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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俭言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说时,低着眉眼,口气平淡。
“一日为奴,便终身是奴。劝你趁早忘记那些辉煌的往昔。”再辉煌不过都已是曾经了。当初再威风,现在也不过是自己身旁一条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狗罢了。
“驸……驸马爷。”汀香略带诧异的恭敬声音将书锦自那紫金盒所引出的绮思中拉回。抬眸,对上了柳辛杨早已守候的褐眸,微露一笑,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公主,这药盒让奴婢收起来吧。”汀香不着痕迹地提醒着,书锦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紧握着那紫金药盒。下意识地,眼神飞向柳辛杨身后,一触上那若有所思的幽深,被烫般连忙移开视线。
“身子不舒服?都用些什么药了?”柳辛杨大步走上前来,未等书锦反应,大掌已探上她的额。
“相公好生健忘,书锦是烫伤,自然用的是烫伤药了。”书锦一个轻巧转身,拉开了与柳辛杨的距离。
“我委实对你关心太少。”柳辛杨正色道,“以后不会了。”仿佛承诺她般。
“相公别这么说,书锦知你是劳心国事,更何况小舞妹妹又是有孕在身,你自然该多为她费心的。”她婉转地表明着自己的态度,她不需要他。他有闲工夫,不如好好去照顾他的宠妾。自己这个正室,足够宽容大度了吧。
柳辛杨闻言,怔了怔,忽然了然地一笑,凑至书锦耳边亲昵道:“别再吃醋了。再如何,她的子嗣都是庶出,你我之子才是真正长子嫡孙。”
书锦错愕地望着他。柳辛杨自她的反应知道她是读懂了自己话中的含义。
没错,他生出了要她的念头。他不知这想法是从何时在脑海扎根的,可自那日撞见她与俭言那样暧昧地立在后花园中,他便无法抑制地生出妒意来。这样强烈地妒忌着,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不过无论怎样,她都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原配,丈夫想宠幸自己的妻子,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天色不早了,书锦也就不留相公了。”他眼中那压抑的点点火光,委实出乎了她的意料。不,应该说是根本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需要时间来想权宜之计。在目前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只能生硬地下起了逐客令。
她的急于拒绝看在柳辛杨眼中反倒成了因羞涩而生出的手足无措。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不如给她些时间做好准备,他不急,因为笃定她的心早就属于自己。
“那你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见柳辛杨离开,书锦才长长松了口气。
“公主,驸马他……”汀香是何等聪明,自然已察觉了柳辛杨的用意为何。
“看来胡御医的‘祝君安’还是得派上用场了。”
她从头至尾都没有打算把自己交给柳辛杨,原本打算在新婚之夜招待柳辛杨的迷香一直没有使用的机会。照今天的情形来看,快到用它的时候了。这些都是早在计划范围内的事,只是另外一件事……书锦一双美眸望向身旁的汀香。
原本计划中是该芷兰去完成的任务,可她委实太过单纯而心无城府。而内心里,或许或多或少她也更为偏护同自己一起长大的芷兰吧。
立在锦苑外的人一见柳辛杨自内而出的身影,眉宇间的紧蹙微微松下。自己曾经希望柳辛杨可以好好珍惜她,好好回报她的爱。可在今天,在他亲口宣称她只能归属于他时,胸口却如挨了闷拳般隐隐作痛。就算自己自私、就算自己卑鄙、就算自己自不量力、就算自己丧心病狂吧。他不要,他不要柳辛杨接近书锦,甚至他希望柳辛杨根本就不记得世上有朱书锦这样一个人存在。他宁可她独守着锦苑,宁可她孑然一身,他甚至愿意用一世的孤单来作陪伴,只求她能偶尔用那温柔的眸注视着自己,以那恬淡的口吻与自己聊上两句。他不妄想能拥有她,但却奢望着她永远不要被别的男人所拥有。
第4章(1)
或许上天真的不眷顾自己,当俭言再次随柳辛杨踏入锦苑时,他知道今天绝对不会像上次那般草草了结。
预料到可能发生的一切,他在“锦苑”牌匾下,停住了脚步。时刻关注柳辛杨所在之处发生的一切,这是他每日的工作。曾经柳辛杨与翠舞在城西苑内偷情时,他便习惯了如石像般守在屋外。可今夜,想到自己会是立在书锦的屋外,那自屋内传出的声音不再是翠舞……老天,单是想都几乎要了他的命。
走在前面的柳辛杨见俭言突然停了步,浓眉轻挑地扬了扬,“怎么不进来?”
