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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错到底-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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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仅着春衫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芬姨,你是在生我的气吗?你会怪我耽误朗风哥哥的幸福吗?”
  “谁生你的气?”一个清朗沉静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谁又耽误了谁的幸福?”
  花相思猛地一震,蓦然回首。
  “朗、朗风哥哥?!”花相思不敢置信地仰视着他,一时竟呆了。
  他、他……他不是忙得抽不开身吗?怎、怎么现在会在这儿?
  她几疑是自己眼花了。
  陆朗风微笑看着她,目光在触及她轻软略薄的衣裳时,不悦地皱起眉头。
  “为什么没带上披风?”他褪下身上的玄色轻氅,牢牢密密裹罩住她单薄柔弱的身子。
  真的是朗风哥哥?!
  花相思冲动得就想奔入他怀里,但是爹爹的话,仍旧无可避免地在她心底投下了大石。
  她只得拼命压抑住为他朝思暮想神魂颠倒的心绪,赶紧将嫁衣收进提篮里,不教他看见,苍白脸颊涌起淡淡酡红,试图冷静的开口。
  “谢谢朗风哥哥,我其实不觉冷的。”
  可她,犹是下意识攒紧了那触手丝滑的玄色锦绸,上头还残留着他温暖若朝阳的体温,还有他身上独特好闻的男人醇厚气息。
  休说此刻仅止春寒料峭,纵然是正月隆冬,只要他在,她心底便觉暖和一如人间四月天。
  而那些见不着他的日子,她却是连笑也不会笑了。
  这一瞬间,她终于恍然领悟到了一件事——原来这世上唯一比病还要更加折磨人的,就是“相思”。
  而她,早已病入膏肓。
  “这还叫不冷?”陆朗风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那触肤的冰凉感,令得浓眉锁得更深了。“没见过比你更不乖的病人。”
  “我的病已经不妨事了。”她一急,忙解释,“真的。”
  他眸光挑剔地打量着她明显苍白无血色的小脸,“那么早起吃过药了吗?”
  “吃过了。”她乖巧地点头。
  陆朗风脸色总算缓和了些许,可大手依旧紧紧包覆着她冰凉的小手,以期能以自己的体温来暖热体弱虚寒的她。
  “朗风哥哥,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她心里掠过一阵暖流,小小声地问。
  “你独自出门,可吓坏花伯伯了。”他眉头紧皱。
  由此可知,显然被吓坏的可不止是花老爷……花相思一呆。
  是她爹跑去向他求助的吗?要不朗风哥哥怎么会知道自己又偷溜出来的事呢?
  “对不起。”她不知该喜该愁,愧疚地喃喃,“我原来只想着出来透透气,很快就会回去的。”
  爹对她一向保护过度,每每都不许她出门,可是她苦闷着满腔愁绪,再不出来喘口气发泄一下,实在受不了了。所以她才会趁爹不在,自己偷偷跑出来散心的。
  “他很担心你。”他低头看着她,温言道。
  “我真是个不懂事的女儿,总是让他老人家操心。”她苦涩地笑了笑。
  养到她这样的女儿,她爹也够倒楣的了。
  自小得担心她不能养活,又要给她请大夫,买药吃,还得小心翼翼呵护备至,随时提心吊胆她又朝一日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香消玉殒了,现在又得忧心她的小女儿心事……爹为她忧心烦恼了十七年,着实也足够了。
  她粉颈低垂,强自掩饰住眸底蓦然灼热泛泪的冲动,假意收拾膝上的绣盒和提篮。
  “知道花伯伯会担心,你以后就别再擅自出门,惹得全家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了。”他温柔地凝视她,陡然心念一动,忍不住再追究起方才的话。“对了,你刚刚嘴里念念有词说的是什么?”
  他隐约听见她说什么生气、什么耽误、什么幸福的?
  难道——已经有登徒子大胆上门向她求亲,大言不惭地宣称要带给她幸福吗?
  陆朗风心底一紧,面色紧绷。
  “没什么,只是在胡思乱想、胡言乱语。”她摇了摇头,抑不住心头一阵阵酸苦。
  “相思,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的?”他深情严肃,语气不悦地问。
  “我哪会瞒你什么?朗风哥哥未免太多心了。”再抬起头,花相思已妥帖藏好了情绪,对他展颜一笑。“还有,以后我爹若是再去找你,你安抚他一句也就是了,不用再花工夫跑出来找我了,好吗?”
