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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初春三月,那一日,柳条新绿,桃花正红,春阳熙和的洒在身上,暖暖洋洋的。她大哥风入松牵着她的手,笑吟吟的指她向他道:“这是我的小妹,闺名唤作细细!”
那时候,他似乎是笑了笑,而后徐徐的道:“风细细,这名字,倒也别致……”吐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眸中隐着浅淡的怜惜之色。
那时的她,年纪尚幼,还不能明白那怜惜从何而来。等她明白过来时,她的母亲却早因病逝去,而兄长更因故远离再无一丝音信,她已什么也没有了!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些年,她曾不止一次的品味这首小词,而每一次,心中都只觉凄恻。细想起来,她出生时,风子扬在外纳有外室一事,整个衍都已是无人不知。那时的母亲,想必曾不止一次的登高远眺,默默垂泪吧。那时,也许正是春日,高楼之上,春风也许正细细拂面而来。
所以,母亲才会为她取名为细细吧。
无名之火陡然狂燃而起,竟让她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我讨厌她们……讨厌她们……”
她二人如今也算一体同源,她的种种想法与心理,风细细自是一清二楚。无谓的一扬眉,她道:“你放心!这桩婚事成不了!”
“我……他……”她迟疑着,想说什么,却又觉得难于启齿。
感觉她迟疑却又不甘的心理,风细细到底不耐烦了起来:“你都已是个死人了,还有什么不敢说不能说的!”事到如今,她已约略猜到了现下情形之所以会出现的缘由。在她脑中的,应该是另一个风细细残余下来的一丝执念,而她之所以无法成功附身,与这丝执念该脱不了干系,也就是说,若是她想摆脱现下的状况,就只有让这丝执念彻底冰消瓦解一途。
“我……我要……要……”无数念头在她脑中翻涌,让她一时无法抉择。
而她混乱的心绪与想法,同时也清晰明白的映入了风细细脑中,也让她跟着好一阵头疼:“我可以帮你……破坏这桩婚事……”她快刀斩乱麻的开口:“此外,我还可以承诺你,让他记住你一生一世,如何?”从对方传过来的情绪中,她可以感觉到那丝倾慕与依恋,然而更多的,却还是自怨自艾的无力与自卑以及对风柔儿及其母的怨恨。
这一次,她很快便得到了回复,而回复也无疑是让她满意的:“好!”
这样的回答,让她不由的松了口气。下一刻,她自然而然的甩了甩头,似乎想甩掉点什么,然而,脑中的那丝执念,却似乎仍在。她还来不及诘问,那个怯生生的声音却再一次的传来一股意念:“我……还想求你……求你……帮我好好照应着嫣红嫣翠她们……”
不意她会提起这个,微怔片刻后,风细细才道:“我会的!你放心!”
“多谢……多谢你……”
随着这一声的传来,风细细忽而有种感觉,觉得脑中倏然一空,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不少。她知道,这一次,那个少女是真的走了。这样的想法让她不由的摇了摇头,且叹了一声。
而后,她抬起头来,再看了一眼湖心亭内静静聆听琴音的宇文珽之一眼。
想让一个男人记得一个女人一生一世,应该也不是太难呢?她想着,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下一刻,她毫不留恋的转身,然而前头,却早不见了嫣红的身影。
第四章 被看到了
更新时间2013…12…11 19:39:13 字数:2414
第四章被看到了
下一刻,她毫不留恋的转身,然而前头,却早不见了嫣红的身影。好在这里离着风府前院已不甚远,循着前厅传来的觥筹交错之声,她没费多少气力,便找到了风府的宴客的大厅。
嫣红虽然抱定了主意,但她也是知道轻重之人,并不敢就这么闯了进去,只觅了一个角落藏身,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厅门,似是在等什么人。风细细见状,便也自然的在她身边站定,有心看一看嫣红这是在等谁。她并没等得太久,因为此刻,大厅侧门边上,正有一人匆匆的走了出来。那人似是知道嫣红正在左近,一走了出来,便自然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嫣红一眼瞧见了他,面上顿然现出欣喜之色,忙不迭的探出头去,对他招了招手。
那人见了,更不迟疑,便已快步行来。风细细在旁冷眼觑着,见那人二十四五年纪,个头不高,生得眉目清秀,一副温厚憨实的模样。才一走了过来,便压低了声音问道:“嫣红?已这个时辰了,你不在后头伺候着,怎么却来了这里?”言辞甚是熟稔,言下不无关切。
嫣红微微苦笑,却轻声道:“凌青,我求你替我回一声老爷,就说小姐瞧着有些不好!”
