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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宫惊梦-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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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是翰林院的老学究吴景林大人,此老为人耿直,算起来还是当今圣上聂清麟在书房开蒙的夫子。
宫变那些日子,老人家气急攻心,病倒了在了府里,今儿好不容易见了起色,偏赶上这档子事,听闻了前几天夜里太傅率领部下闯进皇宫,劫掠了皇上的事情后,老头儿将雪白的丧服套在了朝服里,一个人举着奏折就对着那朝堂上空着的龙椅下跪,狠狠参了卫太傅一本。
卫冷侯坐在蛟龙椅上,正漫不经心地揉着脖子,这几夜,他一直通晓在书房研究的平西地势,昨儿个天微亮了才在软榻上囫囵了一觉,脖子似乎不大爽利。
待到吴景林那骨头上气不接下气地把自己的滔天罪状宣读完毕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吴阁老,本侯看你是病得不轻啊,本侯既然是受先皇的委托,承担着教导幼帝的职责,自然是尽心尽力。
本朝高祖是马背上的天下,一向有尚武之风,圣上白天要研习功课,没有闲暇,趁着晚上空闲,练一练这马背上的功夫有甚错处?值得吴阁老您穿着丧服在朝堂上胡搅蛮缠?”
吴景林稀稀落落的山羊胡气得翘起了老高:“那天夜里长街的动静,在场的哪一个大臣没听见?寒冬深夜,皇上倒是怎么个尚武心切,非要深夜跟你们这帮子醉汉骑马?圣上若是康健,为何这几日一直不来早朝?今天老臣我拼死也要见皇上一面,如若哪个贼子存心扣着皇上,老臣我豁出去,也要闯一闯这皇宫的大门!”
说完瘦骨嶙峋的老头,扯开了朝服的袍子,穿着一身麻衣就开始往外跑。还没跑几步,边被两个侍卫高高架起,蹬着细瘦的腿儿,一路喝骂着被架出了午门。
阮公公立在一边,心说:“这个吴阁老,好好的不在家养病,偏闹这么一出,真是不给自己的儿女积福啊!”
没成想太傅的心思却让人费解,轻描淡写地说,这吴阁老朝堂失态,罚他在府里闭门思过,又罚奉三个月后,就再也没有什么雷霆手段了。
下了朝堂时,鲁豫达跟在太傅的身侧不解地问:“太傅,那老儿这么不开面儿,怎的不一刀剁了他?”
太傅揉着脖子坐在上书房的椅子上,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但是架不住又臭又硬的书生,吴阁老在朝中清誉甚佳,原先也是不得先帝宠爱的,但是那忠心倒是十足的真。
这样本来就挂着闲职的,快要归隐的老骨头,也闹不出什么大风浪,杀了他,倒是成全了他的赤胆忠心的美名,本侯反而在全天下的读书人心里失了分量。”
鲁豫达一听,顿时豁然开朗,心里又敬佩了他的太傅大人几分。
这样能文能武,运筹帷幄的英伟人物,他不坐天下谁能坐?那个瘦鸡崽子的皇帝吗?
还什么通读经史的大儒?连这点都看不开,真是白白活了这么大的年岁。
可是鲁豫达不知,他心中的这个英伟人物,心情其实是大大的不好。
那日夜里,他猛然警醒,便立下了少见那小废物的心思。
没成想,瘾头还没有卸下,这几日一直躲在寝宫混吃混喝的小混蛋,却给自己惹来了这些个风雨。
马上就要举兵平西了,朝臣之心不能不安抚啊!
☆、十四
第二天,经过太傅的首肯,各个朝廷大员王府的家眷便接到了入宫与圣上一起裁制花灯的圣谕。
赏灯节在民间的习俗是:讨彩的头灯由家中的妇人和未满十五周岁的稚子一起裁制,制作出来的彩灯厚重华美,装饰在自家的庭院里。
若是皇家的头灯更是不得了,衣以锦缎绫罗,饰以金银明珠,在宫内的广场上,高二十余丈,燃五万盏明火,簇如花树虽然灯的骨架装饰,大部分都是手巧的工匠完成,但是为了讨得祈福吉祥的彩头,细小的工序还是需要皇亲贵胄的家眷们过一过手儿。另外各府各宫也要再进献一份精致的灯笼,挂上灯谜,署上府宅名字交呈给宫里,到时一并挂出,共君臣赏玩。
这节前的聚会也是各个深府宅院的女眷们露脸的机会,往年每逢这个时刻,都要盛装出席,与后宫的妃嫔同乐。
而今年这次,女眷们更是肩负重任,除了进宫裁灯,还要替自家的老爷看一看那许久不露头的小皇帝是否还在人世。
女眷们自然是纷纷打起了精神,早早起来梳洗打扮,拿出衬头的首饰精心装点一番,再蹬上马车纷纷入宫去了。
聂清麟也得了太监的传话,不由得微微一笑,吴阁老在前朝那得那么大的动静,太傅大人这是要让她给群臣们吃下定心丸啊!