  “什么意思?”他皱了皱眉。
  “因为我不想让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耽误了你的时间和前程。”她有七分真挚三分心酸,却还是强作大方地道:“朗风哥哥,你是做大事的人,你的时间千金难换,本来就不该虚掷浪费在微不足道的事上头。”
  第4章(2)
  陆朗风闻言有些生气,但是一看到她苍白的小脸,那股不悦瞬间又烟消云散了。
  “可不是吗?下回你再乱跑,我就不自个儿出来找,直接请路知府大人行一封海捕公文贴满全城,专门缉拿你便是了。”他摸摸她的头。
  “那也太严重了,那我岂不成了江洋大盗吗?”她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那朵嫣然笑容,瞬间点亮了她白皙秀气病容憔悴的小脸。
  “还算有自知之明。”陆朗风宠爱地轻点下她的俏鼻头,一手替她挽起提篮,一手牵起她,露齿一笑。“你这个小逃犯,那么现在就随我归案吧!”
  “是,状元大人。”花相思轻咬住下唇,强忍住欢喜笑意,就这样被他牵着,低头跟着他伟岸的背影走。
  他永远都是这么陪着她、守着她、保护着她的,就像第一次她摔进溪里,被他牵住手救起来的那时一样。
  寒冷登时消失,恐惧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温暖而踏实的安心感。
  他是她永远的朗风哥哥,永远的心上人儿……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两岸白色萍花迎风轻曳如飞雪,甜香飘荡,美好如一场春日最迷离动人的梦境……
  “咳咳咳……”入夜,花相思那仿佛怎么止也止不住的喘咳又发作了,她强抑着、吞咽着、压制着,甚至将小脸深深埋入缎枕内,就是不希望任何人发现她又咳了。
  否则爹下回真的会派人看牢她的房门,一步也不准她踏出屋外。
  她勉强伸出手去攀取床畔花几上的那一盅参茶,因为有厚厚棉布套子罩着,啜饮的时候犹微微烫口。
  自从大夫说过她不能凉食后,花老爷命人准备的任何菜肴饭点都是热的,还有,除了润肺安神养气的参茶外,旁的茶一概不能喝。
  “小姐?是你在咳嗽吗?你又咳了吗?”伴随着乒乒乓乓声响起,“撞”进门来的是一个忧心忡忡的稚嫩女声。
  “长命,我没事的。”花相思咽下参茶,小手不着痕迹地紧攒着胸口,拼命抑制咳嗽的冲动,清清喉咙道,“你安心睡吧。”
  参茶入喉,一路暖暖至胃底,胸肺间的搔痒咳嗽感果然消减抑制了些。
  “可婢子在外间明明就听见了有人咳嗽——”长命眨动着乌黑大眼睛,怀疑地道。
  “也许是百岁……”她有些心虚地将之推托到另一名丫鬟身上。“肯定是百岁。”
  “百岁就睡在我榻旁。小姐,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呀,一睡着了连天雷也劈不醒的。”长命手脚利落地自墙角拎过那一铁壶用炭火煨着的滚水来,熟练地自架上拿下那一只密封景德小瓷罐,自里头倒出了几枚天山老参片,“小姐,杯子给我。”
  “又泡?可我还没喝完……”有点浪费啊!
  “婢子给你续杯新的,这参茶得热热喝才滋补养气呢!”长命手势灵活地将喝残的参茶泼了,置入新的参片,滚水冲下,刹那间,一股子清雅的参香袅袅盘旋而升。“来。”
  “谢谢你,长命。”花相思感激地望着眼前这比自己还小了两岁的丫头。
  长命和百岁是双生姐妹,本要应征入坊当绣娘的,可爹喜长命的伶俐聪颖和百岁的憨厚天真,便将她俩拨到了她屋里当贴身丫鬟,还硬是把人家小姑娘的名儿全给改了,说是图个吉利好兆。
  “小姐,你尝尝看,这杯参茶和往常的有什么不同?”
  花相思正欲饮,闻言迷惑地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她问:“参茶不都是一样吗?有什么不同?”
  “小姐,你先喝一口就知道了。”长命笑嘻嘻的说。
  花相思心下迷惘,但仍然乖乖啜了一口。
  “还是参茶啊。”到底在耍什么宝?
  “吼——”长命兴奋期待的脸蛋瞬间垮了下来,“小姐,你嘛帮帮忙,怎么会喝不出这是一杯充满了爱与关怀、深情与怜惜的好参茶呢?”