“属下的官阶太低,不能擅自进入。”原本他就没有踏入的资格。今天,这低微的官阶反倒救了他。
“我准你进来。”柳辛杨不在意地甩了甩手,示意他跟上。
今夜,他要俭言立在仅一墙之隔的门外。不管自己的妻子与这侍卫之间有没有半点越轨,都铁了心要亲自断绝他们所有念想。
目送着柳辛杨举步迈入屋内。双手不自禁地紧握成拳。他迸息凝听着——书锦小心地侍候着他用膳,很温顺地频频劝酒,柳辛杨越来越来沉重的喘息声无疑在宣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她不会愿意的。如果柳辛杨用强,她一定不会愿意的。他没来由生出这样的笃定来。如果她呼救……如果她呼救,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打定这样的主意,他开始期盼她的呼救。只要她呼救……
“辛杨,不要……嗯嗯……啊……”
屋内的人没有像屋外人预料的那般,显然,她很轻易地就屈从了。那一声声娇吟喘息都似烙铁般灼痛他的耳膜直击他内心深处。紧咬着下唇,希望借着齿的力来缓解心上的痛,谁知却只是在唇上添了一道道牙印。
老天恰在此时,应景地下起雨来。雨势汹汹,却无法隔断那屋内越来越肆意的欢爱声。
“俭言,你这个窝囊废!你这个连心爱的女人都可以拱手让人的窝囊废!”他发疯般地冲入雨中。冰凉的秋雨延颈滑入衣衫深处,却不足以平息心上的翻腾。
“俭大人,你怎么在这里?”伴着清脆悦耳的女声,一方竹骨油纸伞遮住了漫天的大雨。
抹去脸上的雨水,也一并抹去了先前的狂乱与伤痛,“芷兰姑娘,你这是去哪里?”
“去换汀香呀。夜都这般深了,还不见她回来,想必是锦公主那里有事要人照应着。”
都怪自己什么事都搞不清状况,所以公主有事都只能直接交给汀香,害得汀香最近人都累瘦了不少。
咦,奇怪了。自己说汀香而已,为什么眼前这俭大人一双原本还死鱼一样的眼睛倏地就像点燃的蜡烛般有了光亮。
“你是说,汀香一直在锦公主的房间?”俭言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变调。
“是啊。”芷兰木木地点着头,搞不懂为什么眼前这个侍卫的表情让她觉得是惊喜。汀香在锦公主房里那是很正常的事,他有什么好兴奋的?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芷兰趁他还未开腔,抢先问了起来。生怕一个愣神,他又会冒出那些古怪的问题来。
湛亮的黑眸微微一黯,“驸马在锦公主房里。”
“什么?这么晚了,你家少爷怎么会在……”说到一半,芷兰连忙闭了嘴。自己真是笨死了,笨死了!这么晚了,驸马会在公主房里,那当然是……过夜啦。
可是,可是不对啊。如果说驸马在公主这里过夜,那汀香怎么会留在主子的房间呢?若汀香不在主子的房间,那这么晚了,她又去了哪里?
