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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韦恩汉爵士关上他们身后的门,他意识到嘉莉塔忧郁的大眼睛正一瞬不解地盯注在他的脸上。
“你坐下好了。”他说。 她顺从地依言坐下,他知道她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正是掩饰心中的不安。
“在我们结婚的头一天晚上,”他开口说:“我就对你说永远不用怕我。嘉莉塔,我要你记住,而且不论你对我说什么,对我要求什么,我永远不会对你生气。”
“你你……看起来……在生气。”
“我生气的原因,坦白地说,是我实在看不惯你父亲的许多作为,他太穷凶极恶。嘉莉塔,我从前没有对你说过,不过,我实在忍不住了,我不喜欢你父亲。”
“那么,我跟你……要钱,你没有……生气?”
“还有一件事我要你明白;”韦恩汉爵士说:“我现在在庄园里花的钱都是你的。我知道在法律上我有绝对的权利,因为我是你的丈夫。不过你父亲为你安排了一个商业婚姻,我想这一点我们两人都不该忘记。”
嘉莉塔满脸迷惑的神色,于是他又说:“我以自己的爵位头衔来交换你的金钱。” 他微笑了一下再补充: “我个人以为这不是一件好交易,想想看,你们家太有钱了!不过你父亲很满意,因此我仔细地考虑之后,每一样和庄园有关的东西,都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一半是我的,一半是你的,嘉莉塔。” 现在他了解她相当聪明,反应灵敏。
当她了解他话中的含义,她的眼中露出新的光彩,而她那紧张、恐惧的表情也转而变为欢欣的神色。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问道。 “当然,我是真心的,”他回答,“我要你永远记住这件事情,尤其是关于金钱方面的事。别忘了。”
“那么可以送给达茜一点儿钱了?”
“你喜欢给多少就给多少。”
嘉莉塔注视着他,看看他是否在开玩笑,然后她迟疑的又问: “一百镑……会不会太多?”
“我想两百镑好了,想想看她照顾了你这么多年,”韦恩汉爵士回答说:“假如你愿意,你可以把每一年为你服务的代价都算给她。”
“我想达茜收到两百镑会很高兴的,”嘉莉塔回答:“假如我给她更多的钱,她会不肯接受的。”
“假如她是这种人,我想她很可能会不接受。”韦恩汉爵士表示同意地说。
“我现在能不能……送去给她?”
他摆摆手:“没有理由阻止你呀。”
“噢,你真好……我应怎么谢你呀?”
“你不必道谢。我刚刚已经解释过,那是你的钱。”
“许多男人和你的作风不一样。”
他知道此刻她又想起了吉瓦西,于是他严肃地回答:“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至少我希望如此。”
那天晚上当他们吃过晚饭之后,何登走进来在韦恩汉爵士的耳边低语了一阵。
他注意倾听着,然后立刻站起身来。
“我有事先出去一下好吗?嘉莉塔。”他一边说一边走出餐厅。
她对他突然地离去感到有点困惑,同时私心希望他会约她一块儿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是不是有工人需要他的帮助?或者工作出了什么差错? 有这么多的工作需要韦恩汉爵士的监督、指导,嘉莉塔心想,一天的时间对他来说,一定是不够用的。
那天下午,他们曾骑马到一处农庄巡视。他们发现新的屋顶已经盖好了,工人们正在忙碌地油漆门窗。
他们把房子盖得如此迷人,她真希望他们也能住在里面。
“我喜欢当一个农人的妻子。”当他们一块儿骑马回家时她说。
“那你就得努力工作了。”韦恩汉爵士微笑地说。
“我想,有工作比没有事做来得好些,你每天工作忙碌,我想这就是你这么愉快的原因。”
“你的观察力不错,”韦恩汉爵士回答:“我一生当中多半都在努力工作。我曾经遭遇最困难的工作就是牵着一群顽固的野牛在阿富汗境内爬上一座高山,那些牛硬是不肯爬山,一路上都是我们把它们推上去的。”