  花相思沉默了半晌,然后小手缓缓搭上长命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夜深了,好去睡了,瞧你都累得开始语无伦次了。”
  “哎呀!小姐,婢子不是累到胡言乱语啦。”长命赶紧解释,“你真喝不出这参茶是陆家少爷——不,是状元郎送来的吗?”
  花相思一怔。
  “这参茶里都是状元郎满满的心意,小姐,你应该喝得出才是。”长命两眼发光。
  谁喝得出来啊?
  花相思眼底笑意乍现,心头旋即掠过了一抹暖暖的感动。
  这参,原来是朗风哥哥送的呀。
  “咦,不对啊,他几时送的?”她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今儿近午时分……”她点点头,蓦然睁大了眼,“啥?今儿近午时分?那、那可是他亲自送来的吗?”
  “当然啦,婢子记得可清楚了,因为那时正是小姐‘偷溜’出门,老爷担心烦恼得暴跳如雷的当儿。”长命想起今日的情况,不禁打了个冷颤,立刻苦口婆心道:“小姐,你往后真的别再自个儿偷偷跑出去了,就算真要溜,也千万要记得带婢子一起啊——”
  “他亲自来?”花相思欢喜得有一丝忘形失魂了,怔怔地低喃,“他是亲自来的……那么,不是爹去知府邸向他求助,他才会到河畔去,那今天近午——他就是专程来找我的啰?”
  她一颗心不争气地怦然狂跳起来。
  “朗风哥哥果然不是爹说的那样!”她拼命想忍住、藏住狂喜的笑容,却怎么也无法成功。“他心底是有我的,他心底一直都是惦念着我的。”
  所以才会在忙碌之余亲自送参来,甚至在得知她溜出家门的时候,急急地去寻她。
  朗风哥哥果然还是她最心爱的朗风哥哥,他半点也没有改变!
  “小姐,你自个儿叨叨念念的,说些什么呀?”长命好奇地凑近。
  “呃,没事。”花相思笑容灿烂得几乎比阳光还亮,将空杯往长命怀里一塞,“不早了,你快去睡觉,我也要睡了。”
  “耶?小姐?小姐?”
  她要快快睡,养好精神,明儿亲自找她的朗风哥哥去!
  翌日。
  尽管还有一些喘咳,却丝毫阻挡不了花相思为爱往前冲的强大决心!
  她一早便乖乖的吃了粥饼,喝了汤药,甚至包妥了一套绣得团花似锦的崭新嫁衣,借口假托是上回媒人馆柳姥姥代人订做的,她怕针角有些不妥当,所以得亲自送去柳家,以便随时更绣。
  “不行,你不能去。”花老爷对着她大皱眉头。
  “我当然能去。”她说得理直气壮。
  “你不能去。”花老爷哪能再被骗,哼了哼,“但是爹能——我亲自帮你送去。”
  她登时一急,“不行!我随时要更改针角花绣的!”
  “爹又不是不能绣,莫忘了你一手‘乱针舞花刺绣法’,可是爹爹亲自传授给你的。”花老爷狡猾地道,“所以柳姥姥若有什么要更动的,爹改了给她便是。”
  “还是不行!”她小脸有些涨红,心慌意乱地喊。
  “为什么不行?”花老爷突然恍然大悟,苍眉蹙得紧紧的。“难道你不是去柳姥姥家,是成心又想偷溜去他处来着?”
  “才不是。”她努力不露出心虚之色。“我真要偷溜,难道还会乖乖来向爹禀报,好让爹命人押轿送我吗?”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花老爷眨了眨眼,有些迟疑犹豫。
  “好吧,我实话跟爹说了。”花相思忙憋下一记险些露馅的咳嗽,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闷得不得了,想趁这个机会顺道找摇金姐姐聊天说话,难道爹这也不允吗?”
  一提起和女儿年纪相仿的柳家千金,花老爷总算再无疑虑了。
  “那好,爹答应你去,”他提出但书,“可晌午就得回来吃饭喝药,不得多多延迟逗留,知道吗?”
  她掩不住喜上眉梢,欢欢喜喜地大声应道:“知道!”
  花相思就这样乖乖地穿戴了衣裳、披风,带了暖手的小手炉,一只装着治疗她各项症候的药提盒子,开心地上了轿,往柳氏媒人馆的方向前进。
  只是一进柳氏媒人馆门前,花相思在柳摇金的掩护下,又悄悄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门溜出去了。
  将披风拢得紧紧的,她边走边窃笑不已,简直是佩服极了自己打不死的屎壳螂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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