俭言细细留意着芷兰的每个反应,心下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这个足以让他心跳不止、几乎原地跳起的答案。方才几乎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到,现在却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确认。是的,他必须要印证自己所猜的没错。但当视线触到身旁那个仍一脸茫然的丫头时,他强忍下了立刻飞奔回去的念头。若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那他究竟该阻止这丫头的贸然前去,还是加一把力劝她快去呢。一方面,他迫切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想借着芷兰来一窥究竟;可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芷兰会弄巧成拙,将书锦主仆的计划给搞砸。而更多的,他却是害怕所有这些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既然……既然驸马爷在公主那里,那我还是做个‘识实务’的俊杰吧。”锦公主常常对她说,识实务者为俊杰。想来,自己现在的选择就是俊杰的表现吧。
这丫头的决定又未尝不是天意呢。虽然他恨不能立刻就知道所谓的真相,可万一事情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复杂,真相之后的无疑是更致命的伤痛。那样的话,还不如留点念想的好。
“这个……留给你用吧。”一双温润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掌,将伞柄塞入他掌内。
他还未来得及答复,芷兰已俏脸一红,伴着一阵铃铛般清脆的笑声消失在了雨中。
书锦静静注视着雨中男女的一举一动,心下倏地生起从未有过的委屈感来。想到自己费尽心机与柳辛杨斗智斗勇,好不容易保下了自己的清白,可谁知才溜出房就目睹了眼前的一幕——俭言和芷兰在锦苑的小径深处私会不算,两人还你侬我侬地互望个没完。更可恨的是,芷兰那样明白的送伞表情,他竟然这样坦然地收下了。明知自己没有生气的理由,可是她就是没有办法不气。一度以为俭言是个不擅言辞的沉默男人,谁知背后与人私竟然是他惯用的伎俩。
真是好啊。一箭双雕不成,想主仆兼收吗?他到底意欲何为?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个装腔作势的滥情之人,可笑自己在推开醉倒在自己身上的柳辛杨时,满脑子想的都还是这个可恶的男人。
原来打算在书房挑灯夜读的,如今只是托着香腮胡思乱想一番,已闻金鸡初啼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卷轴,提着裙摆匆匆赶回自己的寝室。
轻轻推开房门,但见散乱一地的衣服,已分不清谁是谁的。掩面挡去“迷君安”那特有的甘甜气息。床榻上,汀香正依偎着柳辛杨香甜而眠。
书锦不禁微皱秀眉,汀香难道忘了服解药?她若也被迷香迷倒,这李代桃僵的计谋岂不是要全盘泡汤。
“汀香,汀香,醒一醒。”轻轻摇动梦乡中人,不敢大声生怕惊醒了不该此时醒的人。
“啊,公主。”睡眼微睁的人一触到书锦,脸颊立刻飞红。
“快起来。”书锦做着唇语,暗示汀香该离开了。见汀香尴尬着想动又不能动的样子,书锦立刻意识到汀香在磨蹭什么了。胡乱自地上捡出她的衣服,递至床沿,随后匆匆走至门外候着。
昨晚,汀香替自己侍候了柳辛杨。这是她欠汀香的,待事完之后,她定会加倍奉还的。
“定要还她一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书锦对自己发着誓。
“公主。”声音显得无力而柔弱,全然没了练武之人该有的精神。
书锦瞄了眼她敞开领口处隐约可见的点点红晕,温柔道,“你回屋去吧。沐浴一下,好好睡上一觉。”
“不,不用。奴婢可以服侍公主和驸马。”汀香摇着头,原本已散乱的发自然地垂于肩上,别有一番动人妩媚。
“别傻了,让芷兰来就行了。”上前一步,温柔地替她系上襟口盘扣,又理了理她那散乱的发,心下隐隐生出不确定来,只是为了这样一件事,便让汀香牺牲了自己的贞洁,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呢。
“唔。”房内传出的动静让书锦无暇再细思,“快去休息吧。”一边叮嘱着一边已匆匆进入屋内。只留汀香,愣愣地立在原地,一双眼,若有所盼地注视着被红墙遮挡的房内。
这几日副督统府内传遍了柳辛杨喜旧厌新的事。只要稍有留意的人都不难发现,柳家少爷近几个月来常常在锦苑出入,而且每回离开时都是神采飞扬的。柳老夫人自然乐得儿子开了窍,与公主能恩爱度日。还有就是翠舞的身孕,眼看就要抱上金孙,这柳家最近真是喜事不断。看来皇帝的女儿果然与众不同,最不济的一个竟然也能这样给家门添福沾喜。
“芷兰姑娘,这是夫人让给你家主子送去的燕窝粥。”数月前还对公主出言不敬的丫环如今一脸的讨好谄媚。
“那芷兰就替我家公主谢过了。”笑盈盈地伸手,正想接过汤盅,却被人一把打在手上,手背顿时火辣辣的痛,燕窝也散落了一地。
“哎呀!好浪费哦。我这有孕的身子都不曾享用到的燕窝,竟然就这样白白糟蹋了。”伴着媚若无骨的夸张叫声,一身炫目绫罗的翠舞双手扶着隆起的小腹,立在众人面前,注视着芷兰的双眼中满是不善。
“明明是你打翻我手中东西的,你竟然……”
芷兰话还没说完便被翠舞反手狠狠一掌掴在脸上,“真是反了。好歹我也是个主子,竟然敢在我面前你呀地呀的自称。既然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