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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长霄一惊,垂于身侧的双臂终于有所动作,忙抱住她下滑的身子。
“我没事……”白霜月苦笑,硬是撑持著。“我很好,没事……”
想她几天前才受过风寒、高热不退,甚至在他怀里晕厥,这个飘雪的寒夜里竟还艺高人胆大地攀下黑蒙蒙的崖底,傅长霄脸色蓦地奇臭,弯身将她横抱在怀。
“霄……”她双手环著他脖颈,额颊抵在他颈窝处。能彼此依偎,已不在乎自己将被带往何处。
在浓雾中疾行片刻后,她被放坐下来,掀睫,讶异地发现面前是一池温泉,而她就坐在泉边的大石上。
这儿的雾虽淡了些,但温泉上生成缕缕薄烟,盘桓不去,使得周遭润意更浓,若非两旁山壁的凹缝里插著五、六根熊熊燃烧的火把供以照明,这儿的氛围定是更显诡谲。
“你身子好冰。”男人像是瞧出她的疑惑,淡淡丢下一句,仿彿如此便足够说明一切。
他是担心她再著凉、发烧,才抱她来此,要她浸在温泉里暖暖身吧?白霜月鼻中又酸,忽地拉住他衣袖,咬咬唇,柔嗓略哑地问:“你没话对我说吗?”
“说什么?”他不答反问,雾气与水气模糊了表情。
白霜月轻叹。“说你这四个多月究竟去了哪里?说你们两个‘天枭’怎会凑在一块儿?说你的伤是否都痊愈了?说你是不是恼极我、恨极我,要如何罚我才能甘心……你可以对我说这些。”
两人间横漫著短暂的沉默,傅长霄感觉到一只泛凉小手从他袖底探入,怕他掉头走掉般紧握他的掌。
他由她抓著,却未回握,从受伤至今累积在体内的怒火,似乎也变得飘渺了。
“离开刀家后,我先回你我成婚的那处宅第,把剑取出,在宅中养伤数日。”
白霜月道:“我也回去那儿了,可你不在,整座宅子全找遍了,没有你。”
“我在。我一直没对你说,当初建那处宅子时,曾设了几道暗门,分别通往不同的暗室,我在暗室中疗伤。”略顿,他唇再启。“你来到时,我从暗室里的洞眼窥见了。”
“啊?”她扬睫,努力要瞧清他面容,方寸波荡难平。“你瞧见我,却不见我……你身受重伤,我如何也寻你不著,跑了好多地方,可哪里都没有你,你知不知道我、我……”
“我就要你痛。要你难受、忧心。”五指蓦地反握住她的手,抓得好紧、好重,如同他话中的重量。“你有多痛,我便有多痛。”
耳中如灌巨雷,轰地一响,嗡嗡呜鸣。白霜月在雾中幽然一笑,体会这痛中的蜜味。
无情且多情。
多情却又无情。
她和他是如此相似的性情,向来清傲淡然,一旦倾心,情感却如野火燎原般猛烈,亦希冀对方全然的付出。
她误伤他,伤的不仅肉体,那一剑亦刺伤他的情意,以为她没将他放在心中首位,以为她辜负他。
她再次叹息,音中似揉淡笑,道:“真的好痛。现下我明白了,你只须避开不见我,便足以教我心如刀割、痛彻心肺,跟你挨的那一剑有得相比。”
似思及那痛楚,她忽而打了寒颤,忍不住轻咳。
傅长霄呼息陡紊,许多话欲同她道出,只是一时间寻不到头绪,几句心底话便闷闷堵著。见她畏寒般发颤,他在石上坐下,将她抱至大腿上,竟动手开始解她腰带与衣衫。
“你、你……”
“你身子好冰。”薄唇低吐,仍是一样的话,粗糙十指更忙碌了。
白霜月尽管脸红心促,也没要他停手的意图,反而改守为攻,化被动为主动,扯他宽袍、拉他衣带,直到露出那片精劲且结实的男性胸膛。
然后,她的眼再也移不开了。
氤氲迷蒙里,凤眸一瞬也不瞬地凝著他左胸那小小剑伤,那殷红痕迹虽小,却重创他。
她冷香的指尖小心翼翼触著、抚著,怕把他碰疼一般。
“你在我身上留了印记,我在你身上也留了印记,这下可公平了,很好啊……”她说“很好”,眼泪又垂。
