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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时未及留下凭证,现在务必要清查补齐。而……”
“嗤!有手印或者笔迹就必定是真的了?要弄虚作假还不容易!”
讲解那人正说得顺畅,听的那人也是相当专注,却忽然被尖锐的男声不识相地打断。卫若惜停下手中疾书的笔,不悦地看过去——这是第几次了?!
原本还很不屑的俊颜被她那么一瞥,立即醒悟过来:他……他又多嘴了!
冒着热气的茶杯被端到唇边小心吹了吹,再恭敬地呈到她面前,他适时谄媚笑道:“若惜,写了这么久也累了吧?来,喝口水歇歇。”
若惜接过水微抿了一口,神色颇有些无奈道:“你若无聊,可以去后院坐会儿。”她也知道他杵在这边难免无聊,可自己正与赵明安商量正事,他老这么打岔儿也不是办法啊。
裴彦书立即肃颜道:“不无聊!一点也不无聊!我……我磨墨呢!”抓着墨磅的手作势在砚台上墨了几下,他很体贴道,“你们不用管我,继续,继续。” 开玩笑!让他去后院?这个该死的小安子早承认了对若惜有不轨的企图,他傻啊!放他们独处!
赵明安看着好笑:“裴兄,有没有人说过,你有什么心事都会直接写在脸上?”
啊?
赵明安继续道:“还有,你先前所说弄虚作假这回事,也是甚有风险的。因为太医院每次考核过程中都会组织人对送交的记录进行抽查验证,一经发现作假,那么医馆主人终生都不得再从医。所以,”他笑得促狭,“做人还是坦率一点好。”
裴彦书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他,他在嘲笑他?……可恶的小安子!
而赵明安已经跟卫若惜说到下一处问题:“第二部分,呈案,也就是医馆馆主三年来的从医心得。整个医馆只需一份既可,字数随意。一般以经年所遇疑难杂症及相应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为主,或是一些行医过程中的感悟也可。呈案与记录相比,虽然不及后者重要,但是,若能在病情或者疗法方面有重大发现,那么对于赢得太医院的特殊嘉奖极有帮助。”
若惜想了想道:“先前那场瘟疫。”
赵明安赞同道:“不错。那是必须重点写的部分。能不能得到嘉奖还是其次,最重要,把这样的疫情完整翔实地记录下来,有利于其他人警惕预防。”
若惜点头,她也正是此意,“那我先回去整理,明日再过来。”那场瘟疫是由他们两家医馆联手负责的,因此也可以递交请求合作一份呈案。这样有助于更好地记录与研究当时疫情。
赵明安还未应声,便听一旁借口磨墨实际一直伸长脖子在偷听的某人尖叫道:“明天还要来?!不行!我……我明天有事!”
赵明安忍不住笑:“裴兄有何事?”
“我……晚晴约了我去铺子!”这也不算说谎,他确实很久没去了。
若惜抬头不解道:“你自去铺子好了。”她来医馆,他去铺子,有什么问题?
裴彦书闻言气得眉毛拧成个倒八字:他去铺子?让她跟居心叵测的小安子独处?!想都不要想!虽然他是很不喜欢三个人待着,每每她跟小安子聊得起劲,都把自己丢在一旁当幕景!他是裴彦书哎!应该是众人视线永恒的焦点!偏偏这两人都习惯对他视而不见……不过他们对他视而不见是一回事,他真的消失不见又是另一回事了,该死的小安子,休想有任何可趁之机!
他忿忿想着,面上已熟悉换上一副颠倒众生的笑容:“其实一天不去也没关系!我知道如果我不在的话,小惜惜你一定想我想得没心思做事。那怎么行呢!”说话间,忽然一把揽住若惜肩膀,两人亲热地靠在一处,裴彦书冲赵明安甜甜笑道:“我牺牲一下没关系的,还是小惜惜的正事要紧!赵兄,你说是吧?”
