在窗台上,身子一荡一荡的,胖胖的短腿正一上一下地摆动,一副好不快乐的样子。

诗人脸上的阴霾轻了些:“又顽皮了。”

嫣儿撒娇地钻进房间,蹦人他怀里:“才不呢,人家是来邀爹爹一块去逛街,娘也一起去呢!”

诗人无可选择地抱起她圆润的身体:“的确该替你打理一些普通的衣服,这身打扮太引人注目了。”

“那么爹是答应一块去了。”

“嗯。”

“好棒、好棒!”她迫不及待地要出发。

诗人睨向安东尼。

他拈花微笑:“暂时,我不会让你摆脱我和牧师,我们会再见面的。”

诗人报以了若一笑:“你们,不到黄河心不死。”

嫣儿可听不懂大人艰深的谈话,她不知人间疾苦地拍手:“太好了,这下我可以天天找若襄姐姐玩去了。”

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孩子,脑袋里当然只有吃喝玩乐这等事,其余,就算天塌下来也跟她没关系。

诗人沉默,等于是默许了。

第六章

是夜。

凉风顽皮地摩挲树枝,月华如练,银白月芒熨贴在花枝草丛上,薄薄的光晕形成了箔黄的斑驳。

安静的房间。

浴室里,泷宫恋一身的轻松打扮,宽松的棉袍,匹练的发摇曳生姿款摆着,两人相视一笑端起牙缸奋力刷起牙来。

一样的毛巾,一式的牙缸,就连牙刷也是一粉一蓝。

诗人满口膏沫:“等我们老了,牙缸也出现了裂缝,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回过头来想想年轻时的事,你说好不好玩?”

泷宫恋温柔地拭着他口沫横飞的嘴角:“你呀,有时候真孩子气,谁知道我们能不能活那么老?”

“为什么不?”诗人毫无心机。

“说的是。”泷宫恋凝视那两只白瓷烧成的牙缸,上头有两只相亲相爱嬉玩的狮子狗,心中倏觉黯然。

三十天,不是三百天,更不可能是三十年,她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她又沉默了。诗人几次发现泷宫恋突兀的沉静,漱净口后,他忍不住发问了:“为什么发愁?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或者我待你不够好,你后悔跟了我?”

“羿郎,今生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绝对不悔。”

“可是,你不快乐。”

她泪珠盈睫,将螓首偏藏在他胸膛,委婉诉说:“我太幸福了,怕反而不长久。”

“这是什么话——”诗人一惊,“难道你听到了什么?”

她泪眼模糊:“我不要你走,不要,不要。”

她一生渴求的爱情怎能如此短暂,她是凡夫俗女,即使柴米油盐也求朝朝暮暮,那样平凡平淡的要求为什么达不到?

“我不是好端端地在这里,你太多虑了。”她不可能知道他和安东尼的谈话,绝无可能。

“是我不好,不该胡思乱想。”泷宫恋收起泪,既然她的羿郎不想让她操心,选择了对她三缄其口,她就当作不知道这回事。

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无法可想,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为了不让诗人再起疑,她主动奉献自己的香唇。

诗人被她的主动给吓住了,怔了下,然后,更多的喜悦蒙蔽了他。

这样热情的索吻使他全心全意应付泷宫恋,再无其他想法。

浴室的棱镜中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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