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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念慈抬头看看那只银色的钻表,好像很不好玩的样子,于是嘟嘴摇头说:“不要!”
她觉得爸爸比那只手表好玩多了。
裴淆一听,不由得发怒了。她怎么好说歹说都不听呢?
“你这个恶劣的孩子,快放手!”
“我要爸爸陪我玩!”她委屈的扁起小嘴,眼睛里含着泪泡,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她渴望的眼神,令他的心没由来的抽痛起来,好像心中某个保护周全、却柔软脆弱的地方被侵入。而他——可能会因此受到伤害,
他不喜欢那种感觉。非常非常不喜欢!
“我叫你放开!”他的眼眸霎时转冷,唇一抿,弯腰用力扳开她的小手。
小念慈痛得哇哇大叫,却倔强的不肯松手。
“放手!快放手!我很讨厌你,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欢迎你的降临,如果不是你妈拿命采要胁我,我根本不会让你出生!”
他尖锐的言语和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让小念慈瑟缩了一下。
她年纪虽小,但非常聪明敏感,她知道爸爸不喜欢她,所以一直想办法亲近他,让他喜欢她。但是努力了这么久,他依然讨厌她,还用那种嫌恶的眼神瞪她,她幼小的心灵受到创伤,不由得哀哀啜泣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你哭什么?快放手,”她的泪水像针扎在他的心口上,痛得他暴跳如雷。“我叫你放手,听到没有?放手——”
他将小念慈往后一推,猛地拉回自己的裤管。
小念慈身体小、重量轻,被他这么用力一推,立即往后滚出去,像颗球似的滚向墙边。
“小心——”裴淆冲过去想阻止女儿受伤!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念慈砰地一声撞上墙壁,身子一翻仰躺在地上,昏了过去。
裴淆全身僵硬,怔愣地望着昏迷的女儿,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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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慈——”
夏净莲正准备上楼喊裴淆下楼用餐,走到楼梯口,正好目赌这一幕,立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以从未有过的惊人速度冲上楼,泪眼模糊地检视躺在墙边昏迷不醒的宝贝女儿。
“念慈?念慈?你怎么了?睁开眼睛看看妈咪呀!念慈?”她轻拍女儿的脸颊,泣不成声的哭喊。她的哭喊声引来佣人们围观,机警的人赶紧打电话去请家庭医师。
夏净莲哭喊了好一会儿,小念慈才幽幽转醒。
她掀了掀卷长的睫毛,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母亲关切惊慌的面孔,想起先前发生的事,立即小嘴一张,哇地大哭起来。她哭得好伤心、好悲切、好绝望,哭得仿佛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乖!念慈不哭了,妈咪在这里。乖……”
小念慈无法停止哭泣,她将脸埋在母亲的颈项间,一个劲儿的放声大哭。
“乖宝贝,别哭了好不好?”夏净莲紧紧抱着女儿,也好想跟着放声痛哭。
她抬起头,用一种几近怨恨的眼神,厉声质问面脸发白、不动如山的裴淆。“告诉我,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样对她!她不是仇人,而是你的亲生女儿呀!她缠着你,是因为她喜欢你,她想和自己的父亲亲近,难道错了吗?”
裴淆双唇微启,却无法为自己辩解。他承认自己有错,但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开口道歉。夏净莲望着他,怎么也等不到他的一句抱歉——心,真的碎了。她不在乎自己受到伤害,但她怎么也不愿见女儿受委屈,即使只有一分一毫,她都不能接受!她含着悲痛的泪,抱起仍缩在她怀中哭泣的女儿,一步步走向主卧房。
她与裴淆擦身而过,连瞧他一眼也没有,径自越过他走进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本来裴淆道歉的话已到舌尖,但是看见四周的佣人投采的谴责目光,随即面色一凛,防卫性的昂起头,冷眼瞪着那些为小念慈抱不平的仆佣。
“你们没别的事好做了吗?”
佣人再怎么义愤填膺,终究是领主子的薪水,见主子面露不悦,也只能一窝蜂做鸟兽散。
裴淆望着卧房的门,刚才道歉的勇气已经消失,握拳挣扎了好久,最后还是低叹一声,垂头丧气的走进书房。
他要拨通电话去公司,今天他已经没有上班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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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长岛,宁静而凉爽,裴渫离开待了一整天的书房,走向位于同一层楼的主卧房。听何婶说,净莲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她身体柔弱,一整天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他开门走进房里,一眼就看见夏净莲坐在床边,凝眸注视床上安然入睡的小念慈。裴淆悄悄望了小念慈两眼,见她除了撞伤的额头有点红肿之外,其余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这才放下一颗愧疚的心。
何婶也转述医生的话——她只是受到惊吓,并没有什么外伤。
他行进的脚步声惊醒了夏净莲,她转头看见他,随即警戒的仰高下巴,冰冷的眼眸直视他,像在质问:你来做什么?你又想来伤害我的女儿了吗?
裴淆被她瞪得无法抬头直视她,心中反复了练习一下午的道歉词,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他缓缓走到床边,愧疚的黑眸先扫了女儿几下,才对夏净莲说:“听何婶说,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去吃点东西吧!”
夏净莲没有回答,只伸手抚摸女儿平静的睡容。
“我——”裴淆想再开口,却不经意瞄到放在一旁的旅行箱,立即瞪大眼,震惊的问:“净莲,你把旅行箱拿出来做什么?”
夏净莲这才转动清澈冰冷的双眸,直勾勾地凝视他。
“我要离开你!”
“你说什么?!”裴淆震惊地睁大眼,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话。
“我要离开你。”她面容沉痛,但语气坚定。“我要和你离婚!”
