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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怔了下,她们有没有听错啊?
“您的意思是……”
“所有人。”
大少爷要大家一块儿用餐,这真是难得呀!也不是说大少爷瞧不起他们,而是平时大少爷习惯一个人在房间里一边用餐一边看书,他对下人很好,一律平等看待,只不过大伙慑于他的威严,对他又敬又畏。
一顿饭吃起来,悄然无声,平时最会搞笑的五妹一向是大家的开心果,不过今晚在大伙的眼神示意下,她尝试表现出淑女的端庄模样。
现在正是将毕生所学施展出来的时刻,看妳的了!大伙的眼神传达着这样的讯息。
这样她反而更紧张呀!
右手拿筷,左手端碗,吃饭时以碗就口,细嚼慢咽,不可囫囵吞枣,就连坐姿都有规矩的,她只能坐三分之二的位子,上身挺胸,两手肘内缩,小口小口地吃,这样才能完美地呈现淑女气质。
很好!很好!单意姊偷偷地笑着点头。
挟菜时,以靠近自己的菜肴为先,不可挑三拣四,也不可以直接夹了就往嘴里放,必须以碗盛接后再端回,这是礼貌。
Good!Good!郝心姊满意地对她挤眉弄眼。
再来是喝汤,汤匙与碗不可碰撞出声,为免汤汁滴到桌子,左手必须端着汤碗随时盛接,喝汤出声为大忌……这些小细节她都注意到了。
沈婆欣慰地吁了口气。不愧是聪明好学的孩子,感动!感动!
正当大伙都感到满意之际,也不知哪里飞来的苍蝇,嗡嗡嗡闯进了她的视线内。
咻!伸手一抓,百发百中。
空气中传来众人倒抽一口气的吸气声,看到众人惊愕的目光,连五妹自己也傻了。糟糕!下意识就──
小时候家里太穷,没钱玩耍,平常的娱乐便是和姊姊们玩抓苍蝇比赛,因此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偶尔还会技痒……
她偷偷抬眼瞄他,而他也正盯着她。宁五妹不由得困难地吞咽着口水,拳头里还包着发出惨叫的苍蝇,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昨天看电视呀,说动物都有狩猎的本能耶,像猫看到老鼠会去追啦,老鹰会去抓小鸡啦,我们人看到蟑螂或蚊子也会想打,更何况是苍蝇。”单意姊很努力地想消除这场尴尬。
“是呀、是呀,像我一天就要踩死好几只蟑螂哪。”郝心姊也很有默契地附和。
“一只苍蝇算不了什么,吃饭、吃饭。”沈婆催促着。
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它粉饰太平过去,而五妹,悄悄将苍蝇放生,用布巾擦擦手,低着头没脸见人。
一顿饭,大伙吃得心惊胆跳,目光一致地偷瞄着大少爷。
冠天爵不动声色地吃着,沈毅的面孔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一定是生气了,五妹懊恼地责备自己太大意,因为忐忑不安,不小心筷子偏了下,滑不溜丢的鹌鹑蛋就这么飞了出去。
我接!
唰地飙过去的碗,快狠准地接住呈抛物线掉下来的蛋,真是漂亮的接杀出局!
只是庆幸不到一秒,盯着众人半黑半青的脸,她的心也凉了。
要死了!一时反射动作又──
她不敢看他,她真的不敢看他,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地收回,迳自埋头猛吃,她的脸几乎要贴到碗里去遮羞了。
沈婆暗责自己,不该在十全大补汤里加鹌鹑蛋的,明知五妹最不会挟蛋。
郝心也责怪自己,都是她平时常要求五妹表演接蛋特技给她看,五妹才会一时改不过来。
单意更是悔不当初,她才是在一旁摇旗呐喊的罪魁祸首,还鼓励五妹只要不掉任何饭菜在桌上,就多赏她一只鸡腿。
现在,怎么办咧?!
这会儿,主位那尊神像终于开了金口,打破沉默。
“妳反应挺快的。”
“呃……马马虎虎啦。”她小声的回答,脸仍是贴着碗。
“很厉害的绝活。”
“哪里,托大家的福。”她们常教她做人要懂得谦虚。
其它三人恨不得当场昏倒,一致心虚地低着头,跟她一样埋头苦吃。
冠天爵若有所思地打量她。她现在温婉的样子,跟适才在后山看到的她有如天壤之别,草上飞、抓苍蝇、接蛋,可不是一般女孩做得到的,这会儿又像个贤慧高雅的淑女,她到底是动如脱兔,还是静如处子呢?
