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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偷,什么也没有偷。绣儿你累么?”
向他的怀里再靠一靠,不,她不累,她喜欢这样平静的气氛,喜欢他温暖的怀抱。
“我与凤乔是在她还没有出世的时候就定下的,我自小就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我长大了是要娶凤乔的。我的家中未有变故的时候,我们时常走动,与她玩在一起,学在一起,后来随着年纪大了,才有了诸多的注意,我的心里除了凤乔再没有放过其他的女子,处处呵护,我当这便是男女之间的情爱了。后来与你成亲后,才觉得对你的感情与从前不同了,那时我以为你就是凤乔,虽然你不识字了,不画画了,不弹琴了,可是我却对你有了依恋,在学堂里竟然会走神想起你,下学后急急地赶回家里,想要看到你。我才明白这是爱,我竟在成亲的这几个月里,爱上了全然不同的凤乔。可是,当你说你不是凤乔,说你只是附在凤乔身上的鬼时,我……实在接受不了,我不能相信我的妻子是鬼,我爱上的人是鬼!所以,我说了那样刻薄的混账话……若你能忘了,忘了那些话,便是要我受千刀万……”
她蓦地回过头,满眼的惊恐,“不,承儒不要,我忘了,我忘了,我全都忘了,你不要说那样的话,听得我心惊,听得我怕!”心底里有一丝暖意、一丝感动在扩散。
“好,我不说。绣儿,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娘子,这是天注定的,绣儿,生同衾……听我说下去,绣儿!生同衾,死同穴,我不是随便说的,这生死相随我只说给你一个人。”
偎在他的胸前,听着那平缓的声音说生死想随的誓言,程绣儿沉沉睡去,原来死而无憾是这样的一种心情。
第五章
幸福,一种踏实的幸福,树阴下的程绣儿嘴角有一丝隐不去的轻笑,说出了秘密,原来会是这样的轻松,她在贪心啊,从前吃不饱时想着吃饱,被爹打骂时想着多做些事讨了爹欢心的笑,夜里娘腿疼的时候想着快些完成绣坊里的东西给娘买药,后来做了凤乔便想要承儒眼中温柔的目光,现在呢?她已经恋上了他温暖的怀抱和他轻柔的吻,天,她在想什么?
成亲已数月,说出了秘密的她现在是程绣儿了,用着凤乔身体的程绣儿,她喜欢自己的名字被他唤出,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欢愉,只是她也并非没有心事的。虽然秘密已经揭开了,她的一颗心也全交给了徐承儒,但是,她却依然不能将身体交给他,他说知道她受过那样的伤痛不会强迫她,她只是点头,却不能做声,不是因为那伤痛,而是心中总有不安,这身体毕竟是凤乔的,现在的她到底在哪?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她要找的人,是不是已经回了地府入了轮回?
不知爹娘又怎么样了?可还在为了生计发愁么?爹可为了她的离去而内疚么?娘可还在伤心么?他们的身体还好么?她想回去看看,看看她那受苦的爹娘,看看她那住了十七年的房子,看看院子里的鸡,看看地里的庄稼,她想家!还有穆老爷和夫人,她要怎么交待呢?不告诉他们么?可她到底不是凤乔,不保哪天就给识破了,可是告诉他们么?叫他们怎么接受?情何以堪?
看着绢布上的交首鸳鸯,她绣进了浓浓的柔情,浓浓的蜜意,或者生活都是这样的吧,她过得好了,才会想这些从不曾进入她头脑的事。她不要想这样多,从前她只是一个不见世面的、这为着温饱而发愁的乡下姑娘,现在,她有了疼爱自己的丈夫,有了属于自己的家,生活虽不很富裕却安稳,她应该满足了啊!
“承儒你回家么?我们同行吧。”
正在收拾书墨的徐承儒抬头看到苏东篱走进来,这苏东篱也是学堂里的先生,学问很好但同他一样并不想考取功名,所以私下里俩人很是谈得来。
“嗯,你等等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放在那里吧,一会儿小秋子会来的,你都收拾好了,要他做什么?你总不是想让鲁老夫子把小秋子撵回家吧?”
“东篱,小声些,不怕给鲁先生听到了么?”
