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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芷书憋着气,道:“本宫帮你一次是情分,你若得寸进尺,莫怪本宫不念旧情,紫瑶,叫人进来把这个伶人乱棍打死!”
“别别别,表妹…不对,娘娘,小的该死,掌嘴还不行么。”说完,倒是装模作样真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见杜芷书不再动作,才讨好道:“娘娘也不想小的整日游手好闲了,咱们总归是表亲,小的混得不如意不也丢了娘娘的颜面么,娘娘要不干脆给小的谋个差事,小的一定修身养性,痛改前非。”
杜芷书一个眼色,支使了紫瑶到门口守着,才对纪存德说道:“本宫不是让大姐养你在府上白吃白喝了么。”
纪存德瘪瘪嘴:“那安阳侯府哪是人待的地方,一个个下人狗眼看人低,私底下都议论说想不到娘娘会有这样的表亲,他们若只是说小的也没怎样,可丢的是娘娘的颜面,小的绝不能容忍。”
“少来,你能干成什么差事,好好一个纪家都叫你败光了,孪生弟弟也不与你往来。舅父在地底下怕是要被你再气死一回!”
“我能干的可多了,山西大旱娘娘知道吧。”
杜芷书挑眉:“你还想发灾民的昧良心财?怎么不怕天打雷劈!”
“不是不是,娘娘误会了,山西大旱,已有许多灾民落草为寇,山贼势力渐大,如今正与朝堂为敌,听闻陛下一直在思量派兵剿灭,我想着我也算学了点功夫,如今只缺个机会,娘娘只要肯帮个忙?”
杜芷书冷哼一声,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当初连府里花匠都打不过,还指望剿山贼?杜芷书转身不想再理会他,“你若再胡搅蛮缠,出了这间屋子可就要被侍卫扣住,到时本宫也保不住你。”
“娘娘,看在我死去的姑母、您的母亲的份上啊,姑母以前最疼你、我两个了……”
杜芷书这回没有停下脚步,纪存德嘴甜,小时候确实很讨母亲欢心,母后病重时也还念叨要见他,可若是知道了他如今这副德行,怕是很难过!
出了院子后,杜芷书脑海一直回荡刚才纪存德的那句话,山西,还缺个领兵剿匪的将领。
☆、第19章
出了清心殿,扑面热气袭来。六月底的日头最是毒辣,近午时,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上一轮烈日,没有风的大地像蒸笼一样,尤其四面宫墙围着,热气不散,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杜芷书想起前年的夏日,那时的杜府也是这样的闷热,杜芷书待在放了两盆冰块的屋子里不肯出门,赵九禾当时跑到她的窗下,悄悄说能带她去一个凉快的地方,她虽不信有这样的地方,最后还是跟着出府了。
平坦的田畴,青青欲滴的软柔柔的稻苗,苍苍翠翠的丛丛蕉叶,在风中摇曳,呈现了一片生机。两人赤着脚在溪水里追逐,冰凉的溪水没过脚踝、拂过面颊、沾湿衣裳,霎时透心的凉快。。。。。。
因为陷入回忆,杜芷书步伐很慢,走到不远处的凉亭却遇见宜寿宫的绫姑姑,看样子,是刻意在等着她们。
“太后想起宜寿宫里今儿炖了娘娘最爱吃的龙井竹荪,还做了翡翠如意卷,遂吩咐奴婢来邀娘娘去宜寿宫用膳。”
杜太后相请,杜芷书自然得去,因为刚才被纪存德耽误了时间,到宜寿宫时,杜太后已等候多时,待杜芷书前来,才是上菜。
桌上菜色全是杜芷书以前喜欢的,一看便知是刻意为自己准备的。“谢姑母。”
杜太后摆手,让所有宫婢都退下,屋里只她们二人时,才是感叹道:“咱们姑侄有多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杜芷书没有回答,张太后寿宴时,她们也算是一起用膳的,不过她知道姑母此时指的不是那样的宴席。
