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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冬雪仍在怔忡中,无神的双眼转向他。
“裴公子……他不喜欢你。”
“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她梦魇般呓语重复,茫然道,“他不喜欢我,那他喜欢谁?刚才那位姑娘?” 是的。那姑娘很美,非常美。饶她自己向来以容貌自负,也不得不自惭形秽。
赵明安摇头道:“不是她。——冬雪,其实你比我清楚,裴公子真正喜欢的是谁。”
她却好像忽然一下子醒悟过来,猛的叫起来:“不是的!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哥,”她握着他的手,眼神中满是哀求,“你明明跟我说过的,他们之间不是那种感情,对不对?对不对啊哥?!你说话呀!”
赵明安面对着她忽然的歇斯底里。心中一阵揉扯的疼痛。如果说,他曾经看不清楚过,那么,她却肯定是一直清楚明白的。清楚,却不敢承认,不能承认。
冬雪,她认识裴彦书七年,爱了他七年,陪了他七年,也等了他七年。
可是,他们都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再多的付出,再长的陪伴,都永远抵不过一个人。
——卫若惜与裴彦书,是任何人都无法介入的存在。
就算不曾相爱,也是,最亲的人,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人。
如果……互相喜欢着呢?
“雪儿……”他轻轻拥她入怀中,她的颤抖连带着他心痛,“是大哥错了,是大哥看错了。你……放弃吧!”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在南京课程太紧了,抽不出什么时间来写东西。而且住的地方也没得网上。
我是每天写一点,每天写一点,慢慢积累成了这一章,汗,所以看着会不会有些断续的感觉?希望没有啦现在在网吧,这个月还是会比较忙。月底有考试。还是,as soon as possible啦。
拾玖
裴彦书踏进丞相府大门的那一刻,一家人正围在桌边吃晚饭。满屋沉寂了一瞬间,鸦雀无声。
李管家先回过神,双手抖得好似筛糠,险些都握不住筷子了,“少……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裴彦书惊悚地一挑眉,险险避开他瞬间扑过来的肥胖身躯。妈呀,嫌他毁容不够,还想压得他残疾咋的?
裴彦宁骇得喷出了满口的饭菜,笑得快要断气,“这谁啊?大热天的还包着个脸,把自己当人肉粽子呢?”
裴彦东拿筷子敲了敲她的头,慢条斯理道:“别想趁机把蔬菜吐出来。你刚才喷出来多少,待会儿还得照数目给我吃下去,知道不?”
他家小妹立刻垮下脸:“二哥……”
裴彦东夹了一大块青菜到她碗里,“都吃掉。”抬头继续杜绝噪音的下一步,安抚李管家,“李叔,你不必担心。若惜姐给大哥诊治过了,无大碍的。”
李管家这才安定了些。虽然仍在喘着气,好歹不尖叫了。
搞定最聒噪的两人,大厅立时又恢复了安静。裴彦书与裴彦东同时长出了口气,后者这才关切道:“大哥,你感觉好些了吗?”
裴彦书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若惜回来了?”
“恩。”
“她怎么不一道吃饭?”
裴彦东闻言笑起来,笑意略带促黠,“若惜姐忙着呢,暂时没空吃饭。”
“忙?忙什么?”
“一回来呢,便忙着让下人们把府中的镜子都收起来,然后便回房中找东西去了。”
裴彦书瞠目结舌,“收……镜子?”
“是啊。”裴彦东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徒增几分兴味与笑意,“大哥,我如今瞧你模样,倒像是若惜姐姐紧张过头了。可是,不对劲的人明明是你才对。”
裴彦书诧异瞪他:“胡说,我哪里不对劲了?”
裴彦东一径轻笑。裴彦宁勉强咽下口中最后一筷青菜,长松了口气。此时便插嘴道:“大哥,若惜姐姐是怕你看到镜子里的样貌难过。可是,我瞧你回来后一点难过的样子也没有啊。这可是你最宝贝的脸哎!你怎么会一点点也不介意了呢?”
她这一问,可算是问出了厅内众人一致的心声。所有眼睛顿时齐刷刷地看向裴彦书。李管家不住在心中哀嚎:可别是气得太过给气傻了吧?
裴彦书一楞。回过神一想,又再一楞。
“我……我怎么可能不介意呢!”
