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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尔太太的健康一直不太好。
韦恩汉爵士后来才知道她出身于北方的一个贵族家庭,一共有五个姐妹,虽然她父亲对李柏穆尔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印象,不过他还是同意把女儿嫁给他,因为他相当有钱。
当嘉莉塔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很怕她父亲了。但他似乎永远对母亲都是一副彬彬有礼、殷勤体贴的模样。
嘉莉塔小时候就比同年龄的女孩敏感得多,她也知道自己的父母彼此感情不睦。
她父亲常常不在家,不是因为事业到南方旅行,就是上城里探视他的产业。不过在她看来,似乎只要父亲一不在家,整个屋子的气氛就不一样了,不但显得轻松又愉快,好象连阳光看来也特别耀眼呢。
她母亲也和父亲在家时判若两人,整天笑口常开的。
然而,有一天她母亲却突然抛下她走了。对嘉莉塔而言,就好象阳光一下子从她生活中消失了。
自从这件事发生之后,她父亲似乎变得十分热衷她的教育,几乎每一分钟都在为她的教育问题动脑筋。
不仅达森小姐经常在后院进出,另外还有各种科目的老师也坐着快马拉的马车从郡内各处赶了来。
对嘉莉塔来说,似乎她该学习和精通的科目永远都没有止境。
她开始意识到父亲对一切的事物都要求十全十美,同时也要求他唯一的女儿做到十全十美。
“假如你是个男孩,”他有一次对嘉莉塔说:“我要帮助你在商业上求发展,教你一些商场上的克敌致胜之道。不过由于你是个女孩,你必须在另一方面出人头地。”
“哪一方面?爸爸。”嘉莉塔天真地问。
“你必须在社交方面出人头地,”她父亲严厉地说:“你必须嫁给本地最古老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你必须有一个人人尊敬的头衔。”
“这怎么可能呢?”嘉莉塔困惑地问。
她父亲微微一笑才回答,他的声音很低,几乎等于喃吨自语:“你将获得一大笔财富,亲爱的,很少男人能够受得了这种诱惑。”
事后,当嘉莉塔仔细思量之后,她才确切了解这些话的涵意。她将象一件货品似的被卖掉,卖给一个需要她金钱的男人。她不难猜想到她父亲要她嫁的男人就住在隔壁。
自从她懂事以后,她就听过她父亲谈及艾比庄园的辉煌历史和高贵传统。她还在历史课本上看过韦尼家一位祖先的照片呢。
“你的父亲野心很大!亲爱的,”她母亲有一次对她说:“他经常企望一些不可能的事情,老是想要拥有达不到的东西。”
不过艾比庄园实际上并非遥不可及,因为爱玛就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今天,爵士又到我们这儿来了。”爱玛一面帮嘉莉塔梳头发一面说。
“韦恩汉爵土?”
“是的。从伦敦回来的。昨天晚上我哥哥告诉我的,他在庄园里逛了一会儿之后,今早第一件事就是赶到我们这儿来。”
爱玛一面回头张望,一面压低声音说道:“管事他们在后面大厅里赌博,嘉莉塔小姐,他们还提到阿拉丁洞穴要添进不少名画呢。”
仆人们把通往大贮藏室的路径称为阿拉丁隧道,贮藏室里收藏的全是韦恩汉家人的宝物。
有一两次,当她父亲离家的时候,嘉莉塔就会央求管家把门打开,让她到里面瞧瞧。
当嘉莉塔蹒跚学步的时候,他就在他们家管事了。她常常摇着摇摆的步伐跟在他身后转,那时侯,她对他的笔挺制服上亮晶晶的扣子特别着迷。
“你只能看一眼,嘉莉塔小姐,”他说:“你会给我惹麻烦的,真的。”
“你知道我绝不台告诉爸爸的,”嘉莉塔回答:“有没有什么新的收藏品?管家伯伯。”
管家伯伯是她对他的呢称,他因此还感到特别骄傲。“一些银器,嘉莉塔小姐,以及一些小爱神和精灵们的画片。非常漂亮呢。不过清理之后将会更擦亮。”
“噢,让我看!让我看!”嘉莉塔要求着。
由于他根本拒绝不了她的要求,管家就会带她参观画像、银器,有时候遇上他心情好的时候他就让她把玩镶着钻石上了瓷釉的金质鼻烟盒。
有时候他会打开壁橱,里面题有德勒斯登出品的精美陶瓷,她最喜欢把玩这种陶瓷了。
当她获悉自己必须嫁给吉瓦西韦尼之后,嘉莉塔再也提不起兴趣去阿拉丁洞穴探险了,同时她了解了自己真正应该害怕的东西是什么了。
她一向就怕她的父亲,可是这一回不同。
爱玛曾告诉她,吉瓦西和村于里的女孩有过不名誉的行为,起初,嘉莉塔还不懂她指的是哪一类的行为呢。
“小姐,昨天晚上贝茵离家出走自杀了,她是我的一个亲戚。”爱玛说,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
“她为什么做如此可怕的事情?”嘉莉塔问。
爱码有好一段时间回答不出话来。
“快点告诉我……快点告诉我!”嘉莉塔要求着。
“就是吉瓦西韦尼先生,他真是个魔鬼!他老是缠着贝茵不放。”
“为什么他老缠着她呢?”