这苏东篱什么都好就是个性太过活泼,若不是他的学问好,徐承儒怀疑鲁先生会不会用他。
“不怕,老夫子已经走啦!”
徐承儒摇摇头,“东篱,你知道翼轸么?”
“翼轸?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你不是不信……”
“我只是随便问问的,那天我和内子去润泽轩无意中听老板说过,今日想起了便问一问,你不知就算了。”
苏东篱怪叫一声:“我不知?我不知?喂,你这是侮辱我,你知不知道!哼,你说我不知四书五经倒还好些!我不知!”
看着苏东篱气愤到有些变形的表情,徐承儒笑了笑,“东篱,你今年也二十一了吧,怎么……”
“徐夫子,就不要教我了吧,我啊抵死也做不来你的夫子模样。你不是问翼轸么?传说中的一种上古神兽,生有三足身后长翅膀,它的面目很狰狞,不过倒是一个扬善抑恶的神,只是它的生性有些残暴。”
“扬善抑恶却生性残暴?”
“是的,传说它会撕烂并吃掉作恶的一方,天庭容不得它的做法,没有封它为神,所以它算不得在天道中,但它嫌恶如仇,虽然做法有些邪恶残暴可也不是魔道,所以,它的身份也很特殊,几乎没有什么庙宇中供奉它的。”
“哦,我还听说它会守得住人的灵魂是么?”
苏东篱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也很多啦,但是有这样的说法。传说人间不供奉它,天庭不容它,魔道它又不入,所以它是存在在一个它自己做下的结界里,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到达那里,不过机缘巧合之下一些得道的修行者是可以与它通灵的,但是倒没有听说过真有这样的人。”
“若是有这样的人呢?若是这样的人做了翼轸的符又做了法呢?”
“若是有这样的符的话,那么它就会护住一些人的灵魂,地府的鬼差是不敢也没有那种能力接走被它守护的灵魂的。可,说真的我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人死了就应该从以前的是与非中脱离出去回地府进轮回,再开始新的一段人生,在人世间游荡有什么好呢?”
徐承儒停下脚步,侧过头,想了一会继续问:“东篱,借尸还魂的……鬼最后会怎么样?”
苏东篱也停下来,有些惊愕地看着他,“承儒,你今天怎么会问这些?你不是还劝我多看些正经的书么?”
徐承儒不自然地笑笑,他不知如何说,难道说自己的妻子便是借尸还魂的么?
“我还道你不知这些事呢!倒是有借尸还魂的说法,只是谁也没见到过,我也都是从书上看到的。说世间有一些鬼魂四处游荡,若是遇到了刚死的还没冷的尸首,便是可以借尸还魂,不过到底不是自己的身体,多半会有诸多的不适应,所以,最后还是从尸首里脱了出去,但也有成功的。”
绣儿变成凤乔已经五个月了,是不是能算为成功了呢?
“承儒?承儒!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徐承儒对苏东篱的叫声置若罔闻,只是径直地向前走着。
苏东篱一下抓住了他,“承儒,再走就过了你的家门了,你今天怎么了?难道……难道你遇到了什么么?”
徐承儒赶紧摇头,“没有,我也只是想起来就这样一问了。”
苏东篱不放心地看了看他,却也没发现什么不对,“那我先走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虽是不懂得什么法术,但到底是看过这样的书的,主意还是可以出的。”
“好。”
推开院门就看见程绣儿,她坐在树下绣着什么,看看这个他住了几年的院子,他从没有这样强烈地认为这里就是他的家,也没有这样眷恋过这里,这些都是因为这个女子,是这个女子使这里成了他的家,是这个女子留住了他的目光和他的爱恋。应该就是东篱说的那样吧,绣儿已经成功了,是的,一定是的,她是一个好姑娘,受过了那样的苦上天应该给她这样的奇遇了吧?
程绣儿听到门响,抬起头正迎上他的目光,脸一红,放下花撑走了上去,“今日回来得早些,你先歇下吧,我这就去把饭菜端上来。”
徐承儒一把拉住她,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绣儿,绣儿,你……”
要怎么说?怎么问?问她进了凤乔的身体可有感觉到什么不对么?问她是不是就真的可以一辈子用着凤乔的身体了?