那凌青听得眉头微微一皱,半晌才道:“今儿原是二少爷及冠的好日子,这个时候延医问药怕是不甚吉利,况又有许多客在……”顿得一顿后,他才又道:“依我看,不若……”。
不等他将话说完,嫣红便已一口打断:“只怕……只怕……小姐已等不到那会儿了……”用力抿一抿唇,压下眼中泛起的水雾,嫣红低声的道:“现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你若肯顾着昔日之情,便请进去替我回上一声儿,也……算是尽了我……做奴婢的本份!”
凌青?风细细听着这名字,不免仔细的看了凌青一回。那凌青面色显然有些为难,但迟疑了一刻,到底却还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声:“你且等着,我去去就回!”
风细细见他转身进了客厅,自是不再停留,忙忙的跟了上去。
对于风府大厅的气派、豪华与宽敞,她并无多大兴趣,目光略略一动之后,便很快的落到了客厅内那名身着石青蟒袍,头戴金丝忠靖冠的中年男子身上。
只是一眼,她便知道,这个人正是靖安侯府的主人——当代靖安侯风子扬。
风子扬已将半百,但因保养得宜,看来却不过四十许人。他少年时便是衍都出了名的美男子,年岁一长,更于俊美之中平添了几分成熟与摄人的威严。辉煌的灯火映照在他微微含笑的清癯面上,显得格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他的确是有资格意气风发的。靖安侯虽是当年大熙开国定鼎之时所封的二十八侯之一,然而再煊赫的门第,也仍难抵挡得住一朝君主一朝臣的更迭。这一点,只从当年的二十八侯,如今仍能屹立不到的也不过四五家此点便可看得出来。
事实上,早在三代以前,靖安侯府便因在夺嫡之争中站错了位而没落,爵位也被剥夺。若不是风子扬,也根本不会有现如今如日中天一般的靖安侯府。
衍都各世家,至今都还记得当年连国公瞿镇对风子扬的赞誉——生子当如风子扬。
这件赞誉的最终结局是,瞿镇将爱女下嫁风子扬。得了连国公府这等强助的风子扬从此愈加飞黄腾达,一发不可收拾。虽然这桩曾为世人瞩目、艳羡的婚姻只维持了十余年,而其中的酸甜苦辣,更是难为外人知晓。世人所知的只是瞿氏亡故不久,风子扬迎回外室及外室所生二子一女之举,非但引得连国公府震怒,更惹来一系列狂风骤雨一般的打压。
衍都诸世家都以为靖安侯府从此再无翻身之机,然而让众人意想不到的却是,风子扬顶住连国公府的压力,断然扶正外室,更在连国公府的打击中屹立不倒。数月之后,缓过劲来的靖安侯府甚至开始了反击,而这些动作甚至逼得连国公府后力不继,因此沉寂了好些年。
经此一事,风子扬的手段乃至圣眷亦广为衍都众人所知,他的地位更不降反增。
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风子扬,风细细的心情颇有些复杂。
对风子扬,她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感的,但若强要说如何厌憎,倒也未必。这些事情毕竟与她无关,而她也早过了愤世嫉俗的年纪了。
此刻,风子扬正领着一双爱子挨桌敬酒,他身后的两名少年其一年纪稍长,着玄色衣冠,身姿颀长,容貌俊秀而颇类风子扬,想来便是今日举行及冠礼的风入槐。另一少年则生得肤色白净,脸庞微圆,形貌略显稚幼,笑容羞涩,颇有腼腆之态,当为风子扬幼子风入柏。
凌青虽已从外头进来,但见此情景,却也知道不是禀报的时候,少不得在旁候着机会。
厅内笑语不绝,觥筹不断,不时可闻诸宾对风氏双子的奉承、赞誉之辞,真真好一个烈火烹油、鲜花著锦之势,然而在这喜庆欢愉之时,风细细却忽然无来由的想起了那个怯弱含恨的逝去少女。前厅的热闹映衬着后院的冷落,怎令人不心酸莫名。
一念及此,眼前这种种热闹的景象仿佛在瞬间便褪去了所有颜色,微微一叹之后,风细细微感怆然的转身,正欲悄然离去之时,却忽然觉得,仿佛有人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有人……在看她……