虽然几不可查,但众人还是察觉了,纷纷不敢置信的瞪着大少爷嘴角那抹浅浅笑意。
大少爷笑了?怎么可能?
宁五妹更是看呆了。哇──他笑了耶!这表示他没有生她的气喽!
心儿怦动!心儿怦动!
她有起死回生的机会了,正好瞥见大少爷的饭碗见底,她连忙站起来。
“我、我来帮大少爷盛饭。”
他没拒绝,只不过在听到她的称呼后,浓眉紧蹙。
在那目光下,她又瑟缩了,不明白大少爷为何这么看她?把饭碗恭敬地端给他后,又赶紧躲回自己的位子上,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冠天爵沈吟了会儿,才低沈说道:“妳不用这样称呼我。”
咦?这称呼有错吗?打从她十五岁进了这个大宅门,所有人灌输给她的观念就是对大少爷必须怀以敬畏之心,保持适当距离,还谆谆告诫她千万别打扰大少爷,就连他专属的房间也不可以进去。虽然她只见过他那么一次,但耳濡目染下,也跟其它人一样,将他视若神只般地敬畏有加,大伙称他大少爷,她也自然而然这么称呼,也没人说她不对呀?
她无助地看向其它人。谁呀,来指点她一下吧!
善解人意的单意,率先明白,忙笑道:“妳这么叫太见外了啦,大少爷是我们叫的,妳不同啦。”
“对呀,对呀,‘关系’不一样啦。”郝心姊还夸大地挤眉弄眼一番。这么明白的暗示,懂了吧!
五妹马上就明白了暗示,霎时羞红了脸。突然要改口,怪不好意思的,不过他毕竟是她的恩人,于情于理,她的确不该叫他大少爷,应该叫──
“爸爸。”
第四章
他的脸色,很难看!
其它三人,脸色更是惨白!
原本柔和的气氛一下子笼罩了低气压。
怎么了?为何大家的脸色都变了,难道她叫错了,还是叫爸爸不够尊敬?
冠天爵锐如刀锋的目光扫过每人心虚太过的脸,毋需开口,那凌厉的目光已表达出他的不悦与责问──是谁自作主张这么告诉她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小太太居然以为大公子是收养她的养父,这歹志可大条了!
“不准这么称呼。”他命令。
啊,他果然是在意称呼不够恭敬。
“父亲大人。”她很慎重地改口尊称他“父亲”,只差没叩首高呼万岁。
冠天爵脸皮不禁抽搐,看来她是没听懂他的话。
“我不是妳父亲。”
五妹受挫地低下头。他不喜欢她,打从她入这家门一步,就知道他是讨厌她的,当年虽然她才十五岁,但小孩的心思毕竟是敏感的,她没有忘记他在离去前瞪她的眼神。
她还是让他失望了,无论自己多么努力,依旧无法令他满意,既然他不喜欢她,又何必收养她呢?
“我知道……”
她声如细蚊,强忍泪光的模样竟令冠天爵感到一阵揪心。
他是冷酷的,但并非无情,在冠家他赏罚分明,从不因对方的可怜程度而有偏颇的决定,不过她一句莫名其妙的称呼,却引起他莫名其妙的隐怒。
“沈婆。”
“是!是!”恍如从噩梦中被惊醒,沈婆忙不迭地答腔。
“解释。”
单单两个字,却意义深奥得整死人!向来沉默寡言的大公子,说的话总是简短得让人摸不着头绪,他的意思是要人家向他解释为何会发生这情况哩?还是要人家帮他向五妹解释他不是“父亲”的身分咧?
正在烦恼之际,郝心与单意这两个平日精明的丫头偏偏又在这关键时刻见死不救,一个对她吐舌,一个朝她耸耸肩,表现得很明白──生死有命,沈婆,妳看着办吧!
没义气!沈婆白了两人一眼,求人不如求己,好家在身为冠家仆人中少数元老之一的她,凭着多年累积的经验及长年训练出死里求生的本事,自有一套化险为夷的技能。
她清了清喉咙,把五妹叫到一旁,笑问:“是谁告诉妳来这是做养女的?”
“我爸妈。”
“喔~~原来。”沈婆点点头,又问:“所以妳知道大少爷是收养妳的人?”
