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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家在欲哭无泪中坚定了决心,跟着新君扎扎实实地干——然而才干了不久,晴天霹雳,不晓得哪里传来了风声,三殿下与太上国君勾结意图废君。
左家瞬间慌了,他们还有个女儿是三殿下的侍妾,这要是有个牵扯……这……大家还是攒钱去吃顿好的吧。
痛定思痛,左家决定派出四小姐,去跟君上澄清,表示左家绝对跟三殿下没来往,恳请君上处置三殿下时不要将左家一锅端了——这是件关系到全族性命的大事,来路上家主让四女儿把陈情稿子背了百八十遍,又瞪着眼睛嘱咐道:“要记住,态度放低,但是头不要低,要恰到好处让君上看到你的柔弱无依,然后再跟君上说你三姐的事情——还记得怎么说吗?对!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三殿下心有谋逆之事跟左家马牛不相及!”
四小姐左瑕忧心忡忡的却是其他方面:“可……我如何跟君上他搭上话呢?”
家主恨恨嚷道:“如此还不简单?记住了,老子原来追你娘用的就是这四个字——幼时情谊!”
左瑕瞧见父亲惶惶又强自镇定的脸色,想了片刻,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四小姐如今虚龄二十一,比国主生生小了九岁。这对于八岁就离开穆戍的君上来说,若是真有那劳什子的幼时情谊……那也只有托梦能说得通了……
… …
左瑕拦驾时,“幼时情谊”四字一出,听在他人耳中,便如绵绵春风化了这冬日冷酷,是以左右侍卫都不太敢赶人,静候着君上吩咐。
虞授衣眉间微蹙,垂下的眼眸中蔓延开冷意,他单手握紧了缰绳,熔金的绳扣逐渐扭曲。
跟他谈幼时情谊,有病?这是独属休衷的东西,什么不三不四的也敢来分杯羹?
风飒飒而过,片刻后,虞授衣侧过脸看向旁边伴驾的解般,轻声道:“休衷,你觉得孤应该如何处置?”
可惜解大将军没有丝毫理解到君上这种“别人抢了你的东西那我们就合伙报复回去”的苦心,愣了一下,心里计较起来,君上他是个比较重情的人,情谊这个事往小了说不小,往大了说更大。而他刚才又说了不见,这一沉默再一问……是不是在找台阶下呢?
于是解大将军就自觉做了台阶:“既然是幼时故人,君上还是见一见吧。”
虞授衣:“……”
看着在分道禁卫中款款走来的左家四小姐,虞授衣心中抑郁非常……按理说休衷不应该那么猪队友才是……是他表错情了吗?
左瑕前小辈子都是个马贩子的闺女,虽说后来富贵起来,但骨子里养不出那种沉稳贵气。头一遭面君,紧张地捏皱了衣角,不敢抬头,磕磕巴巴见了礼:“民……臣女,见过,见过君上。”
她一直保持着犹如苟延残喘般的语气断断续续说完了来意,听得人都恨不得去死一死。
虞授衣垂眸整理着袖口,觉得不能坐以待毙,这要是让休衷真认为自己还有其他的什么幼年情谊,以后就是再穿白的,在她眼中也是黑的了。
等左瑕将稿子背完后,脸颊如同新抹了胭脂,红到耳根,衣角也揪得更紧。
虞授衣微微抬了睫毛,遥望前方苍茫天际,淡淡道:“禁卫长,擅自拦驾者,如何处置?”
禁卫长一惊,还是立刻道:“如无重要军情,当杖责一百。”
“那从现在改了。”
“……请君上授令。”
虞授衣转动眼眸,看向一旁的解般,轻轻道:“无赦。”
解大将军为官多年,若是不晓得君主的一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也是白混了。此刻她简直大悟特悟,但随即她的眼睛一扫四周,微颔了首,突然归于沉默。
她的特权可以是君主赋予,然而顾虑同样是。
阴谋这个东西,从来就防不胜防。
“休衷。”
虞授衣第二次开口。
解般猛然抬头,撞见了那一双鸦色的眼瞳,如初的深深,一片荒芜。
她忽然吸气,甩开缰绳下马,大步走向左瑕,站定在她面前后,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往上抬起,直视她不知所措的眼睛半晌,忽然手腕发力,重重按下。
左瑕喉咙里闷出一声痛呼,下颌骨瞬间碎裂,她膝盖一软就跪下,解般松手,然而又媷住了她的头发,另一手微按了剑柄,伯浊剑反弹出鞘。
这曾经是远仲王解远意的习惯,对方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从不杀站着的人。
而解般同样继承了这一点,不过她做出了改良……逼跪了再杀。
然而解般刚刚将剑压在左瑕洁白的后颈,远处突然尘土飞扬,一列骑兵几乎是飞速赶到,前锋原本想拦,然而领头者却立刻打出旗号。
骁翼营。
领头骑兵几乎是滚下马,前行几步跪在君主面前,低头喘气道:“君上,大捷!我军已攻破岳洋河!”