赵明安与卫若惜同时一僵。然后,两个人脸色又同时转青,一个是憋笑憋的,另一个是因为强忍恶寒——小……惜……惜!她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她石化,耳边却还听见那人愉快的欢笑声,卫若惜正想发怒,眼角忽然瞥到一个从外边踱步进来的人影,顿时心中一沉,一时无暇再顾及其他情绪。
赵明安也看见了赵冬雪,神色同一时刻转为凝重。
赵冬雪的目光先是惊喜地落在裴彦书面上,然后缓缓下移,长久地停留在他揽着卫若惜肩膀的手上。
而裴彦书,虽然是四个人中最稀里糊涂的一个,不知怎的却是被她的目光看得发毛,连到了嘴边的招呼都忘记说出来。
四个人都不说话,屋内气氛一时肃静得很古怪。
“雪儿,回来啦?”还是赵明安先打破沉默,口气一径平和,心中却是忐忑。上次与她那一次简略地交谈之后,她就不肯再进一步交流。他知道她多年心结轻易难解,只是,别人的姻缘已成定局,她总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的……
冬雪未答他,目光仍是直直落在裴彦书身上。裴彦书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若惜冷冷沉默,赵明安在心中叹气。
“哥,裴公子,我进去做饭了。”她忽然开口,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室。
若惜目送她身影,转头看着赵明安,黑眸寒意逼人。
赵明安摇头轻叹:“随她去吧。”现在去劝,只会火上浇油。
卫若惜在大街上走得飞快。跟得不擅徒步的他上气不接下气:“等……等……”
她仿若未闻,健步如飞。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拔腿一阵狂奔,气喘吁吁挡在她面前:“停!”
她终于停下,黑眸像深不见底的寒谭,冷冰冰地看着他。
裴彦书躬身按着膝盖大口喘粗气,好半天才能正常开口说话,仍是有些断断续续地:“你……你生的哪门子气……气呀!”
她不说话。
“好啦,别生闷气了。你气什么跟我说说?”
沉默。
“说说嘛。闷在心里小心闷坏了!”
安静。
他只好主动猜测:“是……气我刚才叫你小……惜惜?”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更不开口。
裴彦书握着她手,摇一摇:“是我错啦!若惜,若惜,我以后不乱叫了!我给你道歉,别气啦!”
若惜被他软语温声这么一闹,就算本来生他气现在也气不起来了。更何况,她原就不是生他气。
她收回手,淡淡道:“我没气你。”
她继续快步走,裴彦书小跑跟着,跟了一段,他小声嘀咕道:“不是气我,那就是气自己喽?”她打小就这样,生别人气时不理人,生自己气时更是不理人。反正无论有什么问题,都先把自己冰冻起来再说。
“喂!”他又蹿到她面前,伸展双臂拦住她去路。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你生自己气,干吗不理我啊?错的人又不是我!你……你这是用自己的过错惩罚别人!很不道德唉!”
她终于不冰他了,改为瞪着他。
裴彦书凭着多年来对“敌”斗争的经验,深协软硬兼施之道,立即又柔和下来,挽着她胳膊道:“若惜,你生闷气也没用啊。你告诉我,你气什么?我一定帮你想办法!”她这莫名其妙地生的什么气?刚才不还好好儿地在和小安子商量医馆的事情。
卫若惜也不知道自己生的什么气。总之就是很气。从冬雪进来,看到他们,然后沉默,再然后明显对她视若不见的态度。她能理解那种心情,所以……忽然就很气自己。
赵明安说不要劝。她什么都做不了。间接造成伤害,却什么都做不了。
很气。
只是,气归气,她其实也明白,感情的事情是没办法勉强的。她帮不了她。
除了冬雪自己,没人帮得了她。
卫若惜的气来得突然,本就是一时心中郁结,现下被裴彦书这么一搅和,慢慢也就淡下去了。心中徒留一股惆怅烦躁。只觉得:感情这回事,真是个麻烦!
卅贰
她脸色晦暗不明,慢慢沉静下来。裴彦书知她不气了,欢喜道:“若惜,我们去醉仙楼海吃一顿?那里新近换了一位大厨,听说原先是宫中御膳房的,厨艺可了不得了!”提到吃,那可是他的长项。今天让小安子显摆了一下午,也该轮到他露露脸了!
若惜扬了扬手中的纸张, 那是她刚才在保生堂与赵明安做的记录。
俊颜立刻一垮:“你要回去整理啊……”
“恩,我今晚留宿医馆,就不回府了。”要把这三年的记录翻查整理,时间紧迫,怕是不得不熬通宵了。
“那……我陪你!”他想了想,很快又高兴起来,迫不及待拉她,“走吧!”
嘿,不回府,夜里的医馆……就他和若惜,独处,嘿嘿。
医馆。
裴彦书眼大如铜铃,震惊地瞪着面前的一堆人,“他们今晚……都留下?”