怎么可能,她如今可是魂身,按说不该有人能看到她的!微微一顿之后,她到底忍不住循着视线的来处看了过去。四道视线猛然的撞在了一处,让风细细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双眼。
那是一双黑得明净澄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眸子的主人坐在大厅西侧的桌上,天青色锦缎长衫,青巾束发,神色懒散而随意。手持一只雨后天青色的小小酒盅,却并没有喝,而只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似是没料到风细细会忽然转头看来,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了片刻,那人忽然扬唇一笑,略显凉薄的水色红唇便勾起一个温雅的弧度,露出一排白的眩人眼目的整齐贝齿,而后,他举起手中酒盅朝她微一示意,仰头一口饮尽。
他……看到我了……他……居然……能看到我……
这个念头陡然浮现心中,让她震惊得无以名状,她并不知道,这一刻,她的眼里全是惊愕,小嘴也因吃惊过度而张的大大的,那神情,倒仿佛见鬼的那人不是对方而是她自己。
似是觉她神情甚是有趣,那人唇畔笑意便也愈深,而后,他轻轻的冲她眨动了一下右眼,神情俏皮而自然。风细细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转过身去,逃一般的奔离大厅。身后,那双灼灼的眼,似乎还在牢牢的盯着她,耳中,更依稀的传来一声轻笑。
略带嘲谑,却又清朗悦耳,仿若溪水淙淙流过山间。
厅外,异风倏起,风中,隐约传来一个庄肃冷漠的叱喝之声:“敕!魂归!”
第五章 重生之始
更新时间2013…12…12 18:53:10 字数:2075
第五章重生之始
迷蒙之中,风细细听到外屋传来的低低语声。
“老爷,他可真够狠心的……”属于少女的清脆语声中带着几许愤恨、几许不平。
“嫣翠!不许胡说!”一个声音旋即喝止了先前少女接下来的言辞。许是顾着床上的病人,故而声音并不甚大,但却有些沙哑,还稍带几分哽咽,似是刚刚哭过。
“嫣红姐姐……”嫣翠带怒的声音旋即不甚服气的响起:“平日里老爷对小姐不闻不问也就罢了,但今儿这事也太过了!二少爷及冠固然是喜事、大事,但这事再大难道还能大得过小姐的命?同样都是老爷的骨肉,我就想不明白老爷怎么就偏心成这样!”
沉默片刻,嫣红方轻声道:“才刚老爷不是已命人去为小姐请大夫了……”言语却是软弱无力。很明显的,连她自己都觉自己的这句话毫无说服力。
“可那已经是子时过后了,”嫣翠愤愤道:“二少爷的及冠礼过了,老爷才令人为小姐请了大夫来。这算是什么?老爷分明就是怕为小姐延医请药会坏了二少爷的……”
“够了!我说够了!”嫣红的声音倏然变得严厉起来,但却仍然压得低低的:“嫣翠,你在府中这许多年,难不成还不懂祸从口出的道理!”说到最后,语声已满是无力。
外屋一片沉寂,嫣翠再没开口言语。过了好半晌,才又传来嫣红轻而压抑的声音:“嫣翠,你还小,有些事儿知道的并不完全……”略顿了一顿后,她方才继续道:“其实……小姐她……她虽是先天不足,心肺带病,但若好生静心调养,却也不致……”
嫣翠似仍在恼恨她适才的态度,闻声后当即大声回道:“依姐姐这话,小姐的身体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却是因为我服侍不周了?”她故意说“我”而非我们,显然却是在讥刺嫣红。
嫣红沉默了一刻,方才轻轻道:“不……我想,是小姐自己不愿再继续活下去了……”
此话一出,外屋便又陷于沉寂之中,过了很久很久,也没再传来一丝的声音。
原来那阵风是将自己送了回来啊,风细细想着,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