虞授衣看着他的目光微微一动,而周围的人虽压着雀跃的心思,然而脸上的喜色无法埋没。
“好消息是这个,坏的呢?”虞授衣突然道。
领头骑兵微微一颤,迟疑了半晌,才缓缓道:“大帅他……重伤不治,无法领兵三军,现已经上书一份,请君上重新择取主帅!”
虞授衣慢慢一笑:“有谁可以接替呢?”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而在这份寂静之中,虞授衣却忽然微微向前倾了身子,下颌略敛,睫毛下的鸦色眼瞳仿若深潭,伸出手,平摊向了前方:“脏东西放下,过来吧。”
所有人都茫然朝着那个根本不曾注意的方向看去。
解般转过身,面无表情,已经擦拭完毕的伯浊剑归鞘,她手上提着一个头颅,血滴滴答答,湿了鞋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亲征
大黎皖和一十五年,穆戍泷狩七年,穆戍攻破大黎第二道天险屏障岳洋河,驻扎岳洋河后叱殄古城,休养半月后,穆戍国主领兵十万,御驾亲征。
至此,穆戍投入兵马已达六十余万。
解大将军在穆戍王都得过且过的度过了几个月后,突然接到重返战场的指令,沉默了很久。当天晚上,她将自己关在房中,聂小塘连续拍了一个时辰的门都没收到半分反应。
第二日,她从房间中走出来,照常练剑,随后接了谕令,准备戎装。
聂小塘担心地给她端了瘦肉粥,拿着温热的布巾给她擦着领子里的汗,本来憋了一肚子话,但是最后还是忍了忍,再度憋了下去。
反而是最后解般嘱咐了她一些事情,又进宫给小公主带了陶瓷泥人的小玩意,最后她来到八殿下的勿栾宫,但是左右问了人后,还是没找到人。
她也没多在意,临行的最后一面在她眼中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甚至还极力避免。因为如果不是最后一面,那么以后回想起来,都是以往一帧帧的画面;而如果有了这最后一面,以后想起的,便只有这一个凝固在琥珀里一样的瞬间。
她记得解远意的,也只有绞架上的那一个笑容,那一句休衷。
然而回到文火山庄的时候,聂小塘吞吞吐吐半天,忽然跑回房间,解般正疑惑,结果她就从里面推出了个少年,然后将门一关,撂摊子。
解般漠无表情,看着八殿下一身毫不起眼的衣服,还有肩上的行囊,他低着头,时不时抬一下头,接触到解般的目光时,像是被刺了一下,又迅速低下。
“解大人。”虞步帆鼓足了勇气,声音却还是像蚊子哼,“我……想跟皇兄和你一道。”
解般忽然伸手,扯下他肩上的行囊,徒手一拉,精致的包裹就被撕开,里面东西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解般抽出剑,划着地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冷冷道:“八殿下,你告诉我,你就准备带这些东西去战场?那可真是童心未泯,瞧,生肖玉雕,银碗筷,绣香包……”她俯身,用剑尖挑起里面的一把匕首,直视虞步帆的躲闪的眼睛,“唯一可以保命的东西,还是我给你的。”
她拿起匕首,在手上绕了几个弯,忽然猛地投掷,疾若闪电,本来并非削铁如泥的匕首,却稳稳当当刺入地下半截,虞步帆脸色苍白抬头看向解般——匕首穿透了他整个鞋,他的脚趾甚至都碰到了冰冷的匕面。
“我虚岁十三那年,内力可以劈断铁梨木,可以负重五百里,闭眼跑桩两时辰。我去战场,只带了糙米干粮、剑、马。”解般一字一句,“八殿下,十三岁的我们都能活下来,毫无疑问。但我十三岁的身份是一个毫无轻重的郎将,而你是穆戍的嫡出八殿下,懂?”