“嗯。”五妹很老实的点头。
沈婆偷瞄了后头一眼,发现大少爷神情更严厉了几分,知道不赶快解释清楚不行。
“看来妳父母并没有告诉妳实话呢,妳来冠家不是当养女的。”
五妹怔了怔,反问:“不是养女,是来做什么?”给她吃好的、穿好的,还让她读书、学习礼仪,如果是来当小妹做长工,一点也不像呀!
“来当媳妇的。”沈婆一语带过,还嘿笑两声故作轻松。
“媳妇?”
“是呀,是呀。”
“谁?”
“当然是妳呀,呵呵。”拜托,千万别尖叫。
五妹的表情仍是一脸纳闷,平常聪明的人,总会被最简单的问题给搞糊涂。
“谁的媳妇?”
“大少爷的。”快点醒醒吧孩子!
“那他不就是我丈夫?”
“嘿哟,正确答案。”妳终于懂了,很好很好!
一颗原子弹从宁五妹头上炸开,世界末日什么样子?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
脑子里浮现“童养媳”三个字,原来她是被阿爸阿母卖给人家当老婆!?
“骗人!我不信!”这个刺激太大了,大到她神色慌乱,手足无措。
他他他!竟是她的丈夫?她才十九岁耶,和男人连牵手的机会都没有过,突然成了有夫之妇,要吓死人也不是这样。
冠天爵很不高兴,她吓得花容失色是什么意思?有资格唾弃的人应该还轮不到她吧!原本的好心情,这会儿全给她破坏了,站起身,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大、大少爷!”郝心与单意连忙追上前,但谁有胆子敢拦他呀!
大公子连应也不应一声,脚步不曾耽搁地跨着愤怒离去,留下手脚慌乱的仆人们惨叫连连。
“大少爷很生气耶!”
“当然了,被人家当成爸爸,哪会开心呀!”
她们来回踱步,想着可以补救的办法,否则大少爷这一怒,恐怕真的会赶五妹走。
尚未回魂的宁五妹,嘴里还呐呐地重复:“丈夫……他是丈夫……”
“夭寿喔!妳父母竟然瞒着妳,真没天良!”沈婆摇头叹道。
“妳嫁给大少爷是事实,虽然是不得已,不过妳还是认了吧。”郝心姊拍着她劝说。
“五妹不认命也不行了,再过不久就要被逐出门……唉,我怎么舍得!”单意姊万分感伤。
她终于有了反应。“嗯?我……要被赶出门?”
“是呀,不是告诉过妳千万不能惹大少爷生气吗?这下惨了。”
其实这也要怪她们,当初因为五妹还小,加上不忍心,因此她们并没有告诉她只能待一年;渐渐有了感情后,五妹懂事又乖巧,很得人疼爱,大家不知不觉就想把最好的给她,加上大少爷说了,她的事由沈婆全权作主,因此这个被人遗忘的冠家长媳,就被她们当成可爱的妹妹来抚养,并给予最好的教育。
年轻就是本钱,在众人细心呵护下,营养不良的她渐渐健康起来。她比平常人更用功,之所以这么努力,也是希望大少爷能喜欢她,但现在可好了,惹火了大少爷,多年的努力就此功亏一篑。
即将被赶走的消息对她而言还不算最大的冲击,令她在意的是大少爷临走时那抹受辱的神情。她不是故意要伤他的,只不过听到的消息太震撼了,才会一时不能接受。“丈夫”两个字令她羞怯,还有一种无以言喻的悸动。
她不明白,应该开始担忧未来的她,为何双颊如此臊热呢?
在经过沈婆细说从头后,她终于明白了,原来大少爷与她之间,还有这么一段缘由,娶她是不得已的必要措施,而她只不过是正好符合条件的人选之一。
“之一”与“唯一”,仅一字之差,却有天大的不同。
她终于明白大少爷眼里的憎恶来自何处了,阿爸阿母竟然还骗她说是来当养女,不过话说回来,托他们的福,让她吃了不少鸡腿,可说功过相抵,也没什么好怨的了。
“应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对吧?”她平静地问,沈婆刚才也说了,大少爷只打算让她待一年的。
“哎呀,妳别冲动,我们只是猜测啦,大少爷又没真的下令。”单意忙解释。
“也许他这次回来,就是准备要赶我走的。”否则讨厌她的大少爷,怎么可能来探望她?将心比心,她可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大伙怕五妹想不开,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接力劝说,但无论她们如何安慰,宁五妹不再是小孩子,她十九岁了,可以独当一面,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
翌日,当杂乱的思绪逐一沈淀后,五妹慢慢理出了头绪,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一大早,五妹就准备好了简单的行李,她带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