显然卫侯大人认为:圣上年幼不宜听政,但是跟一群女流制灯便是件休养身心、有助于成长的美事。
既然太傅大人下了差事,自己这个傀儡皇帝自然是用心完成,才能讨得权臣的欢心。于是着装准备了一番,便去了偏殿,与众位爱卿的女眷一起裁制头灯。
各位女眷早已到齐,立在殿口恭迎皇上。
其实这些官府女眷们大部分都是没见过这位小皇帝的,只有几个老臣的家眷依稀记得这个还是十四皇子时的皇上。
等到看着一位穿着明黄长袍少年下了銮驾时,一时间都惊呆了。
只见那少年天子头戴缀得高高的浮云冠,一条金线编制的璎珞从冠后垂下,香肤柔泽,一双大眼甚是飞扬,下了銮驾时,那飘逸的璎珞在脑后微微地晃动,晃得人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见过十四皇子的心说,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十四皇子是这么个风流的人物?都说女大十八变,这小皇帝怎的像个闺女一般,越长越出息了!
只可惜是个天残,又是个傀儡摆设儿,不然这样的品貌,待到来年小皇帝正式开宫选妃,自家的女儿被选入了宫,该是何等的福气啊!可惜,可惜……想一想,都替这小天子长叹了一口气。
安巧儿在一旁看着自家的小主子也是叹气,今儿这身行头,是主仆二人精挑细选的,因这女眷相聚,难免有那心精眼细的,为了免得被看出了马脚,自然要严阵以待。
那浮云头冠颇沉,但是为了显得个子高些,脖子酸痛些也认了。脚下的靴子也是厚底的,安巧儿还在靴内放了厚厚的毡垫。
小主子自幼便扮男孩,举手投足间的做派倒是少了女儿家的扭捏,可是这渐渐张开的模样儿……以后怕是越来越难藏住了。
等到皇上做到了上位,各位夫人依次地见过皇上后,便坐在了大殿上的各个小桌旁,开始裁制宫灯。
皇帝裁灯就是做做样子,动了两下剪子剪了个纸花后,剩下的交给了安巧儿和小太监,便停在椅子上歇了,时不时从桌子上的盘子里捡了些新腌的梅子放入嘴里,然后兴致勃勃地看殿下的大戏。
太傅府没有正妻,这次入宫的却不是早进府的妾室,而是新入府的尚云香。
众位女眷心知,这尚云香是兵部侍郎嫡出的妹妹,出身不俗,初入太傅府就得了这么大的脸面,可以进宫面圣。由此可见,正在盛宠之下,虽是个妾室,在座朝廷大员的诰命夫人们,谁敢看轻她?
这大殿里,哪一个贵人是她们该真正讨好的,各个宅斗锤出来的玲珑心肠明白得很呢!一时间,太傅府四夫人的桌旁谄媚之词不断,反而小皇帝坐在高高的殿上,倒是略显冷清,不过还真不妨碍圣上观摩学习这阿谀奉承的功夫。
只见尚云香随便剪了几下子后,四夫人“蕙质兰心,心灵手巧”的美誉立刻传遍大殿,人人都争抢着学习四夫人剪的花样,各个聚精会神认真得无以复加。
一时间,这尚云香眉眼里也透起了志得意满,脸上都是飞扬的神采。
可惜也有人看不开,非要下这太傅得宠妾室的脸面。皇帝进殿足有半柱香的功夫了,楚韵宫的云妃娘娘才姗姗来迟。
后宫里剩下的先皇的妃子不多,多是无所出的,或是诞下公主的。如今先皇骤然驾崩,她们失了这宫里的依靠,都是谨言慎行,务求不显山露水,早早地就在殿旁的角落里坐下,剪完了头灯的花样后,便不声不响地糊着自己的灯笼。
可是这云妃娘娘到底是曾经名震京城的才女,出场也如仙女下凡一般,透着不俗。
只见姗姗来迟的娘娘云鬓高梳,一身红衣,怀里还抱着个白色雪亮的波斯种的长毛小猫,甚是抢眼。
还没走到殿口,云妃就将怀里的猫交给了一位侍女,让她立在殿口等着,自己这才整了整衣服,仪态万千地走了进来。
这等张狂倒是让众位女眷倒吸了口冷气。毕竟先皇驾崩,她是新寡,穿着却是这么扮鲜艳,当真是肆无忌惮了。
联想到她以前曾有太傅有染的传闻,再看看这无所顾忌的穿着,倒是真的应验了太傅待她甚是不同的传闻。
一嫡一庶,两位尚府千金在这大殿上遭遇,可是封多少银子也看不到的精彩大戏。
聂清麟含笑着看云妃娘娘向自己施礼,心里明白今儿这灯笼糊的,搞不好醋云满天,也熄不灭这女人间的熊熊大火呢!
