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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灵想了一下,脸上显出一丝关切的神色,问道:“关于先生的事?可是先生遇到了什么麻烦?”
钟勇看见孔灵有些慌乱的样子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又停了停,钟勇继续说道:“孔小姐,其实这么多年来我都在等着少爷自己说出这番话,可是我等了年复一年,少爷始终没有说。我想问孔小姐一句话,您可知道少爷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要帮您?”
孔灵低下头浅浅一笑,白皙光洁的皮肤上全然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淡淡地说道:“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我自然知道。”
钟勇点了点头,说道:“虽然少爷不仅从未提起,更是多加隐藏,但我相信孔小姐不会不知道。钟勇斗胆再问一句,既然如此,孔小姐打算如何投桃报李?”
孔灵抬起头来,看着钟勇,思索了好久,回答道:“孔灵无以为报。”
钟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钟勇听说嵇中散近日来了洛阳。”
孔灵看向钟勇,目光坚定,平静地问道:“我虽无以报先生,但又岂能弃先生?”
钟勇露出无奈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倒是钟勇多此一举了。多有冒犯孔小姐,还请恕罪。今日之事是钟勇自作主张,望孔小姐不要告诉少爷。”
钟勇离开后孔灵反复思量着钟勇的话,这番话让孔灵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更加不安。这么多年来,孔灵又岂能不知道钟会对自己的心意?
不问一句就能够倾尽全力相助,不置一词就能够替她挡住所有的流言蜚语。相识未久就让她可以不加通传随意进入自己的房间,连自己的兄长都未曾唤过的名讳早在刚认识时就告诉她可以任意叫出。知道她有孕后,为了守护这个秘密,严格监管每一个走近她身边的人,直至现在;嵇安出生那天,把嵇安护在怀中独自一人走进倾盆大雨前往嵇府。
更不必说这么多年来在司马氏和曹氏中辗转奔波,虽然你说你自有你的打算,但我何尝不知你多半也只是为了我的复仇在奔走?也不必提这么多年来不管多大多难多艰险的事情,你从未推却过一件,先生,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即使是覆水,你也能把它收起来?
我如何不知,你只因我说了一句让你相帮司马氏就不惜一举出动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死士营,曹氏司马氏改天换日只在一晚上,可是为了那一晚上你又付出了多少精力和心血,身上又多添了几处伤?我如何不知,这么多年你想我所想,盼我所盼,很多事情我从未向你提起,等我发现时你却无一不早已为我做好。
然而先生,你却不知当年嵇安百日宴后从山阳返回洛阳的马车上,你以为我熟睡帮我轻轻掖好挡住眼睛的头发时,我却醒着;你却不知当年赴司马夫人的宴前我问你娶我可是因为喜欢我时,心中笃定的是只要你说是我便真的嫁与你为妻;你却不知多年来你越是强调你帮我时是别有所图,我越是笃定你心中所想,若不是关心则乱,你又如何会想不到,如我这般的性子,若不是真的信任于你,又怎会在你面前全然不设防,每一件事都和盘托出,又怎会能逐渐听出你的脚步声,以至于当你来时我才能够从来不问是谁只说请进?
先生,你可知道这么些年中,我既在等你说出你的心意,却又怕你说出你的心意。我已经想了这么多年,却始终不知道倘若你说出你的心意,我该如何回答你。如果我从没有遇见过嵇康,我不知道如今我会不会喜欢上你,但我既然遇见了他,不管结果如何,便再也没考虑过要去喜欢别人。
先生,不管灵儿心中有多少话想要告诉你,若真要说出口,也不过只有对不起和谢谢你两句而已,可先生,我又何尝不知这两句话只会伤你更深罢了。若语言最终只会变成伤人的利器,那我宁愿永远无言。
“钟勇,你为何把近日嵇中散寄给孔灵的信都退了回去?”钟会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扳指,一边用严厉的语气问道。
钟勇听见钟会的话露出惊讶的神色,问道:“少爷你又如何会知道?”
钟会冷笑一声,说道:“你可知近日嵇中散的信中写的是什么?”