确实不可能完全不介意,只是,忽然就没那么介意了……这几日心思都全放在开店上,一心想着要证明给若惜看看,所有与此无关的事情,似乎都不在他担忧的范围之内了。
众人越发疑惑地看着他。
裴彦书头大如斗。他们觉得奇怪,他自己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那么介意了?
他想不出,便挥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逼供呢这是?吃你们的饭吧!我进去看看若惜!”
他气鼓鼓进了内堂。裴彦宁嘟囔道:“一个一个都怪里怪气的。”
裴彦东笑嘻嘻道,“傻丫头,等你再大个几岁就明白了。”
小丫头黑亮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个遍,好奇道,“二哥,若惜姐姐在找什么呢?”
她家二哥眨了眨眼,“连饭都不吃便要急着找到,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了。”
她更好奇了:“那是什么?”
裴彦东敲她一记脑门儿,笑道:“小傻瓜,你说呢,大哥原先最在意什么?”
裴彦书推开门,屋内一片混沌的暗黑,隐有模糊微弱的烛光透着对面书架的空隙映出。他小心的避开乱七八糟堆放的杂物走过去。那人果然就在架子后面,蜷着身子蹲着,很专注地翻找着什么。
他心中松了口气,原本想上前的,可是远远看着她凝神专注的侧脸,不知为何却兀自停了步子。
只站在原处,定了桩一般。
#奇#记忆中似有什么渐渐清晰起来,思绪安静地喧闹。
#书#是那年,她跟着爹行医,第一次亲眼见到死亡。回来后便在府中失了踪,后来,是他在这里找到她。同样蹲在这里,疯了一样地翻着找着,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那时他抓着她肩膀,她却似乎感觉不到,大睁的眼中空洞无神,口中只不断喃着:“没有……没有……”
#网#他吓得哭起来,抱着她不停哭。听到他哭了一阵,她便似回了神,慢慢也哭起来。两人便这样抱着,一直哭一直哭。直到爹娘找过来。
然后,她不肯吃饭,他捧着饭碗追着她,她不肯睡觉,他非缠着要唱摇篮曲。她再生气难过发脾气,他都坚持跟在她身边,厚着脸皮死缠烂打。她生气,裴彦书,你要不要脸!为什么一直粘着我?
为什么呢?那时他也不明白。现下却忽然有些明白了,是不是,不想再看到那样的若惜。那时的她……他其实多么害怕会失去。
卫若惜终于找到想要的东西,面上微微泛起一丝喜色。站起身一转头,便见到有人站在对面的窗前,长衣颀立。
她微一怔,慢慢走上前去。
她走到面前,裴彦书忽而一笑,轻声道:“若惜。”
不知是他出声太过突兀,还是面色太过温和。她竟又明显一怔,过了片刻才拧了神,一言不发将手中物事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是个白色的小瓷瓶。
望向她的眼神带着询问,卫若惜解释道:“是年前漠姨给我的疗伤圣药。消淤去疤痕的。”那时她意外摔伤脸,漠姨比她还急。说是怕她一个女孩子脸上会留疤痕,所以硬是给了她这个。
裴彦书微讶,随即莞尔:“你没有用吗?”她不知道,这可是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皇后娘娘那里骗来的。西域进贡的特效去疤痕的药,珍贵得不得了,仅此一份便被皇上赏给了皇后。
“麻烦。” 她是大夫,伤口不深,用过药疤痕自然会慢慢消退。就算不退,颜色减淡后也看不太出来,无所谓的。
当时她没用,后来好了之后便也忘记这件事了。只是今天,不知为何,一看到他破相,第一反应竟是回来找了它出来。很……莫名。
裴彦书心中一阵暖意,唇畔便不由上扬,诚意道:“谢谢。”
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道谢的样子,她顿了片刻才略僵硬道:“不客气。”
总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怪异,卫若惜下意识皱眉,反正已经说完要说的话了便想出去,才走了一步,身边那人忽然开口道:“若惜,你还记得那年你在这房中时的情形吗?”