果然姐妹相见,分外眼红。那云妃的红衣的艳色都一直映到了眼睛里。
卫郎!你好狠的心!居然这样报复于我!
她在府中时,就与这嫡出的妹妹不睦,种种宅内的情形,往事不堪回首。
当初入宫时除了母亲的一意撺掇,自己多少也有些想扬眉吐气的心思。原想着,这尚云香嫁得再好,能高过这宫里的娘娘吗?
可是一路峰回路转,尚云香倒是嫁到了自己情郎的府中……
听闻这消息时,云妃在自己的宫中,流泪得简直是把枕榻浸湿了。左思右想,卫郎这般行事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想着报复自己,他怎会对自己这般狠心?当真是情之深,恨之切……
哭完了后,那天生的好胜心又起来了,娶了又如何?卫郎这么做反而证明他心里放不下自己,若是自己这么一味的颓唐,倒真是让那尚云香看了笑话去。
于是盛装打扮一番,便来跟自己今世至亲宿敌决一雌雄来了。
两位尚府千金都是面上含笑,叙一下久别后的姐妹思念之情后,便坐到了一起。
这么一坐,倒是真比出了高下。云妃到底是京城第一美女的底子,加上气质高雅,让人忍不住便要多瞟上几眼,而这这四夫人,虽然脸型尚可,眉眼却略略有些小家子气,落了俗套。好在胜在年轻,倒也青葱可人。
尚云香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短处?这几日太傅再也没有进过自己的房里,也没有进过其他妾室的房屋,甚至连面都难得见上一面,现在满屋子的妇人都艳羡地看着自己,可自己却知道这颗心从进了太傅府就没有落底的时候。
现在看到姐姐这副明艳照人的模样,免不了疑心起了太傅纳自己为妾的缘由,想着太傅对自己的冷淡,莫不是对姐姐余情未了?
妹妹心里的愤恨倒是并不比尚云初的少。
云妃看着自己妹妹那青春的面庞,勉强地笑了笑,便神定气闲地说道:“原想着今儿是看不到妹妹你了,毕竟来宫内制灯的,都得是各府的正室,代表的是各家的脸面,却不曾想,太傅开恩,准你一个妾室进府,到底是成全了我们姐妹的思念之情。”
众位女眷在一旁听得分明,这可真是毫不留情地当众下了四夫人的脸儿啊!一时间,大殿里没人再说话,各个支着耳朵,低着头认真地剪着手里的纸片。
尚云香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脸颊气得腾地红了起来,倒吸了口气,脸上虽然挂笑,,笑意却没有到眼里:“没有办法,我们卫府没有正室,只好挑个体面的出来,哪里比得上云妃娘娘,嫁得皇家,虽也不是正宫娘娘,但身份尊荣,也就不论什么正室不正室,小妾不小妾的了,说到底,还是姐姐那一步走得高妙啊……阿……嚏!阿嚏!”
这番回击真是漂亮!要不是后面的喷嚏实在不雅,聂清麟都要在心里替伶牙俐齿的妹妹鼓掌了。
那尚云香也不知怎么了,说着说着喷嚏不断,待到捂着帕子又打了几个时,心里突然醒悟过来。
她自小体质敏感,碰到长了毛的动物便是喷嚏不断,身上都起红疹子,方才只顾着反击姐姐的唇枪,却忘记了她原是抱着猫过来的,那身红衣上自然也沾了要命的猫毛。
尚云初怎的爱猫如命?非要来大殿上面圣也抱着猫?分明是故意的!
心里顿时更恼了,她心知留下也是丢丑,连忙起身强忍着不适,向先行皇帝告退。
聂清麟被浮云冠压得头痛,原指望着赶紧糊完灯笼,然后回去卸了这刑具。没成想,下面这唇枪舌剑来往个没完,真是不太好打断了。
见尚云香要告退,小皇帝连忙压低着嗓音说:“朕其实也有些乏了,也要先走一步了,众位娘娘,夫人就请自便吧。”说着起身先行往外走去。
尚云香带着侍女恭送了皇帝后,也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便见那猫咪脖子上栓了根红绳,正被尚云初的侍女牵着。
尚云香身后的侍女萍儿是从太傅府里带出来的,跟主子一样,看那庶出的尚云初一百个不顺眼,眼眼见着自己的小姐在满朝文武的女眷面前丢了脸面,心里正恨得不行,见这小畜生安详自在地舔着爪子,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出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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