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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走?”他沉重的问。
“我早该走了,这些年多谢你的照顾。”她摆出疏离的表情,僵硬的道,手一甩,这回甩开了,她有点讶异,因为不是她甩开的而是他松手了。
他让她走,情愿她走也不愿意解释……
一股心痛揪得她难受极了,咬着唇,在眼泪掉落前,她急急转身。
“米儿,你要是走就真的会后悔了!”项大同脸色凝重的挡在她身前。“而且后悔的不只是你,连雨閺这臭小子也会后悔到死。”他回头瞪着桂雨閺。这小子真想让心爱的女人走,然后自己再躲在角落哭吗?
小米望向桂雨閺,见他一脸阴郁,然而还是一迳沉默,死心了。“项哥,你做得够多了,让我走吧。”她鼻音很重,就要丢脸的哭出来了。
“你别轻易抛下雨閺,好,我说,这小子不敢说的,我告诉你,我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项大同!”桂雨閺眸中厉芒闪出,双拳紧握,警告的瞪视他。
“你拦不了我了,我一定要说!”
桂雨閺脸色发青,眸底深处有着深深的恐惧。“不……”
“小子,你根本就没办法失去小米粒,又何必坚持那无谓的自尊,你早该面对了!”
桂雨閺那孤冷的五宫轮廓染上愤恨的色彩,深刻得教人望而生畏,小米心弦立时抽紧,呼吸紊乱,心惊胆跳的望向他——
“……要说,就由我自己亲自来说吧……”
第8章
天空晴朗,在右侍郎府邸有一座人工湖,波平似镜的湖旁种植了一排排迎风摇曳的垂柳,伤重初愈的人儿手上抱了个锦盒,坐在湖岸吹着风,瞧着府中女仆闲暇时在对岸开怀地放纸鸢。
她们并没有发现她,女仆们只大笑的望着天空,尽情的扯着手中的线,操控着那一只只的纸鸢在蓝天中飞翔……
一颗晶莹的泪珠不由得在她眼角生成,缓缓顺着她过度苍白的脸庞滑下,婉蜒的淌出一道泪痕。
人生不就像是这纸鸢,看似能高人一等的在空中飞翔,但是一条无形的细线还是牵扯着它,谁能真正自由翱翔?没有人能!
桂哥不能,她也不能,桂哥带着恨意拾阶往上爬,她则是攀附着桂哥,哪也去不了……
她起身了,对岸的女仆们发现了她,吓了一跳,怕被责怪偷懒,手一松,手上的纸鸢全飞了,她瞧着没了控制、高飞的纸鸢,嘴角却漾笑,紧锁的眉头也一并松开。
飞走的好,真好,她笑得轻松自在,深吸了一口气,这会儿不是任她在这伤春悲秋的时候,旋身,往大厅去。
“如何?一个月的时间已到,三彩马可以给我了吧?”周振侯亲自前来,可见他多重视这件东西,而且此行不只他来,还意外的带来一个人,他新纳的七姨太,朱釉!
桂府人讶异。这心高气傲的女人,竟然愿意委身嫁给一个足足大她四十岁的老头,还是第七房的小妾?