话出口,裴彦书才发觉这问题问得有点没头没脑,等了须臾果然没听到她的回答,他不由摇头,笑意中便带些自嘲:“你自然不记……”“我记得。”
她打断,面上依然没有什么笑意,眉眼却难得低顺温和,“我当然记得。那日,你哭得快断气了,真没出息。”
裴彦书并不恼,面上却是淡淡含笑。不是平日那样蓄意的颠倒众生的笑,而是浅淡的,温柔的,舒心的。他罕有这样的笑,不会引人想入非非,却会让你在见了这样的笑容后,亦会不由自主地会心微笑起来。
他柔声道:“是啊。我一直很没出息。若惜,你可比我有出息多了。”
若惜点头道:“不错。你尚有这份自知,总还是有救的。”
两人说到此处,对视一眼,蓦地一起笑起来。
原来,她还记得,他也没有忘记。
那时,她刚来京城,每每和他斗嘴吵架气得他跳脚,他一生气就叫:“卫若惜!你好样的!你是大草原上的苍鹰,我是京城的小毛鼠,你最了不起行了吧!”
她就冷冷回嘴:“不错啊。你尚有这份自知,总还是有救的!”
——那么,她是从何时开始觉得他没有救了的?
或许,仍然是那一次,她亲眼见识过死亡。重新振作后,便再也不与他斗嘴争吵了。她将原先医治她娘的目的,无限制地扩大到更多的人身上。之后所有的精力都投入给了医馆与病人,之前与他的争吵打闹,也悉数化作了漠视与避让。
而他,表现得也是完全不在乎。没有了她的生活,他为何要在乎?他爱自己的容貌,爱那些仰慕的目光,爱以征服京师所有少女的心为目标。反正,她的正眼相待,他从不稀罕。
是这样吗……是这样的……是吗?
他不知道。只是,此时,在这样混沌而清晰的记忆深处,在这个自小相伴却始终熟悉又陌生的女子面前,忽然便有一个问题在他思绪中反复,呼之欲出。
是的,他被这样难得平和又亲近的气氛蛊惑了,终于低声地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惜,你是不是一直看不起我?”
“今天医馆那个女人是谁?”
没料到对方会同时开口,两人同时楞了。
廿壹
气氛一时僵硬。她慢慢皱眉,他则神色困惑。沉默片刻裴彦书如实答道:“她是户部林尚书的千金林晚晴。”虽然不明白若惜为何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问。他要交的朋友,处得好的朋友,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纯属浪费时间。
他是说错什么了吗?……裴彦书惊讶抿唇,因为眼看着卫若惜的面色忽然转冷,瞬间便如寒霜罩面,一言不发地朝门口走去。
“若惜!” 他下意识唤她,她却脚步不停,仿若未闻。很快便走出门离开。
在走廊遇到迎面而来的裴彦宁,小丫头道:“若惜姐姐,你看见大哥没?”
卫若惜的视线穿过她,冷淡落在她身后的女子面上。林晚晴颔首笑道:“若惜姐姐,我是来看望彦书哥哥的。”
裴彦宁插嘴道:“是啊。林姐姐不放心大哥的伤势,从府中带了最好的疗伤药材过来呢!”
卫若惜看着林晚晴,面色冷峻无甚表情。
裴彦宁心下暗叫不妙。他们先前见到这个林家姐姐的时候也都很惊讶没错。不知大哥是对人家做了什么,一个姑娘家黑灯瞎火地就摸上门来了。后来听说大哥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众人的心情就不仅仅是诧异能形容的了!裴彦书是什么人?别的她不敢说,只是所谓的救人向来是他生活的调剂,若真有什么风吹草动,她这个大哥绝对逃跑在最前列!如此……莫非大哥也对人家有意思?!
那……她想到此处偷拿眼瞄一下若惜,她是担心若惜姐姐会生气,所以不想带林家姐姐来后院啦。是二哥说没关系的!可现下看这情形,若惜姐姐莫非真生气了?
她……是要跟她们这样站在走廊上,对视到地老天荒吗?
她正胡思乱想着,卫若惜忽然开口道:“东边第二间货房。”言罢绕道而行,与她们擦身而过。
接下来的半个月,医馆出乎意料地忙。因为气候骤变,城北暴发了大规模的可传染伤风。卫若惜吃住都在医馆,从早忙到晚,常常半夜还要出诊,最忙的时候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等忙过这一阵,她得了空闲下来,这才有时间关心起裴彦书面上的伤。
她不在这段时间,他应该有按时吃药吧?他那么爱惜自己的脸。何况,还有李管家他们呢。
她这样想着,心下仍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伤口的愈合期还是很重要的,要是不留意的话日后很有可能会留下疤痕。
“赵大夫,我今晚回去住。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