感觉到他的犹豫,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她还是感觉到了。这便是爱上了一个人,是么?可以感觉到他的思绪,感觉到他的快乐,他的不安。
程绣儿不问,只是安静地伏在他的胸前,她愿意一辈子靠在他的胸前,一辈子啊,不是十年八年,而是一辈子,可她和他有一辈子么?
各自想着心思,却同样不能说,同样借由对方寻求安心。
拉开她让自己可以看得到她,徐承儒想起了自己心中的一个决定。
“绣儿,再过三天学堂里要放假了,你想去哪里走走看看么?”
去哪里?回家,回周村行么?她想看看她的爹娘。
“先回岳父母那里吧。”
虽然她不是凤乔,但他却依然把穆老爷和夫人当作自己的岳父母
程绣儿轻轻地点点头,是啊,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穆府了,想来穆老爷和夫人也想她,不,是想凤乔了吧?
“绣儿,我们去周村看看,你不是想你的爹娘了么?你去取些银两,给二位老人,虽然不能告诉他们真相,但是孝心是要尽的。”
程绣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两行泪沿着面颊流了下来,她拥住徐承儒的身体,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她死去之后,在离开爹娘五个月后,终于可以回去了么?
“承儒……”程绣儿欲言又止,当问还是不当问?她实在不愿打破这种宁静,这种她盼望已久的有人疼爱的生活,只是,她怎么能只想到自己?
“嗯?”用手抚着她的一头秀发,徐承儒有些不明就里,“绣儿,你有事?”
“承儒……要告诉穆老爷和夫人我同凤乔的事么?我怕,早晚是要给他们知道的。”
早晚?是啊,绣儿与凤乔的种种不同总是会给人发现的,一个受了惊吓忘记了的借口不会长长久久地用来遮掩的。这事也在他的心中盘亘,只是他也不能给自己一个决定。“再等等吧。”
等什么?等到何时?这样拖下去是好办法么?徐承儒不敢问自己这么多的问题,这世间本不没有十全十美之事,是他强求完美了吧。
挑开车帘,是自己熟悉的风景,她便从这一路走来的,那时心里全是迷惘,只是选了一个方向走下去,没有目的,也没有理由,总是要做些什么,虽然她是一个鬼。这时的心情却全不一样了,仿佛新嫁娘回门,不,就是新嫁娘回门啊,或者比那也还要复杂?有些盼望,有些怕。
看着她变幻的面容,他并不言语但他能体会,因为她已经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么?他知道她的兴奋,她的紧张,她的脸上放出一种他见过的光芒。
其实他的心思又何尝不复杂?她见到父母会怎样?控制得自己的情绪么?往日的伤痛还会涌出么?她可舍得下父母同他走么?且,她轻轻地带过自己的身世和经历,个中的原由都是他猜来的,不久他便会知道全部了,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冲击呢?
“绣儿,记得我说给你的事么?”
她调回自己的目光,微笑地看着他,“记得的,到时我少说话就好了,我只想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我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绣儿了,不会让爹娘知道了,那样怕是会吓坏了他们的。”
程绣儿伸手握住他的手,现在的她已经不再似从前那样,她在学着表达自己。“谢谢你,谢谢你。我……承儒,你不知道我……我从不敢想有一天我可以再回来,作为一个人回来……”
她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改变爹娘的生活,这些银子若是紧着些用,可以用上个七八年,还有这些药,娘被病痛折磨了一辈子,终于可以用上些好药了。
远远地看到炊烟,程绣儿握着徐承儒的手紧了起来,她已经看得到周村了。
过了一会,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挑开门帘,“老爷夫人,到了。
是这里,什么都没变,村头张家的院墙上还插着过年时的招财旗。是这里了,爹娘这时可在家里么?她的手心中竟有些汗意,徐承儒同车夫交待着什么她都没有听清楚,眼睛看向家的方向,却不敢向前迈上一步。
“绣儿,你等一下,我去问问。”
“我知道路……”
“做做样子也是要的。”
徐承儒说了这句话便向村头走去,只留下她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是啊,样子是要做的,总不能直直地奔向