“他在追求她,嘉莉塔小姐,我们全都警告她要当心,可是后来她却被他迷得晕头转向。”
嘉莉塔发现自己仍然搞不懂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从来没有看过吉瓦西韦尼,不过从父亲那儿她知道韦尼家相当有地位,她很纳闷他会找一个乡下姑娘做朋友。
“当他住在这里的时候,他每晚都约她在公园里见面。”
爱玛继续说,同时眼泪不住流下棉颊:“虽然她母亲和父亲想要阻止她和他碰面,但他们住的是爵士的房子,而且害怕他会把他们赶出去。”
“你是说,贝茵和吉瓦西先生谈恋爱?”嘉莉塔问。
“小姐,你说他们是恋爱?这不叫恋爱。他是个大坏蛋。贝茵还没满十七岁,看起来还有点儿傻呼呼的,不过,她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就是了。现在她却自杀永远离开我们了。”
“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呢?”
“她投到急流里死的,小姐,今天早上他们把她的尸体从漩涡里捞起来。”
漩涡!
嘉莉塔知道那个地方。在河里有处地方,僧侣曾把它加以拓宽扩大成一个池塘,在池路的上方有一个小瀑布,在瀑布的下流有一处漩涡。
村子里的人大都警告小孩不要靠近漩涡,大家都知道,一旦你掉了进去,就永远也爬不出来了。
“她为什么要自杀?”嘉莉塔继续问。
爱玛回头望了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在偷听,然后才附在她耳边说: “她怀孕了,嘉莉塔小姐。她坏的是吉瓦西先生的孩子!
听说他死不认帐,而且一点儿也不肯帮贝茜解决问题!“
她听了许多吉瓦西韦尼这一类的行为,难怪她父亲告诉她必须嫁给他的时候,她要誓死反抗了。
“不!不!爸爸,吉瓦西韦尼不行!我不能嫁给他!他。是个无恶不做的坏蛋!”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这种问题相当厉害,嘉莉塔立刻意识到她必须保护爱玛,否则她会被解雇。
“我到村子里的时候听人家谈起他的,爸爸。”她回答说。
“你到村子里干什么?”
“我到店里买东西。”
“我不相信在小小的克莱瑞你有什么东西好买的,”穆尔先生冷冷地说:“将来,你可以到大城里买你喜欢的东西。”
“爸爸,我在哪儿买东西并不重要,不过我就是不想嫁给吉瓦西韦尼。”
“我要你嫁给谁就嫁给谁!”她父亲回答:“当他父亲逝世之后,他就会成为韦恩汉爵士,那时候,你将住在艾比庄园里,而我也会脸上有光!你听到了没有?嘉莉塔,我的女儿将成为英国境内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的女主人,我会多有‘光彩呀!”