钟勇看着钟会,说道:“属下未曾打开过,所以并不知道。”
钟会从一个盒子中拿出几封信,推向钟勇说:“这是嵇中散寄给我的信,和给孔灵信上写的是一样的东西,你自己看吧。”
钟勇看这几封信都只不过短短几行字,上面所写的是一些药材的名字,心中一时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钟会怒视着钟勇,说道:“钟勇你可知道,若不是嵇中散知道事关重大,收到退信后连忙又重新修书给我也寄了来,你就真的要误了大事了!”
顿了顿,语气略显平静地问道:“如果我没推算错的话,早在两年前,嵇中散就给孔灵寄了一封信,可是你扣了下来?”
钟勇看见钟会严厉的神色连忙跪下,说道:“少爷,这我的确不知。”
钟会皱了皱眉,说道:“如此便是我错怪你了,你起来吧。但未经我许可,私自退信,该罚,自己去领板子吧。”
钟勇离去后,钟会唤了门口候着的两个郎中,便向孔灵的房间走去。走到孔灵的门前,钟会让两个郎中站在院中稍待片刻,等到自己叫他们时再进去。
钟会轻轻地叩了门,听见孔灵说进来后,便走了进去。看见孔灵桌上放着今日他让侍女按照嵇康的给的药方熬的汤药还完好地放在桌上,想着前几日的汤药只怕孔灵也没有喝,便问道:“姑娘为何不喝这汤药呢?”
孔灵一边让钟会坐,一边说道:“那先生又为何要让我喝这汤药呢?”
钟会顿了顿,说道:“我知道姑娘近日来没有好好吃饭,睡的时间也很少,便讨了些方子来帮姑娘调理身子。”
孔灵笑了笑,摇摇头,说道:“不必了,我自小便不爱喝这些汤药。”
钟会看孔灵坚持便也没有继续劝她,说道:“姑娘若执意不喝汤药也就罢了,但我从很远的地方请来两个郎中来帮姑娘把脉,看看当年你产后的体虚是否补了回来。你既是在我府中生产的,那我便负有很大的责任,方才姑娘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盼姑娘不要再拒绝第二次。”
看孔灵没有抗拒,钟会便叫两个郎中分别隔着一层纱幔帮孔灵号脉,钟会早前便吩咐过,于是两个郎中号脉后什么也没说便先行离开到钟会门前等他。两个郎中离开后,钟会便说道:“我怕一个郎中诊断有误,故请了两个。但怕他二人所说不同,反而让姑娘疑惑,于是我会让他们分别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我考量后明日再将结果告知姑娘,请姑娘不必担心。已经入夜了,我也不便打扰姑娘了,我先告辞了。”
孔灵想了想,终于还是说道:“我有一事想问先生。”
钟会转过身来,对着孔灵微微一笑,说道:“姑娘请问。”
孔灵说道:“我兄长羊祜应该早就返回洛阳了吧,可这几年中为何他从未提过要接我回去,而我催促于他他却始终不理。而先生你,却始终也没提过这件事呢?”
钟会看着孔灵,面色平静地反问道:“姑娘是想问我为何这么多年都让你留在钟府?”
孔灵抬起头来,看着钟会的眼睛,希望钟会能够借着这个问题说出心中所想。先生,我们之间总还是要把一切都说清楚的吧?
然而钟会最终还是把目光移向别处,回答道:“因为你在身边,才好控制,棋子离棋盘不能太远。如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告辞了。”
孔灵望着钟会逐渐离开的身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先生,难道你至今仍不愿说出你心中的真实想法?可是你知道吗,如果你这次不说,只怕我就永远等不到你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若有情天亦老
钟会一把推掉桌上的东西,问道:“你们说什么?”
两个郎中忙跪在地上,说道:“请关内侯不要动怒,脉象确是如此,我们不敢说谎。”
钟会怒目圆睁,看着他们,说道:“庸医!什么叫油尽灯枯,无力回天?她还好好地在那里,你们竟然这么咒她?”
两个郎中忙叩头,说道:“关内侯饶命,关内侯饶命,我们不敢欺瞒您啊。”
当钟会还要继续骂他们的时候,听到孔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们所说皆是事实,先生又何必为难于他们?”