杜太后则是陷入回忆,半晌才道:“竟有三年,上一回还是你二姐入宫那日,你在我宫里吃的晚饭,哭着说舍不得你二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像个孩子。”
杜芷书也想了起来,笑着:“那年十四岁,确实不大。记得当时父亲派人来接小词回去,小词不肯,拽着姑母的袖子哭,鼻涕泪水将姑母的宫服毁得一塌糊涂。”
“可不是么,当时就想把你这个脏丫头扔回杜府去,结果看着你哭得通红的双眼,一心软就留下了你,却不想这一时的心软差些害了你。”
杜芷书脸色渐变,笑意收敛,低着头不说话。那日是她偷喝了酒还想偷溜去找二姐,结果因为酒气上来头晕目眩的、又是夜里,一时辨不清方向迷了路,误跑进了藏书阁,却遇着了最可怕的事情……
“还记恨慕合王子么?”杜太后问着。
杜芷书沉默了许久,才是摇了摇头,“过去了,王子当时也是酒气上涌,并不是故意,我当时吓得很,慌乱跑出来时绊了一跤撞晕过去,最后若不是慕合王子送我回宜寿宫,那样冷的夜里,我怕是就冻死了,算起来,王子倒是恩人。”
杜太后看着眼前一直低着头的杜芷书,声音很是低沉,便知她心里是有芥蒂的,一声恩人,说得违心。那件事情对于一个十四的的女孩来说,是怎样的惊吓,又怎么会过得去!即便是杜太后,当时看着慕合怀中衣衫被扯破多处、凌乱不堪,嘴唇红肿、手腕乌青昏迷不醒的杜芷书时,也是吓得魂都没了。
因为杜芷书年纪尚小、还待字闺中,杜太后没有声张,偷偷请秦嬷嬷给杜芷书做了检查,虽还是完璧,但杜太后也看见了她脖子上的几处殷红,和大腿内侧的指印。要不是当时新帝刚登基,怕挑起两国战争,杜太后当时绝不肯放过慕合王子!
三年了,那件事情除了杜太后和宜寿宫里几位信得过的宫人晓得外,其他人都只知道杜家三小姐因为与淑妃关系亲厚,淑妃入宫后,三小姐便大病一场不肯见人,在宜寿宫休养了整整一个月才送回杜府。
“如今嫁人了,该忘记的,都得忘了。”
原本她是差一点就要忘记了,可惜,那个能让她忘记这些污秽的人却不在了,阴差阳错,她又回到这座宫殿。。。。。。
“菜都凉了,姑母。”
不想杜太后继续说下去,杜芷书只得转移话题说着,之后二人都不再言语,直到用完午膳。
…
“姑母宫里的御厨手艺真好,尤其是糕点,那荷叶糕入口即化,夏日吃着格外清凉。”杜芷书夸赞道。
“你若喜欢,带些回去,不过哀家记得你宫里的吴嬷嬷手艺才真是出神入化,尤其,别人的糕点,她只需看一眼,便能做得□□分像,尝一口,可达到十分。”
杜芷书一愣,杜太后这句话说得刻意,她已猜出用意,却是装着不懂,只道:“我吃习惯了嬷嬷的手艺,也不知好不好,但换了旁人的倒真是吃不惯。”
“是么?”杜太后看着杜芷书,眼神带了几分探究,最终却没有点破,只道:“哀家进屋小憩一会儿,待哀家醒来后,你再陪哀家聊聊天。”
杜芷书睁大眼睛,果真看着杜太后在绫荷的搀扶下进了里屋,被晾在一旁的杜芷书走又不行,不走却也太……无聊了!
思量再三,还是去书房打发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时辰,手中的书都翻到了最后一页,却还不见太后醒来。扭了扭酸疼的脖子,杜芷书起身走到窗口,舒缓眼睛的疲累。
“太后醒了,唤娘娘过去。”
屋外头是绫荷的声音,传到杜芷书耳里简直是天籁,不作停顿,很快跟着去了杜太后寝殿。
杜太后斜躺在竹榻之上,宫婢在一旁打着扇子,见杜芷书进来,指了指桌上的莲子羹:“冰镇过的,看你额上都是汗,正好凉快下。”
杜芷书摇了摇头,“姑母还有话要和小词说?”
来宜寿宫已经耗了她三个时辰了,她如今只想快些听完吩咐,回自己宫里也能如姑母这般惬意躺着,吃着嬷嬷的冰镇莲子羹!