嘉莉塔心想,一个屋子不论有多华丽,假如嫁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丈夫,那会有什么幸福可言啊?不过,当她努力思索该以什么话辩驳的时候,只听她父亲简单明了地说:“我不想听你说无聊话,你绝不能依照自己的意思挑选丈夫。我要你嫁给谁你就得嫁给谁,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嘉莉塔的心中涌上一千个不愿意,不过她不敢表现出来,相反的,她以平时柔顺的口气答:“是的…爸爸。”
之后,她立刻跑上楼去找爱玛,然后以恐怖的口吻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事。
“我要嫁给……嫁给吉瓦西韦尼先生了!爸爸强迫我一定要嫁。噢……爱玛……爱玛……我该怎么办?‘”
爱玛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多嘴多舌引起的,由于她的多嘴使得她敬爱的女主人如此慌张失措。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嘉莉塔小姐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姐,已经可以出嫁了!当然啦,她怎么能嫁给一个全克莱瑞村里人人唾弃、人人憎恨的坏蛋哪!“我相信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小姐,”她努力地安慰她:“毕竟,你是个淑女呀!也许,他对我们这种人才嬉皮笑险的不动真感情。”
“可是……贝茜……”嘉莉塔吃力地说:“还有小……玛丽……”
她最后一句话几乎说不出口,虽然她们两人都知道彼此心中在想些什么,却都没有勇气说出来。
当爱玛获悉吉瓦西韦尼的死讯时,她几乎毫不俺饰她的喜悦。
“我有一个最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小姐。”她一面嚷一面跑进嘉莉塔的卧室。
“什么事?”嘉莉塔睡意蒙陇地问。
“吉瓦西韦尼先生,小姐,他死了!”
“死了?”嘉莉塔琼呼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他怎么死的?”
“在一次意外中死掉的,小姐,爵土当时正坐在他身边。当然啦,现在你不用嫁给他了。”
“唤……爱玛……这是真的吗……这难道是真的吗?”
“楼下的每一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小姐,他们都已经通知老爷去了。”
当父亲来唤她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
“嘉莉塔,我很抱歉,”他说:“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的未婚夫——吉瓦西韦尼,已经因为车祸而丧生了。”
“他们家真不幸,爸爸。”嘉莉塔以一种泰然自若的声音说着。
“他的父亲也死了。”
嘉莉塔有一种感觉,虽然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正不正确,那就是父亲也没有因爵士父子的死亡而真正难过痛心。
沉默了片刻,嘉莉塔迟疑不决地问:“现在……谁……住在庄园里……爸爸?”
“我也不太清楚,”她父亲回答:“不过我打算去查个清楚。”
和往常一样,他很神秘地不再跟她多提这事。
数个月之后,爱玛听说新任的韦恩汉爵士现正在非洲的某个地方,而且韦家的人还写信通知他回来继承爵位。
“你看他会不会已经结婚了?”嘉莉塔问过爱玛。
“没有人知道,小姐。自从艾瓦力先生到国外去之后,人们好多年都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他为什么要到国外去呢?” “他的父亲死在滑铁卢,虽然那时候我还很小,但我听说艾瓦力先生从来不和吉瓦西先生打交道。在他们是小孩子的时候,他们彼此就时常打架呢。
嘉莉塔可以体会到这一点。她觉得新承爵位的韦恩汉爵士开始占据了她的心灵,而且自已也不再觉得象吉瓦西韦尼死掉之后那么轻松自在了。
她意识到父亲正迫不及待地等候他回来。
人们仍然不断地在阿拉丁贮藏室进进出出,她知道,在豪华的办公室里,他父亲正在进行一项新计划。
一天,当她有事到办公室拿东西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张蓝图,蓝图上还有一行字:“韦恩汉艾比庄园”。
从那时开始,她觉得自己正步向一个不可知的可怕的未来。
她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压力正朝她扑来,她无处也无法躲避。而今,她坐在书房的窗户旁边,她知道这股压迫感就压在她身上。
她就是闭上眼睛也仿佛看到身材高大、有着一副宽阔兼膀的韦恩汉爵士,正伸长臂膀把一个酒杯放回架子里。
他比她父亲还高,看起来又人又壮又黑,象个凶神恶煞似的。
她看到的他只是惊鸿一瞥;但这已经够了,她心想,假如这又是韦尼家的人,她是宁死也不愿嫁给他的。
“你在想什么?亲爱的。”达森小姐问:“来,把你的想法说给我听听。你知道,事情有个人可以商量总是好的。”
自从达森小姐专门照顾她之后,她们两人是无话不谈的,不过这件事嘉莉塔没有把握告诉她,因为这里牵涉到一位她最敬爱的人。 她心中正盘算着一个秘密,一个在任何情况下别人也无法猜得透的秘密。
她费了一番工夫才从窗边站起来朝她的家庭教师走去。
“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