“你在说什么傻话?净莲,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不是故意推倒她的!早上的事全是一场意外,就算我不肯接纳她,也不会存心伤害她,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裴淆指着躺在床上的小念慈,急切的解释。
“今天早上的事,只是一条导火线,更正的问题出在你身上。她是你的女儿,而你这个父亲却从不正眼看她,连她的名字都不肯叫,总是小鬼、小鬼的喊她,在你心里,压根儿不承认她是你的女儿。对吧?”
“以前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告诉自己,等孩子出生后,你看到孩子可爱的模样,一定会爱上她。但是,我失望了!孩子出生后,我又告诉自己,或许孩子太小、太吵,等孩子再大一点,会喊你爸爸、会吵着要你抱的时候,你就会有为人父的喜悦。但,我又错了,事实是——你讨厌她,不管她长得多大、表现得有多乖巧,你都不可能真心接纳她,因为你恨她!”
“虽然你总是不停的伤害我,可是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你,即使在我差点冻死的时候,我都不曾产生这种念头,但是现在,我却不得不为了念慈离开你。”她凄然一笑,哀伤而绝望地摇头。“够了!我和念慈忍耐得够久了,我们真的无法再忍下去了!我对你已经完全死心、绝望,我知道你不可能改变,所以我们只能改变。我们要离开你,寻觅另一片自己的天空。”
“当初我就说过,我不想要孩子,是你坚持要生的!”裴淆面色刷白,但还是倔强的不肯低头。
“我知道,所以现在我们愿意放了你,让你拥有完全的自由,再也不会有人在你睡觉时吵醒你,或是溜进书房打扰你的工作,我们会消失在你面前,永远永远不再出现!”
“不!”裴淆拉住她,紧张的说: “你别胡思乱想,我从没有要赶你们母女走的意思!你们可以留下来ˉ”
“你又何必强留着我们,让彼此痛苦呢?”她幽然一笑。“我和念慈走了,你就自由了,反正你从没在乎过我们,我们的消失,对你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不是吗?”
裴淆张嘴欲言又上,似乎有些话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痛苦的嘶吼:“不准走!你是我裴淆的妻子,我不许你走!”
“如果你肯真心接受念慈,像一个父亲爱女儿那般疼爱她,我绝对不会走!就是因为你无法接受念慈,所以我才决定带她离开,我不要她生活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里。”
她不要女儿像当年的她一样,因为母亲错误的决定,而必须忍受一个没有爱的父亲,那样的日子不只是痛苦,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折磨。
她口口声声都是念慈,让裴淆又气又妒。她的眼里心底,就只有女儿,她究竟把他这个丈夫置于何处?在她的心目中,他连女儿的一根头发都不如吗?
“你们要走就走,随你们高兴,我绝对不会阻拦!反正多得是女人排队等着嫁给我,我根本不稀罕一个只爱女儿、不爱丈夫的女人,”他像个任性的小男孩吃味、嫉妒,为了妻子的偏心而愤怒不已。 “你说得对,你们走了,我可以过得更逍遥自在,没有你们,我一点都不在乎!”
他将她说过的话掷回她脸上,残酷冷洌的言语和表情,像一把尖锐的利刃划破她的心,令她痛不可喻。
她一时隐忍不住,一声细碎的哽咽溢出喉头,她连忙低头捂住嘴,不让自己吸泣出声。
裴淆见状,本想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嫉妒她爱女儿比他多。然而望着她悲泣的脸庞,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低咒一声,转身大步走出房间。
第十章
清晨,天才蒙蒙亮,夏净莲就摇醒小念慈,替她梳洗更衣,然后提着昨晚收拾好的行囊下楼,准备离开这个她只短暂拥有三年的“家”。
裴淆一夜没有回房,可见他对她和女儿,毫无挽留之心。
“少夫人……”何婶和章叔得知夏净莲的决定,烦恼得一夜无法入眠,一看见她就眼泪汪汪。
“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我知道裴淆待我不差,但我不能自私的只为自己着想,念慈还小、不懂事,等她再大一点,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她会怎么想呢?你们说,她怎能承受自己的父亲讨厌她的事实呢?”
“这……”何婶和章叔对看一眼,双双垂下头,无法回答。
“我走了!请替我转告裴淆一声,离婚协议书我会寄回来,到时候再麻烦他去办离婚手续。”多说无益,
对裴淆——夏净莲真的已经绝望了。
“少夫人……你们不要走嘛!”何婶忍不住放声大哭,连章叔也老泪纵横,抓起袖子拼命拭泪。
夏净莲哀凄地摇摇头,重新提起行囊,转身走向大门。
“少奶奶,不然……我替你叫辆计程车吧?”章叔含泪追过去。
“不用了,我走路去搭车就行了。”
虽说心已绝望,但她对这个居住三年的地方,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与眷恋,她想慢慢地走,慢慢等待最后一丝奇迹降临。或许她所深爱的男人,会在最后一刻醒悟。
“章叔、何婶,谢谢你们,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再和你们见面。”她恋恋不舍的回顾这间充满无数回忆的屋子,然后毅然举起步伐,走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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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淆一夜无眠。
一整夜,他都坐在书房里,想着过去那个尖刻、嫉世愤俗的自己,心里充满懊悔。深深反省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一直以来,他因为畏惧受到他人的伤害,所以总是先伤害别人,将真正爱他、关心他的人驱离身旁,以免他们有朝一日反咬他一口,伤害他脆弱敏感的心。
这就是这些年来他处理感情的方法,懦弱——而且可笑!伤害爱他的人,他好过吗?将他惟一仅存的家人驱离身边,他快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