若惜理所当然道:“是啊。除了明日坐诊的苏大夫。”各人的出诊记录自然由自己整理为好,以免出错。
他闻言,欲哭无泪。他的独处,他的二人时光……飞了!
若惜把门厅的桌子草草收拾一下,对他道:“你就坐这边吧。”
他吸了吸鼻子,勉强接受多人行的现状,开始争取最大福利:“那你坐对面吧?”虽然有一堆闲杂人等甲乙丙丁,好歹可以近距离接触下。
若惜诧异道:“我不在这边。”抬手一指后院:“我们其他人都在后厅整理记录。你在这边看门,若有病人来的话,就去后面叫我们。”
裴彦书:………
熬夜,是保养皮肤的大忌。他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熬夜。
再加上昨夜忧心过虑睡眠不足,是以他独自在前厅杵了一会儿,很快就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
三更时分,若惜不放心来前厅看看,便见到裴彦书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她摇头,转身回后院。很快抱着一条毛毯出来。
凑近了看,他连坐着的睡相都不好。手臂伸长,横扒着整个桌子,头枕在右臂上,侧歪着。整个人四仰八叉的。
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好事情,睡梦中嘴角还噙着笑意。朝向她的一侧面颊淡淡现出一个小梨涡。
若惜把毯子给他盖好,直起身子的一瞬,余光瞥到他压在臂下的纸张一角。
她微一怔,下意识看去。
竟是一幅画。画上,一名女子侧身而坐,偏头静思执笔而书。
眉眼如山黛,姣姣面容,脉脉含笑。
那熟悉的眉目,卫若惜在镜中见过千百次,自然不会认不出。只是,她是笑着的吗?今日在保生堂,她那时竟是笑着的吗?
她恍然,不觉便伸手摸上那画中女子含笑的眼。
身旁的人忽然动了动,吓了她一跳。也不知突然间这种仿佛做贼的心情是为何。
裴彦书却没醒,无意识挠了挠酒窝,翻了个身继续睡。
正好松开了原先压着的那画。
那画,画中人,清清楚楚映入她眼中。看似专注入神,静默肃敛。眼角眉梢的淡漠中,那不经意偏目睥去的些许春情在朦胧暧昧的月色中却是如此清晰和……触目惊心。
卫若惜的脑子“嗡”一声炸开。在有意识之前,她已经伸手抓住那画火速揣入怀中,逃命一样离开前厅。
第二日。裴彦书一早醒来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他的画。活见鬼了!昨天他睡着前还压在手臂下的!睡了一觉醒来就消失不见了!
周大夫捧着木桌进来,看他的样子便问道:“找什么呢?”
“画!我昨天画的画!”
“你放在何处的?”
“桌上!”
他了然道:“怕是夜里让风刮走了吧。”
裴彦书郁闷:“夜里有风吗?”他连门都没开过,哪儿来的风。“对了,谁给我盖的毯子?”是不是有人进来拿走了?
周大夫在内室拾掇锅碗瓢盆,边回答他道:“不晓得。一会儿他们出来吃早饭,你问问就知道了。”
正说着,并卫若惜在内的一干人等就走了进来。
周大夫笑道:“你们昨夜谁给裴公子盖的毯子?”
他话音一落,众人便齐刷刷看向卫若惜,面上都不由带着几分笑意。
裴彦书忙叫道:“若惜,你看到我的画没?”
若惜面色一僵,有一会儿没说话,然后很不自然道:“我扔了。”
裴彦书跳起来:“你扔了?!你干吗扔我的画!”
若惜面上没什么表情,伸手从周大夫手中接过饭碗,顾左右而言他:“先吃饭了。今日辛苦大家了,还要去各家把没有手印和笔迹的记录补全。”
众大夫很快围成一桌坐下,周大夫盛饭过来,裴彦书坐在卫若惜身边,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你为何扔我的画?”
若惜扒了几口饭,被他问得烦,余光瞥到众人,都在做端饭碗状,耳朵却高高竖着。
她心头暗恼,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道:“你画得太难看了。”
什么!他腾的站起,怒气冲天地嚷嚷道:“你说我画得难看?!”这是□裸的侮辱!谁不知道他京师第一翩翩公子裴彦书,除了样貌出众'奇+书+网',琴棋书画也是样样惊绝,她竟然说他画得难看?!
卫若惜没料到他这么大发应,心中叫苦不迭。
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