钟会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对着地上跪着的两个郎中说道:“你们滚去领赏吧。”
两个郎中连忙站起离开了,看着他们离去后,孔灵便随即进来了。钟会看着孔灵,说道:“姑娘不必听他们胡言乱语,两个庸医之言不必挂心。”
孔灵淡淡一笑,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又怎会不知?何况就算先前不知,先生近日来又送汤药,又派郎中,这样一来,我也该知道了吧?”
钟会叹了一口气,说道:“的确是我疏忽了。”
看着孔灵,又继续问道:“姑娘,冒犯地问一句,两年前你可收到了嵇中散的一封信?”
孔灵依旧面带微笑地看着钟会,点了点头,回答道:“确有这么一封信,但当年几经犹豫最后还是没有打开看,近几年却是忘了。先生既如此问,想必是已经知道信的内容了。那么信上写了什么?”
钟会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孔灵,说道:“这是近几日嵇中散寄给我的,他提到两年前也给你寄过一封,但想必你是没有看到。”
展开信,便是孔灵最熟悉的笔体,信上写道:
“自正始年间作《养生论》后,于养生医术之道颇有关注。近日观你气色不佳,面色苍白,忆几年前你手似已寒凉如冰。吾医术尚不佳,未敢轻断,但恐是体虚未补,忧思过度,寒毒侵体。若平心静气,摒弃杂念,以党参,麦冬,五味子,白术,干姜,甘草等入药,两年可愈。”
钟会看孔灵已经读完了信,便继续说道:“阴错阳差,此信最终没能及时看到。前几日钟勇又自作主张将嵇中散写给你的信私自退回,嵇中散似仍在研究医术,信中又重新列了新的药材。他收到退信后又修书给我,我便即刻着手买进药材再熬制汤药给你。然而,我并没想到你的病已如此严重,也便没有派人确认你是否喝下汤药,这才至于今日的境地。”
孔灵看见钟会的脸上闪过一丝沮丧,走近了几步,柔声说道:“先生不必如此,一切本是注定。何况他信上也说要平心静气,摒弃杂念,我又如何做得到?既如此,早两年还是晚两年看到此信,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钟会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着嘴唇,他实在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良久,他说道:“姑娘又缘何要拒绝嵇中散的请求呢?姑娘自然了解,以嵇中散的性格,自是不会自私到还要让姑娘回到他的身边,也断然不会抛下他的家人孩子。但他既然提出这样的请求,想必是想出了能治愈你此病的法子。”
孔灵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固然知道他此举必有深意,却不知道他竟在多年前就察觉了我身子的问题。他若已经想出法子,必会亲自来见我,但他却写信给我盼与我共同离开,我觉得理由有二,但这两个理由却也证明了他确实没有办法来医治我身上的病。”
看着钟会,孔灵知道若自己不主动说出这两个理由,钟会势必以为自己不想说,是绝不会问的。于是孔灵继续说道:“理由之一便是他希望能见我一面来断定我身体的真正状况,理由之二便是他觉得我时日无多想伴我度过最后的日子,不管我是否同意他都要尽力一试,不愿给我和他都留下遗憾。”
钟会听罢,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嵇中散收到你的回信已离开洛阳,但若你现在想见嵇中散,我派人即刻将你送去嵇府。既然他对医术颇有研究,我们总要一试,也许他真的能治好你也不一定呢!”
孔灵看着钟会,看着他这样把焦急紧张忧虑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这么多年中也只是第一回见到,笑了笑,孔灵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还是清楚的,况且先生不信我,也应该信你自己找来的郎中吧。堂堂关内侯请来的两个郎中,想必是优中选优,他们两个既都无能为力,旁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何况我与他之间,已不复当年一根情思两人牵的简单,如今便是中间已隔数重山了,强弩之末,见,反倒不如不见了。这一点他早已明白,给我写那封信实是为了我的病罢了,先生不必介怀。”
看见钟会还想要劝自己,孔灵便抬起头看着钟会,问道:“先生可是终究嫌弃于我,想把我赶出钟府了?”
钟会叹了一口气,嘴角慢慢浮出了一丝笑意,淡淡地回答道:“罢了,一切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