他微笑地继续回忆说:“当时我还雇不少挑夫,他们相信在高山顶上住着食尸鬼和恶魔,会对爬山的人们施加报复,因而他们害怕得不得了。”
嘉莉塔如他所预期地笑了起来。
他觉得每当她笑一次,她眼中蕴藏的恐惧就减少千分。
虽然她开始信任他,但他无意中碰到她时,她仍会象受惊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所有的不安忧虑全又回到了她眼中。
这和训练一个天性服从的小兽不同,他对自己说。这就好比把一只野兽从丛林中拖出来,要它适应陌生的人群一样。
嘉莉塔吃完了晚餐回到起居室,她心里纳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事情使韦恩汉爵士分不开身?她突然有一种失落和不安的感觉。
不知不觉地,她开始依赖他了,致使他一离开,她就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她偶尔瞥见镜中的自己,头一次,她想到不知他有没有发现自已很迷人。
不知道在男人的眼中,她是何等模样?当然,她的眼睛很大,尤其是自己瘦削的脸庞一定使它们看起来显得更大。
她的皮肤白白净净的,头发以前虽然又干又粗,如今由于心情畅快,情绪平静,已显得光滑柔润无比。
“也许,他不喜欢皮肤白的人,”嘉莉塔思忖着:“长久以来,他不是待在东方就在非洲当然他喜欢黑头发的女人了。”
这种念头愈想愈伤心。当她仍然胡思乱想的时候,韦恩汉爵士走了进来。
他的腋下挟着一堆东西。她静静地等候他走到自己身边,然后抬眼注视着他。
他低头对她微笑。
“我带了一些工作来给你。”
嘉莉塔惊异地看见他臂中抱着一只小狮子。它比小猫大不了多少,只是头和身体似乎不成比例罢了。
她伸出双手,小狮子立即依偎在她身上,好象需要她保护的样子。 “何登正在冲奶粉,你可以喂它。”韦恩汉爵士说。
“可是贝拉?”嘉莉塔问道。
“你听我说,”他解释着:“母狮通常一次生四只小狮子。不可避免的,一只在生下后不久就死了,另外一只则营养不足,非常虚弱。因此我们往往看到一只母狮身边仅跟着两只小狮子。现在你手上的这一只就是因为太小了不会吃东。西,除非我们喂它,要不然它不久就会饿死的。”
嘉莉塔专心地倾听着。
“我训练丹恩专门负责照顾狮子,他说其他的小狮子尽把它往旁边推,它一整天都吃不到东西。”
“可怜的小东西!”嘉莉塔喃喃地说。
她抱紧小狮子,它则紧紧靠在她怀中,一面呜呜地鸣叫着。它双眼半开,看起来就象一个小小的绒毛球。
“我猜你一定乐意照顾它,”韦恩汉爵士说:“虽然这样你会相当辛苦,不过,你不是要我派一些工作给你做吗?”
当小狮子喝完她手中的热牛奶之后,就沉沉地睡着了。
嘉莉塔心想,这倒是一件很愉快的差事。
“今晚你要不要它陪你?”韦恩汉爵士问道。
“当然好了!”嘉莉塔立刻说。
“假如晚上它闹起来,”他说:“你就把手指放到它的嘴巴里,它就会安静地吸你的手指,然后你再拉铃要何登送一瓶牛奶来。你把他吵醒他不会生气的。”
“你要到哪里去?”当他朝门口走去时,她问。
“去看看贝拉,”他回答说:“我想,虽然艾佳斯陪在它身边,有时候它也会需要我的。”
他开玩笑地说。当他离开之后,嘉莉塔突然觉得自己也很需要他。
第五章
韦恩汉爵士注视着起居室内。
嘉莉塔正坐在地板上和波波戏耍。
经过几天的调养,它看起来和刚刚从狮子笼里抱出来的瘦弱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嘉莉塔回头笑着说:“今天早上我们好浪费。波波把我的一只手套咬坏了,撕毁了两双拖鞋,把床单弄破了一个大洞,威廉太太气得不得了。”
韦恩汉爵土笑了起来。“你应该给它牢固点的玩具。”
“那它们必须是由花岗石造成的。”
“我要带一个农夫到榆树农场去,”韦恩汉爵士说:“等我回来我们带印度豹去散步。”
嘉莉塔的脸上洋溢着光彩。“我好喜欢,链子今天早上运来了,我当时就想:可以牵着豹子出去玩了。”
“好极了!”韦恩汉爵士回答,“我马上回来。”
他带上门出去了。嘉莉塔抱起小狮子紧紧地偎在脸颊上,它身上散发出牛奶的香味,她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一个小动物。