她心中清楚,他方才说自个儿避在暗室中取剑疗伤,短短几句说得好轻巧,整个过程定是艰险万分。
想他如此心高气傲,当时又极恼她,她求刀义天帮忙为他止血,他竟掉头就走,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教她焦急痛苦,这苦滋味她是彻底尝过了,一颗心为他绞得好碎。
傅长霄不语,只紧紧望著她。
见她流泪,他似又震了震,下一瞬,唇已袭近,卷掉她颊边的湿润,在她轻喟中覆上那点朱唇。
衣衫一件件掉落在大石上,他搂著怀中柔润的女体,吻不曾歇止,抱著她踏进温泉池中。
水面仅及他的腰际,他唇与双手全黏在她身上,迷情晕癫,心里即便再有怨怒,于这一刻也全化作焚火,狂猛燃烧。
“霄……”暖意急速涌来,白霜月甘愿被吞噬,害怕两人分离的寒冷,她用力攀紧他发烫的身躯。
“霄……”她唤他,不住地唤他,在吻与吻间一遍遍低吟他的名,那唤声带著鼻音,她泪眼朦胧,是喜极而泣的珠泪。
她不要他再放开。不要他又远走。
他因她,舍不得、狠不起。
她却也因他,傲不了、无法泰然潇洒。
她心里有他,喜爱他、在乎他,更胜于自己。
顾不得羞耻,也不在意傅隐秀是否躲在茫茫雾后窥伺,她就要她的男人在这儿与她野合,任由著最激切热烈、汹涌奔腾的情意炸开,把两具交缠的身躯炸成千片、万片,炸成灰烬,分不出谁在谁的血肉里。
她要他……爱她。
第九章 海雾藏潋潋明月
这一夜,回到心爱之人怀里,白霜月魂思幽幽,与男人之间的种种浮现心头。当那双健臂从一池暖泉中抱起她,徐稳在夜雾中行走时,她感觉与他似乎回到了西塞的草海野原。
在野原上的那片小湖畔,她避在高地矮柳后取水净身,而他则略带蛮气地抱高一身湿润的她,怕她洁净的足踩落,又要染泥。
“我从来不知,原来山崖底的风景可以是这般模样。”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姿态。温池中一场旖旎欢爱后,男人抱她起身。此时,白霜月侧躺在男人怀里,腰间占有意味深浓地横著一只臂膀,他的脚趾又开始摩挲她的小腿肚和脚踝。
壁上仍嵌进两处火把,多少驱散了雾气,教她约莫瞧出,他俩现下所在的地方是一处浑然天成的岩洞。洞不深,洞口颇大,他们躺在铺著毛皮大毯的石地上,他像是怕她受寒了,一进洞便把她困在石壁和自个儿的胸膛间。
静谧的气味持续,若非他脚趾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蹭著,白霜月还以为身后的男人已然睡去。
好半晌过去,傅长霄胸膛轻鼓,终是出声。“这处崖底是隐秀藏身的所在,终年浓雾弥漫,地热由岩缝中源源泄出,才会有那小池温泉。她以‘天枭’名义召集的手下,虽据‘龙盘山’作为巢穴,尚无人能以高绝的轻功下探崖底,更没谁有那天大胆子敢下来一瞧究竟。她隐避于此,恰能疗伤。”
这一时分,谁也没瞧见谁,两具年轻身躯自然地交缠,他的体热和气息包裹著她,在奇迷的雾中,逸漾出难言的安然。
唉,她终是寻到他,来到他身边了。
“她是伤在少林高僧掌下吧?南阳的事,我多少耳闻了,知道那个‘天枭’是她所扮,便猜救走她的人会不会是你……这些日子,江湖上鼓噪得很,大伙儿都想趁‘天枭’重伤,底下势力又四分五裂、相互争斗之际,赶来要一举歼灭所谓的魔道……”略顿,她的手悄俏覆盖横在腰间的那只大掌上。
他尽可撩拨般磨蹭她的足,她亦能扳玩他布满粗茧的指,两人纠纠缠缠,她清冷的傲心住进一个他,才知爱上,再傲也得低头。想著,她如花嘴角沉静一抿,又道:“那时,我好希望真是你出手救走傅隐秀。”
她身后的男人细长眉暗暗挑起,静问:“为什么?你该是憎恶她的,为何希望我出手救她?”