此时的她正背着丈夫,朝桂雨閺露出愤恨怨怼的目光。
桂雨閺只冷瞟她一眼后,便面无表情的面对急切想得到宝物的周振侯。
“大人,这宝马已在来的路上了,您可否再宽限——”
“住口!”这声大喝是由朱釉喊出来的。“听我家大人说,今天就是期限,你答应要献给大人的东西,一刻也不得拖延,若还要延期就是诓骗,大人是你可以随便愚弄的对象吗?”这朱釉如今身分不同了,是专程跟着周振侯来耀武扬威的,她这架式,像是要踩死桂雨閺出气。
“七夫人。”桂雨閺刻意称呼,只是这身分一喊,她又万分羞愤,漂亮的脸蛋不住扭曲。他瞧见,冷笑,“我并非有意拖延,而是运送东西的人在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迟了些——”
“还敢狡辩,大人说你当初说得信誓旦旦,这宝物绝对准时呈上,现在推托什么理由都难以让人信服,大人,你说这小小的右侍郎也胆敢蒙骗你,分明轻视你,该判什么样的重罪好?”朱釉脸色一改,爱娇的倚向周振侯问。
周振侯小眼半眯,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珠子。“哼,桂雨閺,我最忌人说大话诓骗,我瞧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他那阴险的神情隐隐含着一股猥亵,让人见了极为不舒服。
桂雨閺悄悄的捏紧拳头,青筋藏在衣袖中暴跳。“大人,我只需要再几天的时间,一定能将东西送到你手中。”
“我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因为办事不力的人留在我身边没用,现下你若拿不出三彩马,今夜你就脱下乌纱帽,直接到狱门报到吧,若让我派人来拿,那就难看了。”周振侯拍着桌子。
桂雨閺绷紧了全身肌肉,呼吸微沉。“大人,只要再等几天您就可以拥有那匹马了,这可是您寻找已久不可得的宝物,您真不愿意再等等?”他忍着愤怒,露出请求的脸孔。
周振侯眯了眼。“这……”心意似乎有些动摇了。
“大人,这男人靠不住,你若再给他时间只是徒惹出你识人不清的笑话,你今天绝对不能饶过他!”朱釉分明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他抿起苛刻的嘴。“说得没错,桂雨閺,枉费我这么信任你,还提拔你做右侍郎,是你辜负了我,那就别怪我狠心了,摘下你的乌纱帽吧!”他张狂的说。
“大人!”桂雨閺沉瞳细眯。
“还不摘下?”周振侯翻脸不认人。
桂雨閺的脸色十足难看了。
难道,真如项哥所说,前功尽弃了?
这座复仇的山上,已堆到九仞,只差一篑土了,眼看功败垂成,功亏一篑!
饮恨无奈的痛楚在心底发酵,他离这仇人又远了……
“来人,帮我摘下他的帽子!”见他不动,周振侯怒喝人来摘帽。
“慢着!”项大同步进了大厅。
“你是何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周振侯目光带刀的问。
隐忍着怒气,他跪了下来。“草民是桂大人的朋友,受他所托带来了宝物,但途中因为小人生了一场重病,耽误了,这会病一好就日夜兼程的赶来,幸亏是赶上了。”
“那么,我那匹三彩马你是带来了?”周振侯一改怒容,变得无比兴奋。
“是的。”项大同面不改色的答。
桂雨閺愕然望向他。项哥在做什么?若随便找来赝品只会被拆穿,下场更惨,甚至会连累项哥自己下狱的。“项哥,这三彩马——”
“桂大人,很抱歉,耽误时间让您受惊了,不过小人总算及时送到,请您待会别降罪了。”
项大同双眼直视他,这眼神自信得很,桂雨閺眸光闪动,若有所思。
“快,快将三彩马呈上来,让我瞧瞧!”周振侯此刻表情急切,恨不得赶快见到这东西。
项大同将一直捧在手心的锦盒交了出去,周振侯猴急的打开盒盖,小心翼翼的捧出里头栩栩如生的唐朝精品,三彩宝马。
他眼睛立即绽放出贪婪的光彩。
“大人,你可要确定清楚,这是不是假货,要知道,桂雨閺一下说没有一下东西又送到了,谁知他会不会找个赝品,滥竽充数的蒙骗你!”不能摘下桂雨閺的乌纱帽,朱釉不甘心的挑拨道。
周振侯本身精通陶艺,亦是陶艺的收藏家,他当下立即仔细检查起三彩马的真伪。这匹三彩马他奢望很久了,当年他曾见过一眼,即过目难忘,那时要不是一时的贪欲错失,这宝物早已是他的了……
一旁的桂雨閺立时紧张起来,想着等会要如何先救下项大同这傻子让他先脱身?
周振侯利眼看了又看宝马后,“很好,这是真的,就算仿也难以仿得如此逼真。”他大喜。
怎么可能?桂雨閺兀自心惊,却见项大同笑得一脸得意。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釉恼恨不已,“真不是赝品?我知道坊间有位从不露面的神秘大师,他的专长也是仿制,说不定他们找到那位大师操刀了。”
“不可能,你说的那位大师我也听说过,但这三彩马已是巧夺天工之作,我不信任何人能仿得如此真切,这匹马是真的,雨閺,真是辛苦你了,我要犒赏你,大大的犒赏你,你说,你想要我赏你什么,只要我做得到的,通通没问题!”宝物到手,周振侯心情大好。
桂雨閺隐住了眼中的不屑和嘲讽。“大人真的什么都愿意赏?”
“当然!”周振侯抚着三彩马,志得意满。终于,终于到手了!