杜太后倒不急着说话,悠哉吃完手头的莲子羹后,又是和绫荷说笑了几句,并没有再理会杜芷书。
“姑母,若没有吩咐,小词先回锦荣殿了,下回再来陪着姑母。”
杜太后这才转了身子,看着杜芷书,笑道:“你真是一点耐性都没有,怪不到你父亲和哀家说得帮着好好磨磨你的性子。”
杜芷书挑眉,才知道刚刚杜太后是故意耗着她。
杜太后交代宫人都退下,才又说道:“杜家三姐妹里,你最聪明,所以姑母偏爱你多些,可惜你从小性子急,本也没什么不好,但入了宫便不一样了,这里性急的人最易出错,这些妃嫔中,只尹贵嫔哀家看着最有耐性,你若能学上一些才好。”
“有些是天性,学不来的,譬如元妃入宫也近三年,该怎样的性子还是怎样,也不见改了。”杜芷书说着。
“元妃有张太后护着,张太后有陛下孝顺着,咱可比不得。她性子嚣张,风光了这几年,待张太后不在了,她只会是后宫里的靶子。姑母在后宫几十年,事情看得多了,不免为你担心,就怕你即便赢过元妃,最后却会输给尹贵嫔,这后宫里,争的不过是陛下的宠爱。”
杜芷书却是笑笑,不说话。对她而言,只要赢过了元妃和张太后便好,至于尹贵嫔,即便日后真是她风光,也无所谓。
“你当真以为姑母不知道周婕妤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得虽恰到好处,一出苦肉计,对自己还真狠得下心!糕点也不是你宫里刻意留着来陷害周婕妤,反而利用了与大家都没什么厉害关系、却有你心有嫌隙的心爱公主,如今即便要怀疑,最多也只想着李昭仪或宸妃,可姑母能看得明白的,等哪日大家缓过神来,也会明白。”说罢,叹了口气,道:“哎,你才入宫半月,不觉太急躁了?”
“就是因为入宫时日短,大家才不会怀疑,特别元妃这么自负的人。”被杜太后点破,杜芷书便也回答得坦然了。
“你呀,心中仍旧恨意难平,放不下你二姐的死!姑母这一辈子没有夫君或子女倚靠,能活到今日,仗着的不过是杜家,如今姑母老了,在这宫里也护不住你,咱们姑侄的命真是像极了。”
杜芷书知道杜太后是提醒着她与杜家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芷书记得姑母的教诲,无论芷书做了什么,总归记得自己姓杜。”
杜太后这才点头,“哀家也是担心你,哀家的话,你听进去了才好!”
…
被杜太后留了一个下午,再回锦荣殿,天色也都暗了下来。杜芷书才进殿门,便瞧见橙香匆匆而来。
“娘娘可算回来了,奴婢本还想着去宜寿宫寻娘娘呢!”橙香大喘着气说道。
杜芷书挑眉:“做什么这么急着找我?”
“能不急么!陛下,陛下已经在屋子里等着娘娘了!”
杜芷书一惊,想起了白日陛下听戏时的话语,当时还以为是戏言,却不想……狠狠瞪了眼橙香,这死丫头,重要事情总放在后头讲!
☆、第20章
缓步走近,只看见重光帝坐在书案前专注翻阅着书籍,离得远,杜芷书看不清他在瞧什么书,倒是惊动了重光帝。
重光帝抬眼看着杜芷书走近,神情淡漠,而后又低头,缓缓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杜芷书一愣,不明白重光帝的用意,他手中捧着的书此时才看清,并不是《诗经》,而是李昭仪送来的话本子。
“皇后可否解释,这四句诗何意?”
这是秦风里最有名的一首爱慕诗歌,重光帝突然这般问起,杜芷书已觉不妥,再看紫瑶凝重的神色,心中不安愈烈。
再走近几步,待站到陛下身旁时却是被惊住,烛光映衬下,话本上的这四句诗格外醒目,并不是出自话本里的某个段子,而是有人刻意写在了话本的最后一页……
“呀,这不是前日李……”跟在杜芷书身后的橙香讶异张嘴,话还没说完,却被杜芷书扯住,主子眼神凌厉,橙香也不敢再说下去。
重光帝也没有理会橙香,只是看着杜芷书,很是专注,双眼深邃无波,看得杜芷书一阵心虚,她虽无辜,可这么暧昧的诗歌出自她的书本中,让她有一种被丈夫捉奸的感觉。
“故事里何生与张家小姐的情爱缠绵悱恻,何生初见张家小姐、一见倾心的那一幕,尤为让人动容,臣妾一时感慨,便提笔写了这四句,让陛下笑话了。”
不知重光帝信没信这话,只见他合了话本子,状似无意地问着:“皇后可相信真有一见倾心?”
杜芷书笑了笑,答道:“自然是有的,否则前人的诗歌岂不是在骗人么。”
“若有人对皇后一见倾心,皇后可欢喜?”
重光帝这样问着,怕是对刚刚杜芷书的话有些疑虑,此时杜芷书也只得硬着头皮道:“自然不会,臣妾是陛下的妻子,怎会为他人欢喜。”
这句话刻意讨好着重光帝,可重光帝却敛了神情,让杜芷书有种马屁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