她轻“唉”了声。“重点不在傅隐秀身上,而是你有本事从众家高手中把人救走,就表示心头那处剑伤应已痊愈,功力至少也回复了七、八成。我希望那位蒙面客是你,我……我很担心你……”
粗犷大掌忽而反握住她的手,抓的力道有些过重,傅长霄仍沉默著。
白霜月咬咬唇,嗓音仍似叹息一般。“若非有傅隐秀这条线索可追探,我真不晓得上哪儿找你……不管如何,我还是得感谢她,把事情闹得难以收拾,惹得你非出面不可。她说过,你与她同是一体,以往又常让著她,她到底是你孪生姐姐,她遇难,你出手相助,而我终能找到你……”话尾消失在软呢中,即便没有面对著面,也能轻易想像出她此际淡笑的清颜,仿佛说著:“能找到你,把心里的话告诉你,很好、很好……”
傅长霄心房鼓震,一波波情潮打得他晕眩,但要他痛快说出对那一剑已不介怀、对她用情已深的话,又极其困难,便如同要他亲自摘花送给心仪女子那般,对他而言,皆是艰钜之举。
她在等他表明些什么,他心中清楚。
可,那些温柔情话他不会,左胸上的剑口也还隐约疼著。他确实气她、恨她,却明白再气、再恨也抵挡不住著魔般迷恋她的心,但要他云淡风轻地放过这一切,他执拗又盛傲的性子却迟迟不肯妥协。
“近几个月,隐秀在中原掀起不小的风浪,我避在宅中密室里养伤,两个多月后,伤痊愈七、八分,我启程回西塞,与太叔公见过一面,他说,他曾领著你进沧海之地寻我踪迹。而后我又赶回‘傅家堡’,娘同我提起你,亦提及隐秀……她要我再入中原带隐秀回去。”
母亲其实是要他把自个儿的媳妇儿和孪生姐姐一并带回,他倒暗中和妻子赌气起来。以往他常是拿她没奈何,此次竟狠得下心肠见她痛苦忧伤。
伤她亦是自伤,她痛他也痛,但痛得好,如他这般性情,本就爱得痴癫野蛮。
闻言,白霜月低笑了声。“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前去南阳,后又与傅隐秀来到这儿。你想让孪生姐姐从这场混乱中全身而退,所以便乘机制造出‘天枭’已死的假象,让那些武林人士不得不罢手……”
稍顿了顿,像是将脑中凌乱思绪慢慢整合了,她幽叹般的笑音依然。“从太叔公和娘那儿,你定是早知我在寻你,却一次次避开,把我抛下、不理睬,飞身远遁而去。你要我痛,要我忧心难受……你全办到了,那真的好痛,痛你身上带伤,更痛自己误伤你、教你恼恨。你全办到了呀……”
那便如何?
他办到了,然后呢?傅长霄暗暗自问,心中并无欢意。
“你可以不在乎。”他低沉地抛出一句。
“不在乎……”怔了怔,白霜月似乎没料及他会这么说,背贴著男性胸膛的身子不禁翻转过来,在淡蒙中凝望他分割出光影的深沉峻容。
“什么意思?”温息拂上他的胸。
傅长霄不语,流光颤烁的眼似有若无地扣住什么,教人好难猜测。当四目一瞬也不瞬地相凝好一会儿,仅余呼息交错后,那张薄而有型的唇才淡淡又掀。“你可以选择不在乎。”
未搁置在心,即便失去,亦不觉疼痛。
她的指抚触著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眸底的傲气蒙上一层柔意。
“我也想不在乎,偏偏心里有了一个人。他在我心版上凿得好深,如何也抹灭不去……霄,没得选择的,那人是我心中的魔,我打开始便陷深了,没法儿选的,你难道不知吗?”
他拙于说爱,不安的心却急于向她寻求相属的保证。
定定望著臂弯中沉静的脸容,滚在胸臆间的热流喷爆而出,猛地,他拢紧双臂,牢牢箍住她。
他听见她讶呼了声,随即温驯地放弛身子由他捆抱。
他的脸贴紧她耳畔、埋入她丰厚的发丝里,浓烈呼息清楚无比地激荡着她的耳鼓,亦重重敲击她的心房。
“霄……”肤上淡散著情动的暖意,是他的、亦是她的,肢体与发交缠,两两紧偎。在男人的熊抱下,白霜月勉强挪动细臂,环住他的腰,不动了。
她轻敛眼睫,软软逸息,在彼此的臂弯中沉浸。
像是过去许久,久到她几要懒懒睡去,他忽而低语,说了些什么,她没能听清楚,直到那双铁臂缓缓松下力道,她终于捕捉到那些荡在耳边的话——
他说,语气持平地说:“明日,我带隐秀回‘傅家堡’,你回‘白家寨’去吧,别再跟来。”
“啊?”她再次怔然,掀唇欲说什么。
他打断她的话。“你找到我了,不是吗?你该回西塞了。”
“我、我……你……你要回‘傅家堡’?”喉头不由得发干。
“嗯。”
且,不要她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