“那小臣想请您将这匹马转献给皇上……”
这话让他表情倏变,“什么?你要我将这献给皇上?”这可是他日思夜想的宝物,这小子失常了吗?竟然要他转手献出?
桂雨閺轻笑,“大人别急,先听我说,这马身上听说藏有巨富,如今金兵压境,国家多难,国库窘困,说不定皇上鸿福,能由这匹马身上找到奥援的财富,那么解救这国难的大功臣不就是您了吗?如此一来,大人在皇上面前就是一等一的大红人了。”
周振侯眼珠轻移。这人的心机不可小觑……
“但你明知这宝贝我有多爱惜,要我如此做,我还舍不得呢!”
“您现在不过是从二品的尚书,虽然已权势非凡,但一匹马若能换得右丞相这从一品的位置,您还是不愿意吗?”
周振侯奸险的脸庞有了变化。“你建议我怎么做呢?”这小子比他想像的要聪明百倍,莫非他有什么过人的打算?其实听听也无妨。
桂雨閺瞄了四周一眼。“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周振侯也是行事颇谨慎之人,颔了首,与他避开众人耳目到角落去了。
众人好奇得紧,最后,也只能听见几句较为高昂的话。“……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能为您找来数十年销声匿迹的三彩马,凭的不是运气,而是对事能看透蛛丝马迹的脑袋。”
“你……但是……”
“金人就要打来了,连徽宗都吓得传位给儿子自愿当个太上皇避难了……而且我听说,这回圣上要亲自去议和……”
“嗯……”
“项哥,这怎么回事?东西哪来的?”周振侯离去后,桂雨閺擦拭了额上泌出的冷汗,屏退仆佣后,凝重的问向悠哉而立的项大同。
“别问我?问她吧!”他噙着笑指着由后堂走出的人儿。
“米儿?”
小米笑着走到他面前。“桂哥。”
“你重伤初愈,怎么可能动手烧陶?况且就算你日夜赶工,以这陶瓷上色的细工,费时费力,两天内你是不可能做得出来的。”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笑得有几分淘气。“我确实不是这几日做的。”
“不是?”桂雨閺一愣。
“可记得咱们还在朱府时,你就曾拿过这匹马给我看过?”她眨着眼提示。
“莫非你那时候就做了一匹一模一样的三彩马了?”他大为讶异。
“我见这马漂亮,你又挺宝贝的,所以好玩的就仿了一只。”
“那时,你不过看了几眼,我就将东西收回了,而你竟能做出如此真假难分的赝品?”这丫头的功力已经到了他难以想像的地步了,当初他真没错看她的天赋!“可……你早有仿品,为何说颜料不足,要我给你时间烧制?”他眼眸略沉的问。
她歉意的一笑,“那是因那日在嫂子房里,我对你仍心存疑惑,才故意拿颜料不足当藉口,不告诉你我其实已有现成品。”
“原来如此。”不过不管如何,他总算将周振侯应付过去了。
“桂哥,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送这东西是要报仇用的,若我早点拿出,你们也不会这么焦头烂额。”
“你才知道,雨閺忍痛将真货送给那个臭老头,你又无法及时仿一个给他,眼看他就要锒铛入狱,我可急坏了。”项大同喷气说。
小米听了更愧疚,一双玉手无措地扭绞着。“都是我不好……”
“好了,项哥,别说了,这不能怪米儿,是我瞒着不愿意说出真相,不是米儿的错。”桂雨閺目光微闪,如今摊开一切后,面对她时总有些不自在。
她见了缓缓露出笑颜,上前握住他的手。“别老是拧紧眉,这样虽然无损你的魅力,但总让人有种不好亲近的感觉。”
他微怔。
小米笑容更深了。“桂哥,别沉浸在过去,你是那个欺负人不手软的桂雨閺,那个一肚子鬼的双面人,那个照顾我十多年的人,那个……那个……与我相依为命的桂哥……”她安静地站着,仿佛美丽的雕像般凝视着他。
深黑的双瞳,激动的睨视着她。“米儿……”她不在乎吗?
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她踮高脚尖,将烫热的唇舌覆上他的,他一震,僵住身子任她软倚怀中,温柔的吻着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而且竟是在得知一切之后,他心口揪拧,有着说不出的喜乐哀愁。项哥说得没错,这丫头只会因为他的隐瞒而离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