她自己从来没有养过小动物,而波波处处依赖她,令她觉得拥有一只小动物实在是很奇妙的事。同时她也爱上了印度豹。
韦恩汉爵士一直担心它们缺乏运动,所以他想,当自己和嘉莉塔骑马出去时,可以顺便牵着它们一块儿去散步。
印度豹一定得用链子拴起来,因为它们会追捕野鹿。
同时,不论它们接受多好的训练,它们也可能因为跑得太远而惊吓了在田里工作的大人和小孩。
因此他和嘉莉塔打算用长链子牵着豹子散步。这么一—来,即使它们想要跑快,也得受到马儿的速度限制。
唯一困难的方法在于只要马儿放慢速度或者停下来,豹子就会咬脱绳子逃跑了。 因此韦思汉爵士买了许多细铁链,他和嘉莉塔都迫不及待地想带豹子出去兜风。
“这儿有好多好玩的事对不对?”嘉莉塔对波波说。
当他们单独在一块儿的时候,她习惯和它说话。
“好有趣,”她继续说:“房屋每天都有不同的变化,长长的画廊现在是我最向往的美妙地方。” 波波紧紧挨在她身边,好象在倾听她讲话。
“来,我们到外面透透新鲜的空气。让我们看看花园里有什么新鲜事。”
她牵着它来到大厅。当她朝前面走去时,她看见桌子上有一大碗胡萝卜和苹果。
原来是韦恩汉爵士命人放在这儿的,因此,假如他们当中有人要到马厩去,就可以顺便喂喂马。
“来,我们先到马厩去,波波,”嘉莉塔说:“我想去看看金费雪。”
金费雪是韦思汉爵士在两天前刚买下的一匹名驹,专门供她个人乘坐的。 它是一匹黄棕色的马,长长的尾巴、飘垂的马鬃,嘉莉塔非常喜欢,因为它是特别训练给女士骑用的,所以脾气很好,很容易驾驭。 她挑了几根胡萝拨,把波波挟在腋下,然后走到外面的阳光下。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马厩了。当他们走到庭院时,发现没有出去运动的马儿全都从栏内抬起头注视着她。
附近没有一个马童,因为在清晨这个时候,他们都牵着马到公园活动去了。
嘉莉塔把波波放在草地上,一只手拍拍金费雪的背,另一只手则递胡萝卜给它吃。
它似乎也认得了她,想到它是韦思汉爵士亲自为她挑选的马儿,她觉得特别兴奋。
“我想买一大堆马儿,”他曾说:“不过我想应该先为你买一匹。”
“你会把我宠坏的!”她抗议地说。 “不会的,”他回答:“我晓得你从前没有被人宠过,我要弥补你过去所受到的冷落。” 他这句话令她感到异常激动,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如此体贴的话。
她父亲对她总是用命令的口吻,而且他给她的感觉一向是要利用她攀附一门显赫的亲家,完全没有丝毫的情感可言。
她颖悟到韦恩汉爵士有意要她分享他的每一样快乐。
每天,当他们巡视完庄园内的一切工作,他都会询问她的意见,同时采纳她的见解。 这种事她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起初她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意见。
后来,当她了解他是真心要听她的意见时,她才害羞地说出自己的见解,然后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唯恐触怒了他。
每一次,她知道自己的意见获得他的同意之后,她就会有一种满足的感觉。
关于田庄,他也让她知道每天的作业和进展情形。
他唯一独个儿从事的作业,只是约谈申请重新翻修农场的佃农。 “当他们把妻子也带来的时候,我会让你和她们见面的,”韦恩汉爵士说:“否则还是我们男人单独商谈来得方便。”
“当然,”嘉莉塔表示同意:“而且我承认关于播种稻谷我是完全外行。”
“它们的学问才大哩,”韦恩汉爵士开玩笑地说。
她对他扮了一个鬼脸。“假如你知道我花了无数的时间在功课上,以及倾听老师的无聊演说和在庞大的课业中挣扎,你就知道我的学术不精是可以原谅的。”
“谢天谢地,”他回答说:“我最怕聪明的女人了。”
“我也是小地方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