虞步帆嗫嚅道:“你……你难道不是远仲王的嗣女么?”
“远仲王已经死了,一同死去的是她二字并肩王的辉煌,不是我的。”
虞步帆还在挣扎:“我经历过夺嫡之乱,我……我见过死人,不会怕。”
“是的,你不会怕死人,但你会怕杀人。”解般说,“八殿下,杀人这种事,你的母后懂,你的皇兄懂,但只有你还在装懂。”
虞步帆愣愣道:“懂……什么?”
解般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想杀人的时候,总会有男人会屈膝,女人会哀求,孩子会哭泣,你永远想不到人为了活下去能付出什么。不管你怎么坚定决心,特别是你知道你是错的情况下,你会想杀了自己,也不会想杀了他们。”
虞步帆茫然看着解般,眼中像是有诸天神佛的慈悲。
解般也看着他,缓慢绽出一个漠然至极的冷笑,她的眉眼在这一刻犹如浓墨勾勒,肆意张扬,杀气四溢,眼瞳中是沙土飞扬,三千刀光。
“如果你没有必活下去的心,就不要去杀人,否则你会被自己杀死。”
时光在这一刻如同结霜,然而解般突然纵声大笑起来,随手将君主御赐的良驹招来,动作潇洒跨上,黑色戎装冷漠英武,披风竖起了领子,她乌发垂落在上,宛若流苏点缀。
“解大人……你会活着归来么?”虞步帆忽然抬头,提高了声音问她。
“活着不是我本意。”解般勒马回头,微挑了眉,“我只是,想死得漂亮一点!”
有些事情,只能活下去才能做到,譬如死亡。
… …
大黎,岳洋河。
岳洋河素来都是大黎的第二道护国屏障,大黎的开国帝王黎鸿帝曾提笔“沙浪淘淘,湮没一朝”,由此可见此河的宽广以及水流如何湍急汹涌。
其实若是慢慢磨,也是可以磨下来的。只是穆戍大帅在奉烈关被征泽大将军卡了两三年,好不容易把护国第一人的大将军给卡没了,结果再面对残兵弱将还要几年才能有捷报……大帅深深觉得脖子上的脑袋有点悬,君上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于是他采取了强攻。
的确是捷报,然而这捷报之后,是数十万血泪。
岳洋河之上无法搭起浮桥,而若是建造桥梁又非一日之功,所以这一趟过河还是筑了船。穆戍的君王伫立船头,厚重的滚边披风沉沉压了下来,将绣着精致华纹的衣角笼住。
“君上,渡河之后向前再往两座城,就是我军驻扎的地方。临大黎帝都也只有三座城的距离。”
禀告的是前往岳洋河接驾的监军薛儒,他也不敢表现得过于眉飞色舞,因为伤亡人数实在过于庞大,这直接影响到攻克大黎之后,是否还有足够武力让周边国家屈服。
水花声在寂静中响了片刻,谁也没有开口。
“退下吧。”良久之后,虞授衣轻声道。
大黎的最后一道屏障,就在这三座城之间。
说来惭愧,正是征泽大将军一手带出来的沙场大杀器——五更营。
自古以来沙场上旧友相见,就是令人尴尬又难过的事情。因此穆戍国主体谅得有些过了头,没有给解大将军指派任何军务,除了伴驾侍君。
……君上好像就依着“日久生情”这一条理念走到底了。
至于穆戍大帅,在御驾前来后,就已经被一队亲卫护送回后方,他重伤在腿与腰椎,已经不能再参与指挥之后战役。
解大将军听了连续几天的交战状况,心中微微叹气,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五更营的杀伤有多恐怖,简直能抗衡阎王——就凭那十三种秘药,一个人放倒五百人没有问题。
更让她愁心的是,君上怎么就不问问她呢?难道不晓得五更营是征泽大将军带出来的吗?还是对她依旧不信任?
这完蛋,君主的不信任,足以毁掉任何一个臣子,不论这是宠佞还是元老。
解大将军深深抹脸。
思虑一夜后,隔日解般登上叱殄古城瞭望塔,负手远望,还可以远远看见帝都的金顶,这个象征着一代帝朝的辉煌,已经逐渐黯淡。
她仰头看向无尽苍穹,在这乌云笼罩的天际,象征帝王的命星许是早就发生了偏离。
从瞭望塔往下可以看见战场上试探般的厮杀,虽说双方派出的人马都不多,然而五更营的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